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也配与高手堂单打独斗”金将的这句盛气凌人,换在一年前的会宁地宫里,吟儿听到一定胆颤噤声,因为当时连林阡都无法与凌大杰匹敌;只可惜时过境迁,吟儿对面这金将是有眼不识泰山。
“上回交涉时,难道没见过”吟儿喝叱声落,驱马砍瓜切菜,不消半刻便将拦路金将全都杀得大败,她身后这一路宋军亦争先恐后涌上,个个都誓死要将护国军的封锁冲开。
上回交涉,她因手臂受伤而速力不够、只能换左手代右手似是而非,一剑十式也全部都换成了一剑一式稳扎稳打,即便那样了她还能持平数招不败、剑术更被仆散揆赞叹“空灵”,正因为她当时推衍出了另一种意义的一剑十式
不是平素那种同一个时间打出很多招的一剑十式,而是同一时间能够预示出下一招有很多种可能性的新一剑十式;不从速度或内容、而从衔接入手,着力点不停地在剑上滑动让敌人难以料想下一招会怎样所以因祸得福,吟儿的剑术不仅恢复,更得到扩展,没有固步自封。
“何必负隅顽抗”凌大杰终于提长钺戟出现阵前,只简单说了这六个字便强硬反攻,她命中的恩人和宿敌,分毫没把她当成后辈或等闲,攻势凶猛,滔滔不断,当中不乏杀招决绝,无非符合了完颜永琏的“立杀”之令。
云剑拨开这当头一戟,吟儿初期难免吃力,再复两戟撞来,吟儿调集了全身气力、立剑切断、平剑阻攻,不甘示弱,却都只能守而回击不得。尽管她内力打开、功力全赴,也还是差他不少然而,也不过是才流汗而已
“我一定会冲过去”吟儿非但不退反而更加骁勇、坚定,那眼神里充满了狠劲直把凌大杰看得震惊。是的她即使样样都不如他,气势也比他强盛,从没见男人能泼辣过女人的。
百里飘云远远看到吟儿和凌大杰强行交击了数十招,心知主母这次是发狠了一定要闯过凌大杰的围堵。当初她就是等着林阡这样打过来救她,谁想到泰安之战的结局是这般反着所有人的想象。
战局混乱不堪,四处血肉横飞,吟儿自也不能幸免,左肩被长钺戟擦撞而过,飘云还来不及为她担心她便失去重心栽下马去,“主母”飘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刚出口就又如鲠在喉,偏在这一瞬,吟儿反手打出一剑直朝凌大杰腰,竟是落马之际还不忘袭击,血光连闪,百变不穷,端的是收发随心、挥洒自如,霎时旋出了无数剑花穿梭而去。
凌大杰发现虽晚,胜在长戟苍劲,挥劈过去,一力点破数道剑花,无一不是切中肯綮。也许他不懂怎么破这一招,却还是高屋建瓴地拆毁了它只是,虽然防御得当,凌大杰到底重心也不能保证,因要防她,故跟着她一并落马。如此显然是吟儿故意,平地交锋她有优势
吟儿手上灵幻、凌厉、快变的点苍剑法,要配合她身形飘逸、步法轻盈、轻功高强,才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此刻吟儿左肩虽吃痛,所幸惜音剑在右手,仍然迅捷灵活。五十招后,凌大杰凭借着内力浑厚、戟法精湛仍处上风,而吟儿的一剑十式逐渐已令人眼花缭乱,凌大杰也暗暗吃惊,这女子,堪称速度、力道、剑招、轻功的最佳平衡。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四套剑术,当初在谈判席旁是能被仆散揆看见并说出来的,但这一刻快成一抹光影根本难以用眼截出任何一个片段、谁都不可能拆分出她刚刚一回合打出了多少招来各自招式名叫什么
只知道确实源于风花雪月的点苍剑法,然而那风,是轮台九月风夜吼,那花,是扬花乱扑行人面,那雪,是纷纷暮雪下辕门,那月,是天月苍茫云海间其剑谱本身意境婉约,经她剑演绎之后竟不知高深了几千几万。
这些,都还不是吟儿的封顶
斗到紧要之处,吟儿陡然更进一步,只见她区区一只手一把剑,竟既有这标志她惯常特色的一剑十式,又有她上回被迫推衍出的代表着下一剑可能的一剑十式
两种方式一旦结合,所以,每一剑本来已经有十种可能了,还因为每一招的下一招都有十种可能,而使她在每一个衔接处都有十乘十百种可能
早年在点苍山上,林阡就觉得看到吟儿的招式仿佛看到岔道、继而岔道上又开出岔道,现在的吟儿,则是纵向岔道横向岔道一起交织,骤然凌大杰面临岔道更多也更加稍纵即逝。
“一帆风顺”“两袖清风”“十全十美”;一招十变。
“云”,“劈”,“崩”“撩”,“带”;一剑十变。
手掌,手腕,手臂,剑柄,剑刃,剑锋;何止百变
如此,渐渐战局里已根本看不到剑
而只能看到凌大杰难掩赞叹与惊慌的眼神,和,血
吟儿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绝的笑,她要赢了,她知道。
变幻得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见,唯独想看到眼前这个人的血。
龙泉峰战场,血中烧着滚滚浓烟,火上蒸着腾腾气雾,兵马旁光阴不停向前,天空里星河如在倒泻这画面廿四年前就有过,我们的一生从出生到长大其实从来都没有和平过,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战乱。
可是,那时候,那个人不顾生死送到她口中的血,这一刻生死难料地顺着她的剑流进了她的手。
“都给我让开”诚然她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是在走火入魔,眼看着凌大杰应接不暇后终被刺中一剑并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为了让他这一路败到无法翻身,她这一剑显然没有手下留情。来不及动情。
这是她对父亲逆转最后的机会,除了她和凌大杰的这一局以外,别处没有一处不是僵局、不是战败、不是已成定数
当凤箫吟一剑把凌大杰挑翻在地,龙泉峰战场从金到宋从上到下无一不是瞠目结舌。这一声“都给我让开”喝毕,凤箫吟很快就杀出了一个私人空间
金兵三步并两步地后退,前推后拥人心惶惶,由于太过信任主帅,眼看他竟生死未卜,军心霎时开始不稳,何况宋军杀机腾腾,逐渐金兵阵不成阵
突破此地,凤箫吟带同百里飘云等人马不停蹄地往北继续杀。
“王爷,凌将军战败”随后不久,战报终传到箭杆峪西。
“大杰他”完颜永琏大惊站起,问及凌大杰伤情。
“凌将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林匪那一剑所幸偏了少许,险些便直穿心脏。”
偏了少许,那或许是吟儿的潜意识和良知,但把他刺成重伤,绝对是因为她不想林阡死
此值丑寅之间,这场涉及东中南三大战区的决战基本已经落幕,除了彭义斌、石硅勉强和蒲鲜万奴、完颜斜烈分别战平之外,林阡在国安用杨鞍、江星衍时青处完全战败、吴越刘全处也仅留下几座营寨
东部和南部,都只剩一半左右而且这一半还是持平,另一半千疮百孔完全由金军所占,剩下的中部战地,李思温柳五津原本的优势也转为平局,诸多地盘都可谓零零散散,如此,泰安五大战区,实则三处以上都算金军赢。
是以完颜永琏无论调谁去救凌大杰都可行、都能把南部战场再反转回去,然而纵使完颜永琏也不能改变的,是凤箫吟已经从他手里脱缰奔赴到了林阡身旁。
如此,杀林阡的最好机会难道要因她流失这场决战原本最大的收获就是林阡的死。
“完颜乞哥、移剌蒲阿,务必将那女子截住。”
“还是立杀”
“罪无可赦,格杀勿论”岂止是杀无赦,他因凌大杰生死未卜,目光中尽然前所未有的杀机,一字一句如是下令,“不提这林匪人头来见,那便提着自己脑袋来见罢”转身拂袖,掌下案裂。
鏖战至丑时之后,泰安战局内的金宋双方、甚至已拿不出一个完好无缺的人。
宋如杨鞍、国安用、徐辕、杨宋贤、吴越、石硅、海逐浪、彭义斌无一例外伤势严重、气力难复;
金如梁宿星、高风雷、司马隆、完颜君剑、纥石烈桓端、完颜斜烈、蒲鲜万奴、凌大杰全都是或死或伤或残或累到趴下。
战局如死,各自都只剩些三线兵马。但三线兵马此刻战力如何,也全都折射在一二线高手的表现里了。所以策谋和地盘虽然是金胜,但表现和战力却是持衡。
包括吟儿,也没精力旺盛,虽然超出意外,却也困难重重,完颜永琏的军令传到之前,完颜乞哥和移剌蒲阿就已双双拉出封锁。两道长城,难堪逾越。血肉筑起,血肉去破。
移剌蒲阿,正是先前林阡与高风雷作战之时、还在攻打刘全寨的那一个,知道离他不远,吟儿已经有预感,即将看到林阡了。行百里路半九十,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继续打”那时吟儿虽然并未血流、左肩也只是皮肉之苦,却觉得呼吸不是那么顺畅不知是空气太绷紧,或是适才用力过度、短时间内还恢复不了
可是吟儿现在最大的动力,不是林阡对她说出怎样的第一句话,而是希望看到林阡抱着小牛犊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然而那时一声激响,一根利镞猝不及防,吟儿只觉后心一凉,陡然间竟眼前一黑。方从走火入魔的状态出来,她这么快就对凌大杰付出了代价,于兵阵中被完颜乞哥射中背后眼看着七八个金兵齐齐冲上要将她乱剑杀死,所幸有宋兵冒死把她连拖带拉地救出。
知觉若有若无之时,听得一句,“王爷有令,罪无可赦,格杀勿论。”“不提这林匪人头去见,那便提着自己脑袋去见”
父亲对自己,原已是恨之入骨当然是恨之入骨
她无话可说也不怨悔
“主母,所幸这箭无毒。”军医帮吟儿将箭从背后拔出,亏得这不是完颜君剑所射,虽穿透了战甲也扎进了皮肉,却不曾伤及要害,饶是如此,也血流如注。
吟儿看着前方尘土飞扬,咬紧了牙关支撑着“完颜乞哥倒是可以冲过去,但后面还有个移剌蒲阿该如何对付”
“主母放心,他虽勇悍,谋略略逊,我去将他调虎离山,方便主母冲去交界。”百里飘云说。吟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事实上,在这一刻飘云和她一样地在经受良心谴责,毕竟飘云这条命是移剌蒲阿在梁宿星手下救的,此刻却必须恩将仇报。
“无论如何,主公最重。”飘云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低声坚定。即使他现在不能提刀报效林阡,也能以智谋来报。
她点头,心想,幸好飘云不必把移剌蒲阿朝死里杀,这样的痛楚,不堪回首,也不忍心要飘云受。
休憩片刻吟儿再度提剑起身,趁移剌蒲阿被飘云调开而率军北上,沿途快马加鞭更换了不下三匹,终赶到东中交界处刘全驻地,初始却看不到半个宋兵,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全是她的老对手、岳离的直系部下、铁甲马队他们,原本是在完颜乞哥北面驻扎,看似要堵南部,其实目的跟岳离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
“紫龙驹”就在她持剑掀开数层兵阵以为冲到核心之时,发现这只不过是大战阵外小战阵的核心而已,紫龙驹在,林阡却不在,她最熟悉的一匹战马,此刻伤痕累累、彷徨无助,她怎能看到,他最爱的紫龙驹成为无主战马
紫龙驹一见是她,因灵性识主,故长嘶一声便朝她来,倏忽数声激响万箭齐发,全朝紫龙驹射,吟儿纵身跃上一剑尽数挥挡,箭矢四散之际她正好落到马背,一夹马腹“带我去见林阡”她自相信林阡活着
她刚一驰马众金阵齐齐压迫而来,但她又岂是单枪匹马见她骁勇,后面宋军也纷纷迎刃而上
这时的东中南交界战场,有司马隆纥石烈和梁宿星参加的武斗早已落幕,国安用杨鞍也由于形势太危险而尽数被樊井呼喝回去,所以城下只剩林阡和十余休憩罢了又重新上阵的勇士,包括吴越杨宋贤在内,在大战阵的核心处与这些铁甲马队拼命。东中南交界的战力,勉强只剩这么多了。
不同于吴越杨宋贤等人抗击着阵内的等闲之辈,最核心处林阡直面的,是唯一一个绝顶高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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