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天幕上,缀出几颗明亮的星,闪闪朦动。
此刻,他林阡决计不可能认输给薛无情可是他身后的盟军呢,该下令退兵,还是坚决不退若放手一搏,只怕没有生机可言,如战败溃退,死伤之数目不亚于前者
林阡一笑,险境中淡定自若。可知他为什么而笑竟笑这生死一线,自己心里还想,如果薛无情是我们的人会怎样若能借他的力量北伐对抗金人
蓦地,耳边响起薛无情适才对寒泽叶的指点“借敌之手挫敌之威”林阡心念一动,不知为何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晃过这个念头,是啊,要怎样才能借敌之手挫敌之威
主动是不可能了,那被动还不可以吗苏降雪,算起来,这还是你教我的好方法
林阡从思虑中醒来,对峙已然于无声中达到白热,此刻他清楚地看见他们三人的位置一开始,薛无情与他就并非是以正南正北对峙的,而是一个脚踏西北位,一个占据东南势凭他林阡的力量根本敌不过薛无情,所以如果树最终真的倒下了,必然是倒向东南面,义军所在
但是,这战局里刚刚还添了第三个人啊第三个人,寒泽叶。
他们三个人,是分别站在三个斜角上,如果撤去他林阡这个角,只留下正南方位的寒泽叶,和西北方位的薛无情,那么,树倒下的方向,应当是斜北,对着金人
林阡灵光一现,反复验证了几番,果真如此,树倒向的是金人。金人又哪里明白树是薛无情压倒的,金人必定以为,是林阡与泽叶击败了薛无情
这样一来,岂不正是借敌之力挫敌之威
可是还有一点顾虑万一泽叶的内力与之相差过大,不足以变更薛无情的力道所向
树干一直缓缓下沉,林阡心口一阵剧痛要打消最后的这点顾虑,只能,只能如此了
薛无情心里,最在意的合该是他林阡啊。
当看见他林阡陡然间全力以赴,薛无情的力量,怎能不大半都调用到这个方向
薛无情的力量铺天盖地隔树传来,然后迅猛压入他林阡手臂直至他身躯之中,他算准了时间就是这个瞬间,是他收回所有力量、放弃不打的时候
战局突变,他人岂可看穿。饶是薛无情寒泽叶也未必了解,还只道林阡是遭到薛无情力压之后筋疲力尽了所以才退出战局,故而薛无情和寒泽叶不曾停止过半刻对抗、双方的内力还继续在古木之间贯穿但那时那刻,薛无情的力道刚刚耗费过一半以上,哪里比得过寒泽叶强
猝然,林阡却一个闪身转移到寒泽叶左侧,突然重新发力回打上来不必用多少力道,只要引导个方向就够,四两拨千斤,霎时立竿见影
一刹,树干竟是朝着东北面倒去由于无人力阻,倒得势如疾风,薛无情这才明白林阡算计的是什么,明白了也根本来不及大惊之下,霎时面如土色。
阴风怒号,月黑天高。
天空骤然被一层雾气堵上开始污浊,星星被隔断在遥远的山峦之外、闪烁迷蒙更震惊人们的,是这参天古树,已硬生生与根扯断,残根留处,石从中裂。树,就倒在金人的方向
那一刻谁都看见凝固在薛无情脸上的表情,他显然始料不及,因此震惊之下更多的是几分无奈和怅然,谁人知晓,这巨木之所以倒向东北角,一半的力量还是他薛无情出的一倒下去,就压死了金军前锋营几十人当时金军便阵脚大乱,更还误以为他薛无情输了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林阡,比想象中要可怕千万倍
“林阡”薛无情杀气毕露,他终于还是忘了,这不是武坛,这是战场经此算计,他的威慑力荡然无存
宋军士气正盛,兵将一心,自是具悲勇于一体,势要将此役狂胜,将外虏除尽而金军未战先怯,主心骨都已抽除一前一后,竟然贺若松和薛无情都败了
莫非审时度势,趁薛无情还没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杀”,随即山野尘土飞扬,诸位将领身先士卒,直接率部往敌军中冲,而贪狼一听四面鼓声震天,飞也似地爬到后方跌跌撞撞挂上一匹马就逃,金军大溃
薛无情站在人群之中,无法定心静气,他错过了指挥的最佳时机,周围不济的金南兵将被冲得七零八落,而控弦庄余党早就杳无踪影。宋军所到,坚无不摧,攻无不克,自己的心腹亲兵,初始还能抵抗,却终于一个一个被越战越勇的宋军捕获,薛无情自然不愿就这样输,接连数枪挑翻一群宋兵,试图击退寒泽叶和林阡的攻势如潮,金军见主将一马当先,士气回归,这才组织反攻
当此时,从远处看,只看到战场人影攒动,不时有两道光影交叉而过,或是一道突然暗淡模糊、一道继续往深林中隐匿、等找到下一道影子的时候再凸显
空气中微醺着一种腥味,悄悄传来的是盔甲坠地、马嘶鸣、刃交接的声响,山雨水明快的色彩与血红交融,天早已全黑,下一刻活着的是谁
不是任何人的错。
这一夜,偶然经过广安的迁客骚人,都没有看见被历史摒弃的魂魄,他们只是不解地望向嘈杂的天空,想黑夜怎会这样喧嚣。但当天泛白的时候,一切又归于死寂
激战一天一夜,总坛终于被盟军和黑道会帮众夺回,金南与控弦庄皆是大败,散兵游勇全部退到对岸孙氏山庄。
清晨,天空刚刚掀开一角曦色。
寒泽叶与林阡相互搀扶回到军营,林阡下令,若无他的交代,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寒泽叶察觉林阡力气耗竭全身冰冷,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
只是稍一失神,林阡便倒在地上,几乎不省人事。寒泽叶大惊失色,忆及昨夜一战薛无情的大半力道都被他受了过去,加之那一枪曾经对准了林阡的胸膛林阡的伤多重寒泽叶心里清楚,旁人却只见到他淡定指挥、奋勇杀敌、豪气冲天
寒泽叶即刻要站起传召军医,然则还未及起身,林阡伸手将他拉住,竟是一边吐血一边还在对他说“切勿声张莫让任何人知道。”神智清醒,语气却虚弱,偏还无上威严。
“可是”寒泽叶看他面色惨白,只觉得自己手都在抽搐。
“银月就在这里,若她通风报信,薛无情会卷土重来,势必要倾巢而出总坛刚刚夺回,易攻难守。”林阡轻声道,泽叶连连点头“然则,竟不用军医么”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偏偏银月藏匿在军医里,又偏偏这一战的大敌是薛无情,主公即便是伤成这样都必须强称自己无事,如此才能稳定军心、也震慑金人
泽叶等他许久都得不到答复,心中一颤“主公”林阡却不应。
泽叶登时心惊胆战,赶紧要摇动他却又不敢动,只能抱紧他在胸口,唤的时候声音直在抖“主公,请务必醒来”又有谁能看见,寒泽叶平时邪气的眸子里,现如今全然都是将出的眼泪
帐外忽有脚步声急,即刻有人被侍卫拦下了,泽叶心一紧“什么人”
“我是唐羽”唐羽在帐外气喘吁吁。
“何事”林阡醒转,回应帐外。
“洛知焉俘虏了冷冰冰,占领了孙家的西门”唐羽说。寒泽叶一喜“当真”想不到洛知焉也会给人带来捷报吗
“可是,洛知焉是用兰山为饵打赢了冷冰冰,却让兰山失在南府的控弦庄手里”唐羽说罢,林阡勃然大怒,伤口破裂,胸前已是一片殷红,寒泽叶慌忙给他止血,林阡盛怒之下,气急败坏“洛知焉洛知焉那个无耻老儿我明明说过,不能用兰山为饵”
“大伙儿都骂洛知焉无耻,所以,他一气之下,单枪匹马直朝着南府杀了过去,说一定要把兰山带回来杨少侠信不过他,所以跟着也率军过去了”唐羽说。
“胡闹,胡闹”林阡剧烈咳嗽着,血瞬间染透了前襟,寒泽叶止不住担忧林阡,不忍再让他听下去。
“泽叶,宋贤虽然骁勇,却只怕会心急大意”林阡说时,寒泽叶俯首贴近去听,每听一句每点次头,林阡虽伤势严重,却仍冷静发号施令,“你率五百精兵,即刻也到对岸去帮宋贤一起,拿下孙家”
“是,主公。”寒泽叶哽咽受命。
“把眼泪擦干了再出去。”林阡注视着他的眼,作最后的命令。
寒泽叶应言收敛了情绪,站起身来,往帐外行了几步,却又驻足,转身看了林阡一眼,当时林阡就已经无力支撑,却还转头来对他一笑“出发之前,去请清风来,我的命,就全交给他了。”寒泽叶想起向清风也通医术,才稍稍有些安心。
卧在榻上歇了半刻,胸口的疼痛和全身的灼热感才有所消退,林阡忽然听到帐外有风吹草动,多年的经验以及直觉都告诉他,此时,银月跟他就只有一帐之隔
银月,她现在就借助着她的身份之便站在帐外,却因为他适才下达的禁令而无法进入。
若她斗胆能进来看一眼,确定他已经重伤吐血,继而让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直传到薛无情的耳里,直传到联盟的每个角落,立竿见影的,金军倾巢而出,宋军军心失衡但她银月,一定会是林阡的陪葬
阡知道她不敢这么做,一帐之隔,其实面对着面,却不知道对方的面貌。他何尝不是心中充满好奇,恨不得立即就看见她的真面目。叹了口气,冷笑一声“是谁”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是谁”道出去,帐外一片死寂,他有这个胆量引她来,是他为她专设的空城计。因为料定她不敢冒风险。
无人应,银月的存在感渐渐淡去,那种潜伏的敌对气息也随之隐没。
这场暗战,是他林阡性命最受威胁的一战,是整个盟军安危系于一线的一战,同时,也是银月一念之差就可能颠覆全局的一战,但这场暗战,她从一开始就输了,她心里不相信林阡会受伤到性命受威胁,她心里不相信其实这一战盟军安危系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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