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 虽然约好说酉时给阡惊喜,但被战事耽搁,他要晚半个时辰才回来。南征北战多年,这种事早便成了习惯,吟儿当然不会介意。
为他做好的螭霖鱼,是正好钱爽派人送来的泰安特产,也就是她要给阡的惊喜之一,差半个时辰当然不成问题。
可是,要给阡的惊喜,岂止螭霖鱼吟儿忽然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把这惊喜告诉胜南现在在屋外等候他的,除了自己,还有瀚抒啊
也不知胜南今天晚上的耽误,会不会再度引起瀚抒的不满她认识瀚抒这么久了,熟知瀚抒的脾气。瀚抒此人,只看事实,不听解释。
日前与黑道会交战之际,她闻知瀚抒重来川蜀,并且一至战地就指名道姓要见她,显然大惑不解。待见到他时,现他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反思,似乎有了向胜南妥协的迹象。但瀚抒极度可能是太好面子,竟不肯直接去找胜南,只是暗中来军营见她让她帮忙,还叮嘱她说暂先不要告诉胜南他今天晚上也会在这里,瀚抒说,“我想看见林阡最自然的反应。”
至于实质原因,吟儿隐约清楚瀚抒在隐逸山庄里意气用事差点失去轮回剑的举动,早已彻底激怒了胜南,胜南不会那么轻易就谅解他,瀚抒心里有数,当然没有把握直接去找胜南,只能由她帮忙。
结拜一场,吟儿当然希望瀚抒回头是岸、胜南既往不咎。为了让他二人能够言谈顺利,吟儿早就在准备今夜这顿丰盛的晚餐,有好酒,有好菜,有好天气,也希望,有释怀
然则,在闻知胜南迟半个时辰才回来的此刻,瀚抒的面上,明显有一丝不悦划过“他还真是日理万机。”
“他也是没有办法,这黑道会实在很难收拾。”吟儿尽量避忌地遣词造句,言辞中却还是要牵扯瀚抒,这个烂摊子,是他洪瀚抒闯下的
“主母无需担忧,主公说战事并不凶险,何况还有小秦淮的帮主随行。”小兵看她神色凝重,不知她其实是在为瀚抒担心。
“我倒不是为了他担忧。黑道会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斗得过他林阡才怪。”吟儿笑着摇头。
“主母,真是和我从前见过的将军夫人不一样啊。旁的女子,只会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着夫君。主母却,好像并不为分离担忧”那小兵目光中全然一种惊奇。
“若是从一生的角度看,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同一战里,从来不曾分开。既然如此,眼下的小分离又何足挂齿”吟儿笑靥明晰,“旁的女子坐立不安,是因为她们没有和夫君一起经历过乱局,征战过天下,而我与他,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一直都是一起过来的,怎会坐立不安,应当满怀期待才是。”
不经意间,吟儿的语气里开始有骄傲,骄傲到瀚抒止不住冷笑“好狂的口气,征战天下你们不过是草莽领袖罢了,从这样的位置也能谈天下”
吟儿一怔,淡然一笑,斩钉截铁“因为胜南告诉过我,人心,是最大的天下。”在阡身边这么久了,足以目空赵宋王朝,所以她能在黔西那么多官军面前,可以自然而然地说黔西是她的,“我亦是觉得,江湖草莽,最可以令权贵纨绔自我羞耻。”
瀚抒闻言语塞,面容里透现着的全是懊恼,吟儿看得清楚,对付瀚抒,不该用软方式去低声下气,那样会得到和上次一样的结果,所以,在胜南回来之前,她都应该拿出盟主的气势来,每字每句,每招每式,都压制着他。
“小吟,你越来越狂傲了。”瀚抒严肃摇头,却无法反驳,“有时候我真佩服他的本事,他随便一句话,都好像可以被你们当作至理名言,他的每个决策,你们都要义不容辞去为他实现。还有你那么差的脾气,到他面前去,都转性”
“瀚抒,你本应比我更了解他,了解他得来这一切,是怎样的不容易。”她轻声说,认真的表情,毕竟她陪着阡一路过来,见证了这一切。
“是啊我比你更了解他,可是我比你多了解的,说给你听你却不信”瀚抒冷笑,走近她身侧,不顾一切手已经碰到吟儿的脸,吟儿身体一颤,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瞪大了眼睛喝斥他“瀚抒”
那小兵见状神色大变,一时不知该进该退,还容不得思考片刻,洪瀚抒威猛身躯已经又上前一步,骤然将他二人隔开想不到,适才盟主退开的那一大步,竟然一瞬就完全失效,这一簇刺眼的红色,即刻将盟主的身体全然掩盖
瞬间,瀚抒已强行把吟儿脖子搂住,狠狠将她按在他胸口不松开,厉声说着字字句句都振聋聩“凤箫吟,我要你记住我今天讲的话,林阡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有了别的女人却还要霸占你,他充着你兄长的角色却觊觎着你的爱情,他为了得到你,不惜一切代价地对你我的感情进行谋杀最后,他终于得逞了”如洪瀚抒这样霸道凶恶的目光,试问这在场的小兵如何敢看、又如何敢妄动
“不不是”吟儿虽然被他强迫到动弹不得,却抬起头眼神凌厉直视着他“瀚抒,何必自欺欺人你心里的那个林阡,只是现在的你自己,是你洪瀚抒他是怎样的人我心里明白得很,不然我不会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就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不管他先前有过多少经历,现今他就是我的男人没错所以请你不要再诋毁他,不要再猜忌他”
“小吟,跟着他可以满足你的自信,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可以过得幸福开心,我都明白。可是,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无需你这么辛苦,辛苦地要与他一起辗转各地甚至还要没日没夜地冲锋陷阵”瀚抒语气一软,忽然变得忧伤,“小吟,可知你比以前,苍白了太多”
吟儿不禁一怔,还来不及回神,瀚抒一时动情,突然俯下脸来吻她,他抱着她的力气是那么大,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此刻还有麾下在场,洪瀚抒他竟敢这样的越界这样的肆无忌惮
呼吸声已经近在咫尺,那一刻她宛如被他劫持,根本没有力气从他怀里逃出去,但她再明白不过,她越气急败坏瀚抒就越会达到目的,惟能孤注一掷,拼尽力气去踩他的脚,同时强制着自己的心乱如麻,迅、冷静、严厉地问他“还记得么,瀚抒其实你我的关系,一直都停在这里,停在这一步而已”踩他的脚,逼迫他回忆起,当年在建康城的冲渑酒馆里,他曾经胡闹地踩了沈延一脚,然后自己也公然地回报了他一脚是啊,其实他和她的关系,一直都停在这里,根本与胜南无关
他忽然真的忆起了什么,停止强吻她的举动,看着她冷静的模样,极度失望地说了一句“小吟,你跟着他久了,竟然学会了他的不动声色心机竟然变得这么重”
她看着他复杂的眼神,忽然也觉得她不认得他,趁他力气一松,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瀚抒,原先我以为你回来是要找我们和解,可是万万想不到我想错了,你回来只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底线而已我真是庆幸,胜南他今天没有见到你”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为了试探你们的底线你说得不错,林阡他当然不会见我”瀚抒凉薄地笑,“你没听这下人说吗,林阡正在和小秦淮的李帮主一起,哪来得及回来见我黑道会的那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需要林阡李君前两个人同去我来告诉你他二人在做什么,他们俩正在探讨越风的去留,探讨如何挽留这个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越副帮主”
吟儿蓦然听出音来“原来你最在意的是越风是吗可是有什么好在意你与越风,都该是胜南他征战天下时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本应掎角之势,为何要相互不容”
瀚抒笑起来,冷淡的口吻“掎角之势是啊,若单是为了林阡,也许我真的可以和越风掎角之势,做他林阡征战天下的左膀右臂。但是,小吟,有你在,这一切就绝不可能”
吟儿脸色一变,气氛忽然僵冷其实,这句话才是症结所在吧瀚抒他根本就不是对胜南误解,也本不是在乎越风、不是和越风不相容,而是,而是因为她凤箫吟
明确了祸乱是因自己而生,吟儿霎时无言以对,手足冰冷岂止瀚抒,越风他会不会也是一样
“你终于明白了吗越风是因为你才要走,我也是因为你,才做不得林阡的左膀右臂有你一天,林阡就休想让我与越风相容,更别指望我和越风能帮他北定中原,征服天下”瀚抒冷笑,“小吟,执意留在他身边做祸水,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只有两个下场,一是看着他为了收服我和越风不得已放弃你,另一个,是他没有放弃你但却永远失去了他曾经的左膀右臂”
“瀚抒,我不会后悔留在他身边。若天注定你与越风都不能再做胜南的左膀右臂,那便由我一个人来做他的左膀右臂。”吟儿噙泪听着瀚抒分析的事实,依旧坚强地回应,“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男人因为我而失去。今生今世,若我害他失去什么,就必将帮他夺回什么,哪怕你和越风的缺憾我要拼了性命才抵得上,那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抵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看到,我一个人,足够取代得了你两个”
洪瀚抒面色一凛,看着这样一个早已不属于他的吟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哀愁小吟为何竟是这样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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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他多想告诉她,小吟,你在说最后一句的那一刻,我亲眼看到了你神色里的坚决,那种坚决,是属于林阡的,所以我相信了,如林阡那样坚决的一个人,是断然不会放弃你的,哪怕失去他的左膀右臂、掎角之势。我与越风,本事再强,地位再高,也及不上你一半重要我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我可以通过你,见到他。
你与他之间的理解已经到了这样深的地步,所以你听我分析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可能,对于第一种可能,你不屑一顾,置若罔闻放弃你连我洪瀚抒都做不到,更何况林阡
也许,真像你说的那样吧,我心中的那个林阡,只是我猜忌的林阡,我不该责怨,不该怀疑,不该诋毁,毕竟他,曾经那样得令我信任,令你追随。
他的执着,他的炽热,他的痴狂,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性格。
其实我真的应该比你更了解他,不错,小吟,我对他的偏见,全是我用来说服自己他赢了我的理由而已。
他没有变。我说我看不清他了,是因为我看不清我自己了。
可是,就算他原本什么都没有错。
他有了你,就是他的错。
我洪瀚抒,什么都输得起,可是输不起你。
小吟,今天我终于看仔细,你要的是天下。你要你的男人带着你一起,俯瞰天下。
为了你,我愿与林阡争天下
云雾山的记忆骤然被扯裂,一场结拜一场梦,小吟,当初我早该这样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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