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蓝玉泓决定动身往前军告密,酉时南弦便率众擒杀气势凌人,蓝玉泓站在一隅角落,看着柳飞雪规劝无果、听着柳峻说凌迟焚尸、体味着凤箫吟泪流满面,心里不知是怎样的酣畅有什么,比借刀杀人、阴谋得逞来得更令人爽快眼前的一幕一幕,包括南弦,包括柳峻,包括凤箫吟,都宛如被她捏在手心一样。
但论算计,她比她的姨母柳月还差得远了――紧随而来的蓝至梁,竟在与柳峻耳语了几句之后,帮着那凤箫吟成功逆转,轻而易举将其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不仅轻易,还救得彻底,柳峻与南弦,平日里杀伐决断近乎到了心黑手辣的两个人,居然在秘密交谈后的随刻,就放弃仇恨网开一面纠结焦躁地回去了
父亲破坏了自己的全盘计划,蓝玉泓心情可想而知。原先,蓝玉泓不想父亲发现自己有秘密,一味藏掩,一味谨慎――却忘记了,父亲也有太多的事情瞒着她
凤箫吟,再一度逢凶化吉,这女人的命,就是要好到这个地步换往常,玉泓不过是冷笑而已,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掌握事情关键的人是父亲玉泓不仅想冷笑,还怒火中烧尤其,是回想到柳峻南弦步履蹒跚地逃走以后,父亲脸上的欣慰之色与释怀之情,以及凤箫吟她嘴角得意的战胜之笑
爹,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戌时,天色全黑,雨水如麻。蓝玉泓将她病怏怏的母亲也带着一起,来到这休憩在床的凤箫吟的营房,她就知道爹那个时候一定也在,爹脸上写满了同情、温和之外的某种疼惜那神色,爹甚至没给过我蓝玉泓他的亲生女儿。
“玉泓怎么怎将你娘也带了出来”蓝至梁一惊之下,急忙起身过来扶柳湘,柳湘只微微看着蓝至梁笑,颤颤巍巍、状况之外“玉泓说,你有事要对我们讲”
蓝至梁一怔,蓝玉泓已走到凤箫吟榻旁,笑而转头,对蓝至梁流露阴狠,语气却云淡风轻,“我要让娘一起知道,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有多少事瞒着。”
“什什么”蓝至梁忽而语塞,他不知傍晚蓝玉泓在关注。
“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跟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舅舅不杀她,是因她与我们有渊源”蓝玉泓目光锋锐,如她般聪颖,离真实答案其实只差一步。
“玉泓你怎知道她”蓝至梁赶紧转头,与凤箫吟四目相对,见她眼中俱是惊疑,连忙对她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告知蓝玉泓。
岂料此举正好触到蓝玉泓心伤,猛然动手,将凤箫吟一把拉拽甩开,吟儿因不曾料想根本猝不及防,是以眼光刚与蓝至梁交流完就被重重摔在地上。吟儿当时还没有感觉只是有点疼罢了,半刻后恢复意识陡然想起腹中的小牛犊,又惊又恐眼泪霎时就在眼角,慌忙探它期冀它没有跌伤。
想起身,却没有力气,只听见蓝玉泓语气陡转、疯了一样对蓝至梁嘶吼“你当着娘和我的面,还跟她使什么眼色”
有些事情,平日里没怎么留心所以没当回事,一旦有了疑点就会越放越大,至少在这一时刻,蓝玉泓脑海中全都是饶凤关上蓝至梁打量着凤箫吟的神态,彼时彼刻,林阡还正在对他相谢啊,可是他却竟连林阡的话都没听见、一味地盯着凤箫吟失神,失态,失敬那是为什么父亲看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会失神她当然不是美若天仙到姐姐那种的,只有可能她身上有父亲寄托的前尘旧事
玉泓的思绪,顷刻间回到大理蓝府的地窖里,那一段长长的黑暗温馨与期待中姐姐说,这里离娘的卧室不远,应当是爹的书房,而玉泓自己,则俯下身去,看着角落里陈旧的落满尘灰的木匣子嬉笑“爹把这木匣藏匿得如此隐秘,唉,爹不会有什么红粉知己,瞒着娘藏着她的东西吧。”
那木匣子里,藏着简简单单的一本日记,几封信,日记来自云蓝,信则是柳月写给柳大人的,现如今,日记应还留在蓝府的地道里尘封着,信件和画像,则被林阡那个小贼无意识之间顺手牵羊了当年,玉泓亲眼看见林阡把信放进的袖子里,还只道他有什么企图,但见他放信的时候就像出于习惯那般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因此玉泓就没有喝止。
事实上,林阡之所以会顺手牵羊带出那些信,完全就是因为出于细作本能、觉得那些信不对劲不对劲在哪里柳月的信,为什么会出现在蓝至梁的物品里如果是日记遗落了被收拾被整理还是情有可原的,可那是信件啊――那几封理应到达柳大人手中的信件,何以竟没有到达林阡后来想通了,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现下蓝玉泓可算也懂了,果然柳月是蓝至梁的红粉知己,瞒着母亲藏着与柳月有关的所有事物
“玉泓你做什么”蓝至梁大惊,见吟儿跌倒在地久久不起,赶紧要上前扶她,蓝玉泓则抬脚踩住吟儿后背“别过来,信不信我一脚踹死她”
“玉泓,别别乱来啊”柳湘也终于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噙泪上前要劝玉泓。
“娘,你真傻,当年为何要代柳月嫁给爹啊明知道爹这二十几年,始终都不曾忘记过那个女人”蓝玉泓眼中除了凶狠之外也泪水满溢,她和母亲,同病相怜。
“你这不孝的孩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蓝至梁气急,赶紧揽住惊呆了的柳湘,冲着蓝玉泓大怒。
“胡说八道那么,爹喜欢研究的各种阵法,常常带在身边不准任何人碰的书,还有大理的家里面、地窖下木匣子里的画像都是谁留下来的”蓝玉泓说罢,空气中一阵凝固,蓝至梁震惊原地一句都答不出来。
吟儿只觉下腹隐痛,心中忐忑不已,听得这话,才想起石泉县蓝至梁贡献给林阡的对付“北斗七星”剑阵的方法,分破魁柄,难怪那么厉害,原是柳月造的。蓝至梁对林阡提出建议的时候,林阡说想看看他所借鉴的兵书,蓝至梁却不肯,因为那兵书,是柳月的心血。至于那卷柳月的自画像,亦是蓝至梁多年珍藏。建康城内,林阡分明也给吟儿看过。
“你,你已见过了那木匣”蓝至梁语气颤抖,无非承认了,几十年来,他始终对柳月念念不忘,哪怕柳湘代嫁,哪怕夫妻多年。柳湘一刹泪流满面,竟似要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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