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来了, 阿力又走了, 走得轻松,走得干脆,没带走半点愧疚,走得很樊力; 不过, 阿铭也没有去伤怀什么, 连那个躺在地上的“干瘦”老者,也没有再去出言讥讽, 因为, 他们没空; 没空的原因在于,蛊虫的智商,可能的确有点低,当樊力打开了盖子,又关闭了盖子之后,它的怒气值应该是被樊力给完美地吸引了,又或者是,在它看来,樊力的大块头以及那旺盛的气血,才是它最喜爱的。 所以, 被蛊虫占据身体主导权的刀客,他走上台阶,撞开了盖子,追着樊力,跑出了地窖。 最终, 老者不由地感慨道: “哦……亲爱的上帝使者……他的出现真的相当及时……就像是一直在隔壁墙角蹲着一样……” “呵。” 阿铭也是有些无哭笑不得,但不可否认的是,樊力确实是救了自己二人。 他走到地窖台阶那里,将盖子,重新盖回去。 老者有些艰难地坐起来,看着坐在台阶上的阿铭, 问道; “不离开?” “离开并不意味着安全。” “我说过………床下面………还有个地道………” “那是骗我的,如果有的话,你之前在感知到我来时,就应该自己逃了。” “抱歉………我以为当时我们都会死………所以想临死前………让你再开心一下………” “很好。” “你是在等待救兵么………除了上头的那个傻大个之外………” “对。” 老者伸手,抚摸了几下自己的嗓子,似乎觉得这样说话太累,也不方便,所以开始爬向那处水缸。 等到水缸位置时,老者艰难地爬起身? 拿起瓢? 喝血。 “你不来点?”老者问阿铭。 “我有私藏的更好的鲜血。”阿铭说道,“普通人的鲜血? 带着一股子酸臭味。” “你的日子? 过得真好。”老者有些羡慕道,“不像我? 东躲西藏,你在这里? 是有势力的吧?” 能在这里等救援? 而不是急匆匆地带着自己逃跑,显然是有着极大依仗的。 “平西侯府,听说过么?” “听说过,当然听说过? 大燕的新侯府? 在望江以东,就是他说的算。” “嗯。” “莫非………” “嗯。” “你的主人是平西侯爷?” “………”阿铭。 虽然老者说的是事实, 虽然平日里也习惯了喊郑凡“主上”, 但在自己刚刚释放了禁咒,颇有一种“爷青回”的当口? 忽然这样称呼和认定, 心里? 真的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 不舒服归不舒服? 阿铭还是点了点头, 道: “对。” “天呐? 亲爱的东方同族? 你竟然拥有着一座如此巨大的靠山? 看我的眼睛,你是否已经读出了满满的羡慕?” 阿铭不置可否。 没多久,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而这时, 地窖盖子再次被敲响,阿铭没去打开。 上头, 传来了樊力的声音: “天王盖地虎!” 阿铭没回答, 随即, 上头传来剑婢的声音: “在下面么?” 阿铭这才打开了盖子。 外头,站着一群军士。 阿铭上来,又让樊力将老头给提了上来。 刀客的尸体,被砸烂在了门口,是樊力砸烂的。 许是被刀客追得实在是跑不脱了,樊力最终回手一砸,然后就将刀客给砸烂了。 这才清楚, 这刀客已经不是先前的刀客,弱得很。 出来后,阿铭看向那位来接应的校尉,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铭先生的话,卑职姓萧,叫萧桁。” “嗯。” 阿铭也没去问是哪个“hang”,他只是随便问问,然后就会随便忘记,给这年轻的校尉一点喜悦和期盼。 随即, 阿铭下令道; “回侯府。” ……… 侯府,一切如常。 雪原诸部极为安分,忙着互相争斗,做买卖,卖奴隶; 楚国那边,也是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战马得以被交易到,自己那位大舅哥对侯府,可没什么盐铁禁运一说。 当然,平西侯府的这种做法一定程度是在资敌,但双方其实都是为了发展,也是各取所需。 这一日, 杏花苑儿的亭子内, 柳如卿正弹着琴, 对面坐着一头牛, 姓郑。 琴声好坏,技艺高低,郑侯爷不能说一窍不通,但也只能听个大概,他主要是手里拿着冰饮子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欣赏着面前的风韵美人。 四娘平日里忙, 公主其实也挺忙的,一会儿要去帮四娘的忙,一会儿要自己去应付来自楚国的使团; 郑侯爷得暇时,就喜欢在柳如卿的院子里泡着。 因为这个女人,很柔顺; 柔顺得,就像是自己在四娘面前时一样。 虽已被自己采摘了很多很多次,但那种娇羞,却未曾褪去丝毫,动人的美眸下掩藏着的,是欲拒还迎的勾魂。 从此君王不早朝,是真有其事的。 好在,郑侯爷的脑子很清醒,而且,他更明白,山雨欲来风满楼,距离自己离开侯府入京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其实已经进行得七七八八。 柳如卿一曲抚毕, 起身, 为郑侯爷添茶。 却被郑侯爷伸手一抱,搂入怀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柳如卿可谓无比娇羞,却无法更不敢去挣脱侯爷的手,最后,只得干脆扑在侯爷身上,红唇对着郑侯爷的耳垂吹了吹, 轻声喊道: “叔叔哎~~~~” 郑侯爷有些上头。 柳如卿咬了咬郑侯爷的耳垂, 呢喃道: “叔叔,放过侄女儿~~~” 郑凡觉得自己喝高了,骨头都酥了。 不过,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肖一波的通禀声: “侯爷,铭先生求见。” 刹那间, 灵台清明。 郑凡松开手,柳如卿从其身上下来。 起身, 摊开双臂, 柳如卿上前,帮郑凡整理衣服的细节。 整理好后,柳如卿缓缓地退后几步。 郑凡笑了笑,离开了小院儿。 前厅里, 阿铭和樊力坐着。 最尾端,还有一个箱子,箱子被打开着,郑凡从那儿经过时,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老者正一脸紧张兮兮地瞧着四周。 在看见郑凡时, 老者马上开口道; “哦,我嗅到了真正的尊贵气息,是血液深处,给予我的指引,您应该就是晋东的守护者,我那东方同族的主人,伟大且至高无上的平西侯爷吧。 请侯爷, 接受我的尊敬和膜拜, 来自您忠诚的仆人卡希尔。” 郑凡看向阿铭, 道: “这腔调,还真是久违了。” 阿铭没回答,樊力抢先点头, “对,俺也这般觉得。” 郑凡在主座坐下,指了指那个箱子,问道:“你不是去天断山脉里采摘新的花卉么?” “回主上的话,属下回来途中和阿力他们相遇………” 阿铭将整件事,都说了一遍,没做丝毫隐瞒。 因为思来想去,都没有需要去隐瞒的必要。 听完后, 郑凡马上抓住了重点, “你说,你靠着他,使用出了禁咒?” “是的,主上。” 郑凡点点头,道;“那这个老东西,还是个宝贝。” 实力提升这方面,别看郑侯爷先前去找柳如卿听琴,但他真的没懈怠过,每天都会练刀,同时在这段时间,也出去历练过几次。 但六品的境界,一直没有松动。 用剑圣的说法就是,六品到五品,其实就是高手到宗师的跨度,除了武术套路和气血培育之外,还要孕育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话, 郑侯爷是能听懂的, 不仅能听懂, 他还能根据这个主题或者叫中心思想,给你再编出更多贴切的解释和比喻出来,保管比剑圣说得更让人觉得不明觉厉。 可偏偏, 做不到啊。 这该死的境界…… 至于说, 阿铭靠着这个老头,释放出了禁咒,虽然是小型中的小型,但这无疑是一条路子。 至于说,阿铭是否靠着这个老头,找到了脱离自己的办法,以及是否会成为一道口子,让魔王们不再完全受自己束缚,甚至,最终引起反叛什么的。 郑凡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因为本就不用去想,现在大家,其实都在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都在玩,自己这个主上,也一直坐在被他们认同的位置上。 谁要走, 那就走呗,也没人真的拦着。 在这种情况下, 除了魔丸之外, 其余的魔王其实是没那种弑主的主观能动性的。 哦, 还有一个…… 郑凡将目光落在了樊力身上, 樊力憨厚地挠挠脑袋。 “阿铭,把他安顿好。” “是,主上,属下明白。” “哦,伟大至高的平西侯爷,请容许卑微的我再度向您表达无限的感激之情,作为………” 郑凡微微皱眉。 樊力起身,走上前, “砰!” 将箱子给盖回去。 “他总是喜欢用这种腔调说话么?”郑凡问道。 阿铭回答道:“其实,在属下使用禁咒时,他在旁边一开始是不屑,到不信,再到震惊,再到不停地倒吸凉气; 唔, 这种感觉, 还是不错的。” 郑凡伸手指了指阿铭, 道: “格调低了。” 阿铭笑着点头,道:“但确实爽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郑凡和阿铭一起笑了起来。 笑罢, 郑凡开口道:“这阵子逃亡的野人和楚人不少,你去那边知会一下,新鲜的血液应该是不缺的,你好好养养,顺带,把他也好好养养。 这次入京,把他也带上。” “主上,距离出发的日期不远了,他可能来不及恢复。” “那就单独给他弄一辆马车,养在马车上,我就不信在路上碰不到山贼流匪,又或者是碰不到晋地义士。” “是,主上,属下明白了,只是,主上觉得,这次入京,会有大动作么?” 这时, 旁边的樊力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郑凡和阿铭一齐将目光落在樊力身上。 樊力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指着那个箱子,不停地倒吸凉气,然后自己又把自己给逗乐了,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郑凡摇摇头,道: “阿力。” “啊,主上,俺在。” “你要是能把装傻的精力分出一些出来做事,说不定连魔晶炮都能给你整出来了。” “………”樊力。 郑凡再次看向阿铭, 道: “我总有种预感,这次入京,不会平淡,但兵马,是不方便调动的。” 一是侯府这边,兵本就刚刚够用。 你临时抽调了一两万骑兵去做点什么事,这无所谓,但你要抽调两万骑去燕京,这边的摊子,可就有些单薄了。 二是,就算兵马足够,你这会儿带兵去燕京想干嘛? 想来一出, 封侯非我意,但愿坐龙椅? 郑侯爷一直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像是松鼠冬日来临前堆松果一样; 没高手时,就堆兵; 有兵马时,就堆高手; 总之,怎么安全怎么来。 这次去燕京,既然兵马不能带,那高手,就是多多益善。 甚至,连现在依旧关在地牢里的徐闯,那位温明山上下来的刀剑双修者,郑凡也打算给他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燕京的局面,肯定是以维稳为主,谁都不可能调动大军去做什么,但我心里偏偏又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 这种情绪,上次入燕京时,可是根本没有的。” “主上的第六感,属下还是相信的。” “嗯,这次去,瞎子梁程和苟莫离留下守家,你们其余,都跟着我一起走。” “属下遵命!” “俺遵命!” “嗯。” 樊力帮阿铭扛着箱子,去冰窖了。 郑凡则一个人在前厅又多坐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从最早的那个虎头城内叫温特的商人以及他手下的那条哈士奇, 再到现在的老吸血鬼卡希尔; 一幅来自西方的画卷,在郑侯爷的面前,已经逐渐立体起来。 此时此刻, 郑凡心底逐渐升腾出了另外一种相对渴望的情绪,在这之前,他是想去乾国江南看看,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想去西方看看。 不是为了看看大洋马, 而是纯粹地想要去见识见识那里的风土人情。 许是现在真的身处高位了,所以才越发理解以前的一些话。 比如那句: 我来,我见,我征服。 征服排在最后,因为它真的只是附带的。 “主上。” 这时,瞎子走了进来。 “嗯,瞎子,你错过了阿铭带回来的真爱。” “呵呵,属下听说了一些,但属下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主上您说。” “如果是财会或者账簿的话,你和四娘拿主意扫一眼就好了,我就不看了。” “不是,是来自燕京的信。” “小六子的信?” “是,但不仅仅是。” “哦?还有谁的?” “总共是四封来信,小六子的信走的是他自己的商队渠道,另外三封,则走的是驿站。” 走驿站, 肯定是不安全的,因为密谍司会对一些信件进行侦查,你上再好的火漆都没用,密谍司里必然有造假高手给你复原。 同时,你就算发现了自己的信件被查看过,你又能怎滴? 去上书,弹劾魏忠河领导下的密谍司侵犯了你的隐私? 其实, 不仅仅是侯府建立,在雪海关还是伯爵府时,府邸里和外界的通信就已经很多了,而在侯府建立后,更是达到了一个顶峰。 内部的讯息处理,晋东这块基本盘上的各个居民定居点、各路驻军、从民生到商贸再到军事然后是文化方面等等等,案牍,每天都能堆积如山。 郑侯爷会处理,当初被老田提过去丢帅帐内,也将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在家里时,他是完全放权给瞎子四娘他们去做的。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雪原诸多部族的通信,以及楚国朝廷以及各大势力暗通曲款的通信; 和晋地官员燕国朝廷官员等等方面的通信…… 所以,这就需要一个极为优秀的幕僚班子来帮你处理,好在,郑凡有。 “主上,一封是小六子,一封是魏忠河的,一封是赵九郎的,一封……是刚转任鸿胪寺少卿陆冰的。 主上, 先看哪一封?” 魏忠河的,并不是魏忠河亲笔,而是密谍司以公文的方式对侯府进行的联系,同理,赵九郎的是以内阁名义,陆冰则是以鸿胪寺的名义。 但三封,一起来,显然意味着一种山雨之前的造势。 “先听小六子的信吧。” “主上重情义。”瞎子拍马屁。 “只是觉得这货的最不重要。” “呵呵,主上说得对,信里,都是家长里短,讲的是其即将诞生的两个孩子以及他现在的日子,很让属下意外的是,这次没有暗喻。 或许, 没有暗喻,就是最好得暗喻,意思是,该收起其他心思,不再嘻嘻哈哈,准备………最后的亮刀子了。” “另外三家呢?” “内阁的意思是,想征询侯府对朝廷选派官员充实晋东治理的意见;密谍司则要求咱们加大对香水的进贡,尤其是,风油精。鸿胪寺则是微微指责咱们,不应该私下里和楚国使者会晤,至少,该给鸿胪寺一个面子,走一个过场。” 郑凡点点头, 道: “这是在提醒我,他们可注意着我呐。” “属下也是这般认为。” 郑凡呵呵一笑, 道: “正好,本侯也一直没忘了他们。” …… 永平四年, 七月初四, 处暑; 奉新城西城门大开, 仪仗护卫开路,百姓夹道相送, 平西侯爷, 奉天子诏, 启程入京! —————— 晚上还有一章,莫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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