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 午夜梦回,吟儿不知怎的,一想起胜南,心里就七上八下,虽然,现在的胜南很正常,没有一丝走火入魔的征兆,而且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感觉,可是,最近他流露过的一些细微、短暂的神色,拼凑起来一起送入梦中,就再不细微、再不短暂。快那些神色,吟儿看到的时候或迷惑或惊讶总之是忽略了没有深究,但在夜深人静的此时,回忆变得连贯而清晰、巨大又深刻。直觉告诉吟儿,有些事,阡仍然凭他一个人在担负。是云烟姐姐和玉泽姑娘的安危吗被所有人事牵制着的阡,根本不能够为云烟和玉泽担心焦虑,只能把烦忧诉诸心底决不公开,偶尔才透露那么忧愁的一瞬间
难道说、一个武林的领袖,一方势力的主公,一队兵马的统帅,一路联盟的王,不应该扩散自己哪怕丝毫的情绪去影响全局不,或者只有胜南才这么想,只有胜南,事事都把别人放在第一位
所以,这么多年,胜南一直把安全感留给别人。在他身边总是很妥帖,很放心,而他,不妥帖不放心的时候,唯一的方式是玩火。吟儿想要去体会阡现在的真实心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他的营帐看一看,他现在在做什么。
却没有猜准,此刻胜南,并不在营帐当中。
“盟主啊,真是不巧,早一脚还能见到盟王。”大嘴张说。
“适才吴当家、杨少侠来过”吟儿嗅出有酒香。
“嗯,再早些,柳大叔、路大侠,还有莫少侠、叶少侠也来过,不过说了些事情就走了,没有吴当家、杨少侠留得久。”大嘴张回答。
“他三兄弟精力真是旺盛,白天打仗,夜里酗酒。”吟儿苦笑摇头,确定了有新屿、宋贤陪伴的胜南尚不孤独,叹自己杞人忧天。
“哪有,盟王正待着要歇,江中子师傅就来了,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和盟王商量,一来便把盟王带了出去。”大嘴张说。
吟儿一惊,脚步立刻止住“江中子”低吟“他来做什么”有事和阡商量的人不少,江中子来找他并不奇怪,可是,为何不能在营帐中说,却要去讲
“他们,往哪边去了”吟儿不无疑虑地问。
大嘴张指给她一个方向之后,似乎为了她的多管闲事又和其余兵卫在窃窃私笑,吟儿边走边抓狂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个大嘴张从胜南的身边调遣走否则他守也守不好,废话还尤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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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风烟路上的征人们,都忘记去看二月十五的月是不是真的很圆。
一恍惚,月未变,亦未移,更未缺,却已属二月十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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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那条南北走向的大道,涉足一隅的寂静寥落,阡早就明白,江中子,不过是叶文暻和他之间的一个交集而已。
没有带随从在身边,叶文暻独自等候在路的尽头,原就是个看透世事的人物什么场面都见识过,因此即便武功谈不上一流,气势却连压倒薛焕都足够。造化弄人,当日在黄天荡被他借刀制敌的阡,何曾料到两年后的今天,会和他为了同一个女子挂念
“对郡主,真的是爱么像对蓝玉泽一样的爱还是,只是作为一个知己,永远陪衬在蓝玉泽之下,并不是真爱,只是孤单时候的慰藉”叶文暻的语气,是那种专属年长者、过来人的嘲讽,他几乎没有给阡回答的时间,便继续陈述见解“情爱贵在由始至终,不必我多说,你林阡尤其懂,据我所知,郡主出现在你与蓝玉泽谣言遍布江淮各地之时,她的出现,对你而言并不可能有如蓝玉泽那般惊艳,也不可能一见就倾心。蓝玉泽的存在根深蒂固,你二人虽然性情相投,最多也只能在对方命里充当知己奈何,自幼尚武的郡主,心里不知不觉逾越了一步,日久生情爱上了你这江湖领袖”叶文暻叹了口气,“原本这心迹万万不能开口一开口就错,然而,在你落难之时,郡主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同你舍弃了一切离宋赴金。你虽然拒绝,却不能负她,只能承诺要保护她,把她带去了你的江湖,随你辗转漂泊。也就因为这承诺,郡主无意识地给她自己争取了一个机会。”
“郡主明知你会拒绝,却执意要等你与蓝玉泽重逢之后才彻底地死心。谁料到,你和蓝玉泽偏巧就这么有缘无分,越想见面越不能见,抵达了海州,久经波折依旧没有碰面,因缘巧合武林动荡,你还不得不离开海州没有等蓝玉泽,你和她的误会、也就迟迟没有澄清。出海之行,促成了你和郡主的朝夕相对。奇也奇在,你二人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武林领袖,竟然能够维持平凡人的生活,加上你周围的人渐渐开始承认郡主对你的生活不可或缺,你也就自然而然地把郡主看成了至关重要,时间一长,蓝玉泽的印象越来越浅,郡主的存在日渐充实,充实得令你无法自拔。当她在身边已成习惯,你所以,就把这种习惯,当作了爱。终于,在去年的七月,你和蓝玉泽恩断义绝,郡主,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你林阡身边,足以放在第一位的女人。”
阡越听越觉得不对,如果说江淮事叶文暻能够了如指掌不足为奇,何以苍梧山之事,江中子和叶文暻也能得知叶文暻这几句“据我所知”,不可能是云烟自己的见解,所以不是叶文暻在复述,而更像叶文暻当时就知道,当时就在旁观。
“这就是我所知的,你和郡主所有在一起的经历。”叶文暻笑了笑,似乎掌握得一清二楚,“可是,真的是这样么会不会你也被自己的感觉所骗郡主她,不过是蓝玉泽的影子,填补了蓝玉泽在你心里的空缺,抑或,郡主根本就是在治愈你的孤独,你们年轻人,最不可能承受的,就是孤身一个。”
任由着叶文暻把话说完,阡只是淡淡一笑“被感觉所骗的,是叶总镖头自己。”
叶文暻的笑僵在嘴角。他适才笑得本就很勉强,明显对自己的推敲还抱有了一丝希冀,他希冀,听到这些的阡,能够犹疑,犹疑阡对云烟的感情,究竟属不属于真爱。
“日久生情,朝夕相对,自然而然,不知不觉。也许真的要这样,才能深入地理解一个人。我和玉泽,就是因为缺少理解,之后又聚少离多,所以感情再怎样坚定,也还是谣言四起。”阡轻声道,“的确,林阡要比叶总镖头年少,但很可能比叶总镖头固执,在离开玉泽之后,就固执地封闭了自己的感情,一心一意,等候和玉泽重逢,却正如叶总镖头所言,无论怎样都遇不到,于是就只能将玉泽的位置,一直为玉泽留着、空着,等着去了解她,去在乎她,却想不到,先于玉泽,了解了云烟,在乎了云烟就算没有周围人承认,我也能够看清楚那是爱。爱与习惯混淆不了,不是随便的两个人因为习惯就可以生情的,至少林阡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从不觉得身边缺少情爱,事实上,更曾经排斥爱
“若真要问起,是从哪一刻不再当她知己而是至亲至爱,也许,就是在刻意留心她喜欢什么、刻意去现她想要什么的时候。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渐渐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平淡就是幸福。无论生什么,都要去维持去珍惜这样的幸福爱她爱得简单随意,没有争执、没有顾虑,不用交流可以知道她的想法,有再多的人在身边第一刻想照顾的都是她,甚至,有时会萌生一种,要为了她负尽一切的念头。这种念头,纵然是玉泽,也不曾有过。”阡回忆着,最常忆,三峡行舟,渔火之夜,其实本性里有隐居向往的,又岂止吟儿一个。
叶文暻原先听得失神,听到这句陡然变色。会萌生一种,要为了她负尽一切的念头这种念头,纵然是玉泽,也不曾有过他被这一句震慑,情不自禁地打断林阡,语带颤抖“是真的是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过”
“何必去管何时何地,林阡只知此时此刻。”阡微笑,真情流露。
“郡主她自小就想要脱离皇宫的束缚,喜欢追逐属于她的自由。真就是你林阡,给了她自由”叶文暻没有再说话,语气哀伤。
“可是,过分的自由就是流离。”江中子忽然开口,“从一卷书里胡乱扯下的一页,硬来粘上另一卷不相干的书,对这两卷书和这一页,都是莫大的伤害。林少侠,也许这句话叶总镖头已经问过了你,我却还是要问,你的江湖,真的适合郡主么”
阡一怔,没有回答,当日叶文暻所述三点阻碍,他虽然一一驳回,却其实,真的被某一点触动过,叶文暻问过,“她这金枝玉叶,岂能容金人魔门惊扰一次已经决不容许,更何况你林阡的武功地位,决定了她处境凶险非常。”
“她不懂武功,却要滞留你的身边。现实已经证明,这种滞留一定会对你拖累,也许你不承认这是对你的拖累,可是你反过来为她设想一番,你的坚持,会不会害了她将她拖累从灯火钱塘,到这山城边荒,真的适合她么你的不安定,会使她成天活在担惊受怕里。”拆散林阡和郡主,江中子何尝舍得,这番话虽然合理,却终归逆着心,“想必你也现了,这半年以来,随着你征战频繁,郡主的愁绪也越来越经常,郡主她,不是真正的开心她只恨自己没有武功,她只恨自己只能在战后看见你”
她不是真正的快乐,他其实也现过,当他独身闯入桃源村救回失陷的吟儿返回五毒教时,他清楚地看见她眉间那褪不去的哀愁,竟然连他回来了也赶不走。他问她“怎么看来我也要学吹箫才好,不然云大小姐心情低落的时候,我便只能这般袖手,一筹莫展了。”云烟回报的,只是轻轻一笑“用不着吹箫那么复杂。只要你安安全全便好。”是啊,自己的男人,即便勇猛威武到不可匹敌,即便凝聚军心可一呼百应,终归是自己心头最记挂的那一个,因为他是明枪暗箭的中心,因为强招必自损,她不能不牵挂他不能有性命之忧,不能流血受伤,甚至连吟儿身上有的香味,都足够构成她的牵挂
江中子叹了口气,续述说“更何况,郡主经历了这许多,也开始明白很多事理,当年少不更事逃婚,牵连了不少人在内,这些人,你可以狠心辜负,但郡主如何辜负难道要叫她下半生都活在愧疚里这些牵连当中,第一个就包括了郡主的母亲。身份的低微,注定她失去郡主根本就无力支撑,甚至无法生存。这也是郡主,一直以来的死。”
阡心念一动,他记得,去年的九月初六,他其实碰触过这个死“听说当年我母亲生我兄弟两人时,差点送了自己性命,好不容易生出了我,她竟然有不生弟弟一死了之的念头唉,可见你们女子还是很辛苦,坚强伟大,未必不如男子。”“当真有这样辛苦说得我,倒是有些想念我娘。”她回应的同时,明显神色黯然,阡忽然伤魂,当时他并不明白她为何失落,现在却彻底懂了。遇见他之前的云烟,虽然是个表面风光的郡主,实际也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
“林阡,你出现在郡主应该长大的年纪,也成功地改变了郡主。在遇见你之前的郡主,虽然见识远远胜过一般女子,却终究是大胆鲁莽,闯祸而不自知,不懂得去体恤他人。这么多年,原不知道郡主是可以改变的,只是这个改变她的男人,竟在宫廷之外,江湖之间。”叶文暻叹息,“在海州之时,其实我就已经现,你在她心中的分量”
“在海州之时”阡心头一颤,“原来叶总镖头,曾经找到过云烟”
叶文暻自知语失,无奈点头“虽然你林阡行踪不定,但要在两淮两浙找到你们,并非难事。也便是去年这个时节,你与郡主出海归来,我便立即见了郡主,见了她两次,第一次见她,她立即便答应与我回宫,然而时隔一日再见她,她却延迟了日期。”
阡一怔,这个变故,一定与他林阡有关。
“郡主第一次答应得认真,根本不像会有反复,事实上,当时的郡主已经能够体会事态轻重,绝不可能是与我戏言,可是,林少侠可知她为何要延期,又延迟到了哪一天”
有一个日期呼之欲出,就是阡在海州中毒昏迷的凶手、玉泽的生日。阡被震慑,不由自主“八月十五”
“是啊,正是中秋,后来我不甘心,深究才知道,郡主之所以延期,是因为蓝玉泽对你林阡延期。”叶文暻苦笑,“爱就是这么不公平,也就是这么伟大,第一次见我时,郡主以为蓝玉泽会回到你林阡身边,所以决定离你而去,可是第二天却对我说,她舍不得。她说八月十五,只是为了看你能和蓝玉泽释怀。只要你得到幸福,只要你觉得快乐,那她就离你而去。”云烟对叶文暻承诺的那一夜,阡却一直未归对着海潮宣战,那夜,云烟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似乎预感到她有借口继续留在阡的身边了借口,好悲伤的借口,只要这个男人找到真爱,只要这个男人幸福,她便离开
“其实,离中秋只有几个月啊,胜南,不会多久”她说,要陪他一起等玉泽,而他,那个时候,还一直以为自己和玉泽的爱情太煎熬,强烈地希望时间快些流逝,可是,永远不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会因为时间流逝慢慢地减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却还宁愿浪费她少得可怜的时间来陪伴他
离中秋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里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其实找到了真爱的,真爱就是她带来的,玉泽是不能释怀的梦,云烟是他爱情的归宿。而这个借口,本身是一个悖论,因为,如果她离开了,他就再也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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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八月十五之后,郡主她再次食言。”江中子叹息,其实他也只在夔州和黔西,劝说过郡主两次
“郡主,还有一个月就是中秋。”
“是啊,还有一个月”
“郡主,属下却无法放心郡主。”
“可是江中子,我很开心。”
“当初在海州第一次找到郡主,郡主说过,待到中秋,便与属下一同回临安,属下一直信服,也一直不敢叨扰,可万万没有想过,中秋已至,郡主却食言。”
“江中子,我也没有想过,待到中秋,事情并没有像我想得那般美满”
“我也逼迫不了郡主,郡主说什么,那我就做什么。不过,文暻少爷早便料到了郡主会食言,所以一定会来追寻,想必郡主也有听闻,他没有半刻犹豫,接了黔西这趟镖,天下第一镖运送天下第一剑,沿途恐怕有不少危险。他对郡主,实在是真心实意。”
“可惜他,毕竟不是我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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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总镖头,江中子前辈,这样的女子,教我林阡如何不去爱”冷风之中,阡噙泪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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