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小说:南宋风烟路涉道 作者:林阡
    近日来金军的反复欺压着实惹恼了吟儿,她向来不喜被敌人当成弱点,也不愿龙泉峰的宵小和大众就这么一直耗着任矛盾扩散到摩天岭、调军岭、月观峰去。然而她的口才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因为林阡早已对她明言父亲太厉害、即便她多说也徒劳。可吟儿心想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相追不追得上谣言之速林阡看出她想试,竟破天荒地强调说不允许,还军令如山地对她授命说“沉住气”。

    吟儿很久没见林阡这种严肃的神色,上次见到好似还是在寒潭里了是以硬着头皮答应他不帮国安用一起为杨鞍澄清,心忖林阡大概还是为了她好、怕她太累。

    但爱乱跑的吟儿总不想一直闲,此刻林阡父子俩都在睡、而海将军邪后正为祝孟尝助阵,她便找刚好在此地的柳闻因帮忙物色新战马,转了个弯,忽而眼前一亮这不是那位不屈剑彭将军吗

    自前晚之后完颜乞哥黄掴解涛又连发两次突袭,次次都合作无间令邪后海逐浪不得不被调开,第一次林阡吟儿幸得石硅分兵襄助、第二次则全赖彭义斌亲自赶赴解围金兵敢欺,林阡无惧,虽说前晚的水缸火海极度惊险,毕竟给了林阡未雨绸缪的提醒,石硅彭义斌自不待言早就作足战备。在林阡重伤不起的今时,他们都已是红袄寨的长城。

    前些日子,也正是眼前这彭义斌帮时青和江星衍稳住了龙泉峰东部的蒲鲜万奴。此刻驻地有他在,吟儿当然不必为驻防太费心。

    因想起又可以牵线搭桥,吟儿登时就来了兴致,摩拳擦掌。

    “盟主。”彭义斌正给青骢刷洗,见是她来,停了手上的活。

    “好漂亮的马,是送闻因的五匹之一吗”吟儿嬉笑问。

    “唉。”彭义斌轻叹一声,黯然摇了摇头。

    “怎么闻因不喜欢”吟儿一怔。

    “不是不喜欢,是心里早已有了中意的马。”彭义斌苦笑。

    原来已经向柳闻因表白过心意却遭拒了唉,急什么呢,不找我出手帮忙,成功的机会降一半啊。吟儿想。彭义斌性子果然直爽,一见机会就立即出击,若非被战争耽搁,恐怕“千军万马独身闯”前就剖白了。

    “彭将军,莫泄气,闻因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来的早已心有所属”吟儿想了想,拍拍他肩膀,郑重分析,“她自幼长在军中,身边全是叔伯,常常男扮女装,可能对男女之事木讷,对她表示爱意令她有抵触之感也不奇怪。”

    “或许不是木讷,而是深沉吧,盟主才看不出来。”彭义斌摇头。

    “才受挫一次就放弃了我说实话啊,即便她心有所属又怎样她现在身边没有人,证明她和心上的那个没前途。那你就去主动地靠近和达到她心上的那个啊”吟儿笑着给支招,赶巧闻因策马归来,吟儿低声道,“闻因那边我就不说了,多说反而加深她抵触。彭将军、自己考虑啊”即刻上前,去跟闻因选马。

    彭义斌转身继续刷洗,他再怎样单纯无心机,也实在知道他心里的揣测不能跟盟主讲,因为,闻因心有所属恰恰是

    “盟主,实则昨夜我想了很多,把认识闻因之后的点点滴滴都串在一起,好像有点懂了,闻因爱的是英雄,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会把感情藏在心底,为了爱愿意主动分担,却宁可不说,也不争取。”彭义斌自言自语,忽又停手,望着天际,若有所失。

    唯一的慰藉只是,闻因答应他说,“我会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说的时候都是洒脱之至,但闻因说时如释重负,他回答却难免伤感,可惜情爱之事向来都强求不来,所以竟充满了不公平。

    就像闻因,竟宁可一味付出不求回报地对一个人、而不肯转身面向别人,偏偏那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无法给她回报,更无法给她公平偏是那个人怂恿他向闻因送马,而想来给他牵线、热心给他支招的,又偏是那个人无法给闻因公平的原因

    “那个人,可是盟王啊。”只有那个人,才会让闻因甘之如饴地千军万马独身闯。彭义斌漫无目的地刷着这青骢马面容惆怅,青骢啊青骢,你该如何靠近和达到无法无天

    

    是夜,林阡帅帐依然有人不时进出,却再非兵将或报信者而都是樊井等军医。

    春夏之交金宋兵营尽皆瘟疫大作,林阡伤势未愈竟又有染病之征兆,吟儿不得不把小牛犊抱出帐外,守候良久,每见一个樊井的人出来都想问林阡情况如何,但每个人都诚惶诚恐不敢答她,叶阑珊出帐后也神色凝重说盟王怕是避不开这一劫了。

    吟儿大惊,急要破帘而入,樊井正巧出来,大怒对她大骂“闯什么闯,不怕也得上瘟病么”一边骂一边更把她带同得离营帐更远了些“都离他越远越好讲什么都不听,现下可遇到了报应”

    “瘟疫该怎么治”吟儿惊得泪盈于睫。

    “还能怎么治,让他喝酒一醉就好了”樊井气得胡子直翘,直到阑珊过来劝才敛了些,“给他点巴豆,浸在酒里,试试看吧。”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语气,说罢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巴豆大毒”吟儿一怔,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吟儿虽不懂医,但起码知道巴豆是大毒。她当然相信樊井的医术,也听说过有人拿巴豆治瘟疫的。但是,这巴豆治瘟疫却不可能发生在林阡的身上

    林阡适才还和樊井对话过,证明他虽然虚弱、神智却很清醒,那就奇了,一年前在济南府,点拨他的名医张从正,明明提到过“瘟疫在表不可下,况巴豆之丸”,得张从正真传的林阡,必定会谨遵“对付瘟疫时,慎勿便用巴豆大毒之药治之”。

    不是说樊井不如张从正,而是吟儿觉得两者抵触得太巧,巧得便如同一个暗号。

    她也知道樊井不仅是林阡的军医更加是林阡计谋的合作者,她更记得黔西之战林阡曾和贺兰山合作假称病危引得贺若松入瓮,所以,林阡这次是故技重施骗敌人的只不过因为他怕吟儿担心他生死,故此借巴豆传达给她他并未得瘟疫的暗号

    但这次要引哪个敌人入瓮此间情势这么紧急,无论引哪个来打都是引火烧身林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咒自己病得快死了很有趣吟儿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林阡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金宋在山东的主要战力都吸引和聚合到这一点吟儿眼前一亮是了,是了,短短两日,战乱地和安定区已经全数调换正因确定了林阡身受重伤,完颜乞哥等人才敢三番四次来欺,一旦他又有染上瘟疫征兆,无论是否确诊都证明战力极低,只怕目前散落附近各地的军队都要陆续往这里挺进;当然,这当中既有金军要杀他,又有宋军要来救他。由于林阡先手,就不是铤而走险,而是有备无患。

    所以,诸如彭义斌、柳闻因都是第一拨,石硅、杨鞍、孙邦佐等人都是第二拨,郝定、李思温等人原就靠近这里。他们虽然原先各自在调军岭、摩天岭、月观峰等地,但是经过这几天的分兵相救林阡也掂量清楚了,如果紧急支援他们会多快、能否抵得住。借这几日的大小战役,林阡更铺垫完了金军集体犯他的胆量。尽管各大战场还分散,但精锐们聚在一起打一战是完全可行的。

    林阡从那一晚她的虚虚实实得到启发,想要玩一次相当大的请君入瓮、抑或叫做、各个击破吟儿这么猜测着。

    

    此刻于吟儿心中流转的猜测,一山之隔,黄掴并不是没有算到。

    决战后红袄寨别处的据点竟一概撑住,反倒是林阡驻地、这预想中本该最安定的区域,成为了金军唯一的突破口。当摩天岭等地的战乱陆续消隐,金军的刀枪接二连三向林阡那里投了去。很简单的道理,水往低处流,谁教他是宋军此刻的最薄弱。

    既然金军对宋军的存活地区、别处都已经啃不动、只剩这一点空虚。那便再没有分散的战地,只剩这一个斗场。

    “无论是否确诊为瘟疫,林阡都必然是借伤病示虚,亦必然是想把目前山东的所有精锐都吸引到龙泉峰这一点,将他所在之地作为下一个主战场但不会是请君入瓮,而应当是正面出击。”

    尽管完颜永琏的舆论战发起之后只要坐等红袄寨解体就行,但迟则生变,金军当然不可能真的坐等,只会以实战打击来激化。实战打击和舆论战本不冲突。而于林阡而言,舆论战已经必输,只能靠反围剿来绝地反击,那就得事先把所有的牌都抓握在一起。

    黄掴的猜测和吟儿相反,林阡不是请君入瓮,而是在吸引了所有敌我之后,双方在龙泉峰来一场大规模的正面交战当然不是请君入瓮,更加不会被各个击破,金军没那么傻,主帅又多深谋远虑。

    “正面交战,此其一也。”黄掴切中肯綮。

    “莫不是还有第二个原因”解涛、完颜乞哥、完颜君剑等人皆不解。

    “舆论,是第二点他把所有精锐吸引回龙泉峰,更加是想近距地、一次就灌输完杨鞍的忠奸,趁着人都到齐了,趁着那些精锐都是他的死忠、可以压制住龙泉峰的变节者,趁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黄掴道。

    “他明知道真相快不过谣言,便只能把更多熟知真相的人往谣言处填。先前熟知真相的宋兵都在分散战地、不能动弹,但如今这些宋军都有余力到他身边停留,只不过还不能同时出现;而他只需抓住我军和宋军一起到他身边开战的时机,就能将他们同时停留在他身边。”完颜君剑意会,“一举两得,既保证他安全,又帮杨鞍澄清。”

    “我一直纳闷为何他不对杨鞍事件采取行动,原来,他气沉到了现在,就是为了一劳永逸。”完颜乞哥叹。

    “那咱们何必遂着他的心意、一起到他身边开战”解涛问。

    “解子若,这未必只遂着他的心意。父亲应是最希望林阡把精锐聚在一起的,对父亲而言,这是最好的将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的机会。”完颜君剑摇头,笑起来,“林阡的计策向来很好,最后不还都被父亲顺剧情,写初衷了”

    “王爷的意思,正是接受挑衅。正面开战也罢,宋军仍然必输,林阡不会得逞。”黄掴传递这一号令。

    “原来王爷认为他计谋虽好,却一定不会得逞”解涛领悟,完颜乞哥点头,“确实,林阡想得太美。舆论战,哪是那么好打。”

    “他想给杨鞍澄清,也不想想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早已不是先前红袄寨奉若神明的盟王了。”黄掴笑,心有成竹。

    

    吟儿刚把小牛犊安置在另一个军帐里,它便醒了不停哭闹,这当儿就翻脸不认娘了,再不像先前对她甜甜地笑,而是手脚不停地踢打,吟儿知它是饿要吃奶,慌忙去把奶娘寻来,它吃饱了,终又满足,兴奋不已,手舞足蹈,不刻蜷缩在奶娘怀里睡着。

    “唉,真可惜啊。”邪后方一回营闻讯赶来,看到小牛犊原来在奶娘怀里才最乖最甜,叹了一声,“这小火炉,原来最喜欢跟奶娘亲近吗。”

    “嗯。我不能喂它。虽然现在身体没什么影响,但身上的血却还是太毒了。”吟儿心情甚是不好,把小牛犊丢给奶娘照顾,便与邪后一同在军营里散心,路过林阡的帅帐不禁驻足,那边冷冷清清,世人都远,天色一黯,更增凄恻。吟儿忽然添了些愁绪,想这些年来的一切繁华和沸腾,到头来不过也就是那样,凋零、孤独、没人记得

    便那时,忽然听到有人说“盟王”,惊回现实,心才舒缓些,然而刚移近一步,听得内容,竟是大失所望,一瞬心如死灰。“盟王对战黄掴不力,竟还需要石当家的分兵。石当家不分兵不打紧,一分兵,据点差点被完颜斜烈反扑,亏得裴当家的发现及时。”“要不然啊,石当家就惨了,弄不好被完颜斜烈截住、命都没了。”“你们说,盟王会不会真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其实是蓄谋吞并咱们红袄寨,一边说要帮我们,一边暗中在害”“要不,怎么始终不给杨二当家澄清,只让国七当家一个人劳苦”

    吟儿登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林阡为什么对战黄掴不力、还不是为了你们打了豫王府和高手堂的那么多、打到现在满身是伤生死未卜你们怎可以如此疑忌如此中伤“全都给我闭嘴”“吟儿”邪后大惊拉不住她更唤不醒,便见她怒极拔剑冲入那群兵士,边喝叱边以惜音剑威慑“什么楚风月白眼狼,你们这群红袄寨的,才是白眼狼还打什么,不打了,抗金联盟撤走算了”

    站在山头、望着丹霄,黄掴露出个预见性的笑。他这才知道,轩辕九烨为什么那么喜欢夕阳,多少阴谋都是在这个时刻水到渠成的

    林阡,恐怕你失算了。

    你不是把死忠往回引,而是要引出一番群狼扑虎。

    当初我眼看你与杨鞍和解,失落于驱狼吞虎的不能完成,是天尊告诉我,虽然你与杨鞍不可能再反目,但群狼扑虎,还存在于你和彭义斌石硅等人之间。

    也许你可以说,先前杨鞍向你问罪,彭义斌石硅等人都坚定地站在你身后;但我告诉你,事过境迁了,现如今他们是中流砥柱,你林阡可有可无。

    他们当然不会无理由地没有良心,但如果察觉到你林阡居心叵测呢

    别忘了当日杨鞍对你的抹黑,是他在二月十二就种下的因,当时虽没有结果,却毕竟在彭义斌石硅等人心中生根。他们当时没怀疑,是潜意识里把你奉若神明。尽管你那时也不是常胜将军,你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神不能怀疑,但人可以。当决战后杨鞍彭义斌石硅乃至三线兵将都赢、你林阡却一次接一次地输。从决战起你输的仗,全是这些人给你盘回来的。在他们心里,你早已不是神。

    现在说你居心叵测,信的人就不可能再寥寥无几了。虽然你可能还会觉得这是他们没有良心。多亏我黄掴帮他们找到了理由,是你先不仁不义。

    林阡,谁让你沉住气,不尽早给杨鞍解释,只把重任交给了国安用,现在你来不及解释一劳永逸了,因为我黄掴出手了

    你的盟主是断人口舌的口舌你却封住她的口,你可以以她多说也徒劳来辩称她为什么不开口,本来你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但是,我可以轻轻松松地就借着几个兵士的口,激发出她在一个同样的多说也徒劳的事件下为你开口的状态。她不仅会为你开口,更会为你拔剑、怒喝、甚至掷出要离开山东不相助的敌意之言那你不尽早给杨鞍解释的理由还会是“多说也徒劳”吗

    那你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故意不给杨鞍解释啊。你本意并不希望杨鞍回来,那你为什么要整合红袄寨你为了什么

    他们怎会不觉得你居心叵测呢。他们还会帮你打什么大规模的正面战役

    你林阡的疑点,多得很。

    宵小与大众,原不只是为了诋毁杨鞍才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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