永兴元年,十月十三,午时,云,飞鹰岭外。
“哈哈跑啊跑啊你们就是跑断了腿,也跑不出我的手心哈哈哈”看着一群逃入死地走投无路的“绵羊”,厉飞鹰放声狂笑。为了充分显示他的强大,他还略整了已有半里长的喽啰队伍,这才带着自认很有威势的阵容,施施然逼向猎物。他必须要让对方明白,他们惹恼的是一位怎样的好汉,他甚至希望凭借自家展现出的气势,将对方直接压垮
随着飞鹰贼的队伍压入山谷,厉飞鹰距离猎物越来越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炙热,那几名女子已经转过身来,皆是上乘姿色。更令厉飞鹰兽血沸腾的是,她们竟然齐刷刷的撩起外衣。这,这不好吧,是要主动献身以求饶恕吗,可有这么多人在场,恐怕不方便吧。厉飞鹰的脑海里,已经闪现出一幕幕少儿不宜的旖旎镜头。
然而,幻想就是用来粉碎的。寒光蓦然闪起,前方女子们突然从衣下抽出一把把钢刀。不止是她们,除了十数老幼,那群“肥羊”纷纷动作,各自从衣袍、包裹、褡裢中取出刀枪弓盾。人影晃动间,不等飞鹰贼们擦亮迷糊的眼睛,“肥羊”们已经整列成阵,化身猛虎。
犹自呆若木鸡的厉飞鹰不及应对,一阵密集的梆子声突兀响起。紧随其后,在飞鹰众贼的惊叫中,一拨投枪夹杂着羽箭,从两侧数丈高的山崖上倾泻而下,狠狠扑入他们的队伍。同时,密密麻麻的伏军现身崖上,伏军中断升起一面血旗,旗下显眼之处,一名年轻军将浑身金铠,左手大盾,嘚瑟傲立,正是纪泽。
为了尽早给血旗营在太行山中立一长久稳妥的营盘,纪泽根据本地军卒的消息,综合战力对比、地理条件乃至出师有名等因素,将目标选定为恶名昭彰的飞鹰寨,并用三日时间完成了侦查策划与准备布置。昨日,血旗营留下小部军卒佯守北方五十里外的临时营地,六百大部则连夜绕道飞鹰寨以南这一山谷摆下了埋伏,更在今晨由孙鹏带队实施了引蛇出洞的诱敌之计。所幸,厉飞鹰等贼狠则狠矣,面对上门肥羊却难保持足够警惕,终是落入了非坑敌不舒服斯基设的陷阱。
山谷之中,骤然遇袭的厉飞鹰根本无暇考虑事情原委。但不愧为一名悍匪,梆子声想起的刹那,他立刻就手抓住身边一个手下,挡于身前当做盾牌,并三两步窜入一块大石之后,愣是躲过了头拨袭击。只可怜他那名亲近手下,尚未发出抗议便已愤然升天。
“嗖嗖嗖”“噗噗噗”“啊啊啊”血旗营得势不饶人,头拨袭击之后,接连又是几拨远程打击,直将猝不及防的飞鹰贼们杀得哭爹叫娘。转眼间,场上哀嚎成片、血肉模糊、横尸遍地,甚至不乏投枪射透多人呈穿血葫芦,可谓惨不忍睹。别说飞鹰寨的受害者,就连血旗营的大部新入军卒也脸色难看,甚至有人已经呕吐起来。
待到投枪箭雨稍止,躲在石后的厉飞鹰探出脑袋,顿时心中凉透,除了三四十个反应快的手下藏在遮蔽之后,谷中已别无完好山贼了。祸不单行,眼角余光处,厉飞鹰绝望的发现,不知何时,谷口已被大群身披统一皮甲的人挡住去路。
伴着四面八方的“缴械不杀”震天响起,以及那面凶威赫赫的飘扬血旗,仅余的三四十完好山贼根本无心再战,他们无视厉飞鹰的怒喝,毫无义气的丢下武器,举手跪地就缚。毕竟,按道上惯例,贼手投降生死两说,但小贼投降却多被接纳收编的。而更令厉飞鹰吐血的是,尸体堆中居然还有十数名轻伤装死的家伙,哭天抢地的爬起,急吼吼的求了降。
气势汹汹的两百飞鹰贼,转眼便仅剩下厉飞鹰这一光杆司令。悍匪就是悍匪,身为一寨之主,厉飞鹰在如此绝境下没有屈服。趁着对手纳降松弛之际,厉飞鹰陡然跃起,抓起身边一具尸体,挥舞着作为盾牌,快步冲向谷口。决死突击果然不同凡响,其力量和速度明显高出寻常一截。凭借爆发的身手,他轻松躲避了几记弓箭,转眼便抵达谷口。
此时,堵住谷口的尖峰队已经散开收降,仅有几个小三才阵及时围向厉飞鹰。好个厉飞鹰,散身让过一根刺来的长枪,甩手将尸体砸在面前的重盾上,“咔吧”一声,巨大的力道将那挡路的重盾兵胳臂震折,顺势也将人直接震飞。接着,厉飞鹰向前一窜,一个肘击将一名枪兵撞得吐血,还顺手夺过他腰间的钢刀,劈手就冲脖颈斩下。
厉飞鹰的系列动作兔起鹘落且凶狠霸道,令人无从抵挡。眼见这名枪兵性命不保,一杆短枪及时伸来,将将架住这凌厉一击,正是血旗营当下第一高手郝勇挥舞双枪感到。伴随的,还有郝勇那颇带兴奋的呼喝“都闪开呆着,看老子收拾这贼子”
刀来枪往,二人随即战在一处,可郝勇旋即便觉不妙,消息中厉飞鹰武艺平平,最多暗劲末流战力,谁知这厮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如今命悬一线,展现的确有暗劲大成的实力。无论招式、速度和力量,暗劲中游的郝勇都要稍逊一筹,对方又是困兽之斗,所以尽管拼尽全力,郝勇没几个回合便已手脚发麻,落入下风,心中只悔自己方才干嘛逞能着单打独斗,再行求援却已没脸。所幸,厉飞鹰一心逃生,不愿与郝勇死磕,只是拖着他边打边向谷外撤离,这才令郝勇得以勉力维持。
暗劲级别的高手争斗,常人本难插手,甚至难辨优劣,尖峰队又皆知郝勇喜好较武,一时竟都按郝勇的旁观命令,非但不予援助,反而让出场地。直到厉飞鹰与郝勇战至谷口,众军卒才觉察不对,但再想围上却已不及;便是箭手,也因两人闪转腾挪、漂移不定,担心误伤而不敢射箭相助。
仅仅疏忽之间,局势发展便已令人大跌眼镜,不知所措的众军卒只能目送二人快速移往谷外。若是厉飞鹰真就如此轻松的突破尖峰队谷口防线,走脱逃回老巢,飞鹰寨将再难攻取,血旗营的士气也将严重受挫,情势突然因为一场无谓较武变的危急起来。
眼见出谷只剩一步之遥,厉飞鹰心中不禁狂喜,只待他能逃回山寨,山门一关,寨高路险,任谁都别想伤他一根毫毛。至于算计他厉飞鹰的人,日后自有来自飞鹰寨的疯狂报复。正值咬牙切齿之际,厉飞鹰迎上郝勇的一记当头劈砸,他心中冷笑,若非逃命要紧且留作肉盾,眼前这人哪能纠缠他至今
就欲随手挥刀封挡,厉飞鹰已想着转身,以借郝勇一砸之力顺势逃离。但是,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伴着一声尖啸,厉飞鹰突觉肩膀一痛,更令他的钢刀未能如期而动。回过神来再欲变招避让,厉飞鹰却已慢了一拍。高手相争,一线之差,厉飞鹰不及怒骂偷袭之人,就感到脖颈一凉,继而是颈骨折碎声与枪刃入肉声,人已重重倒下。他视野中的最后一幕,定格在右肩那支颤巍巍的冷箭。
原来,就在郝勇起初架住厉飞鹰的时候,颇知郝勇乃至尖峰队德性的纪泽便已沿着崖顶行往谷口上方。果见事态往最糟方向发展,肩负血旗营近千生计的他可不会管什么坑瘪的公平道义,就在郝勇作势挥枪劈砸的瞬间,他果断射出了那支左右战局的冷箭。
不得不说,最喜关敌料阵以保安全的纪某人,早将远程射箭当做自家战场搏杀的主攻方向,大半月来始终注重弓箭习练。尤其步入暗劲明显强化了他的眼力、臂力与定力,已令他如今的箭术不光达到了这具躯体的原有水准,甚至更进一步,就此才能成功射出方才那精确而阴险的一箭。
欢呼声中,纪泽却面色难看,或为辩护自身行径,或为强化纪律,他扫视郝勇等一干军卒,怒声道“我血旗营乃一支军队,而非江湖组织,一切皆以战胜敌人为最高标准。为了同袍安危,为了达成目标,纪某再强调一次,日后战场上须得不择手段,非必要不得单打独斗,更莫讲甚江湖道义”
山谷伏击大获全胜,所有新入军卒被勒令打扫战场。正思忖后续战斗,孙鹏过来悄声问道“大人,重伤山贼如何处理,他们可没官府照料。”
纪泽一皱眉头,完好和轻伤的山贼他还可以收编或者驱使苦役,可本就罪有应得的重伤山贼就显得鸡肋了。于是他反问孙鹏道“昔日晋军如何处理这等事务”
孙鹏眼中寒光一闪,手上做出刀劈的姿势。纪泽眉头连跳,闭目半晌,终是难以完全抛弃后世那点人道主义的残余,挥手令道“为必死之人补刀解脱,余者还是暂先包扎带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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