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 险胜之后,其实军营最虚空。林阡用行动证实了这一点,囚他之处,空空如也。
梦断酒醒,楚风流方知自己在最不该放松时卸下了防卫,被林阡骗了,他从当年就是“抓不着”,他可以把他的锋芒掩在一切别人的表象辉煌之下、把他自己藏得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就算,就算现在他已经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地无影无踪
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那群看守林阡的兵马,七零八落,丢盔弃甲,好不容易凑齐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遭遇,七嘴八舌说不清,惟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遭遇了武力袭击,但并非来自饮恨刀。
“他灌醉王妃,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引我们都来关注王妃的安危,好方便他逃跑。”罗洌猜测。
“比酒量是我提起,并非他主动,他事先并没有跑的动机。”楚风流摇头,面带悔意“不过他善于把握时机,那时候,恐怕已经在准备逃跑”否则,也不会有那么踌躇满志的笑容。
“正巧,他有外援帮他武力袭击,使他逃跑的胜算更大。”罗洌点头,“十有,是这样。”
“他与抗金联盟被隔绝在宁家两侧,不可能取得了联系,没有人会来救他,要救也不会这么快。”叶不寐脑子清晰了些,“倒是,只有人会去杀他”
楚风流被一语点醒,心一凛“薛大人呢去了哪里”
“禀王妃,薛大人已经领了一队人马,循迹追去了,林阡逃走不久又功力全失,理应会追得上。”
楚风流心下既不安又踏实,矛盾至极,眉间尽皆流露。
“风流”完颜君随轻声唤她,她却没有应声。她心里有别人。
“风流。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完颜君随颤抖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猝然肩一抖,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他“王爷”
“你不会想不到和他喝酒的后果,你不会想不到所有人都会担心你所以暂时忽略了他,以你这般的行事利落,小心谨慎。”他冷冷说,言语全是刺痛。
“我我当真没有想到我竟忘了”她噙泪,当时的她,因为罗洌和环儿的背叛而万念俱灰,是真的忘了。
“忘了,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把生死安危都忘了”他大怒,醋意更甚。
“王爷,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找到他才最重要”她努力维持情绪。
“风流,你太令我失望了”他摇头,退后。
“我只知我可以与林阡忘机,却可以为王爷送命。”她冷笑,含泪决绝。
他忆及患难时候真情流露,不禁语塞。
“我们先与去天骄大人会合,若实在抓不住林阡,便全力以赴擒拿吴越。罗洌,你留在这里接应薛大人,一切事宜,由你负责”
罗洌听得这一切事宜由他负责,显然受宠若惊“是王妃”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魔城。
飘渺魔村,恍若仙山。
天色明灭的一线间,空气里传递来一段熟悉的笛声,自宁家,越过山丘,好像是在等她。
轩辕九烨,听得出此刻他的胜券在握,否则,他不会轻松地吹这一曲,专属于年少过去的记忆。他在告诉她,吴越已经输了。
如果不是差了这么不到一个时辰,这一战该胜得多么完美楚风流锁眉,是啊,是她的错,她不该低估林阡的,对林阡,应该有多狠给多狠,不必留半点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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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那忽远忽近的笛声里,是杨柳依依,离愁别绪,又有物是人非,斗转星移,隐隐约约,还叠加了战场的凄寒,和宿命的严酷。
疾驰,一路风尘,半道天明。
天明,那林阡就更难有容身之地。
所谓草枯鹰眼疾,这般的气与快感,引得薛焕百感交集,长啸而歌,先前郁积一扫而光,众将见他精神饱满,蓄势待,知薛大人稳操胜券,箭在弦上,不禁既喜悦又舒心。
“跟随薛大人六七个念头,最想看见的,就是他这般的开心大笑,最怕遇见的,就是他勃然大怒时。”太简单,每个手下对主上。
“薛大人性直,喜怒皆形于色,出言爽利直接,若冲突了别人,本无恶意,若被别人抵触,也决不计较。不要惧怕大人脾气不好,相处久了,知道他那里没有恩怨。”熟悉他的人太多,所以不畏他的严厉,金北到处是他的手下,忠心耿耿。
许是待人接物的真诚成就了他,军功煊赫战绩辉煌的同时,自然而然拥有了一大片拥趸,不是冲着他的楚狂刀,而是冲着他的凝聚力。
而薛焕,说实话没有可以炫耀的身世背景,与薛无情更没有任何交集。金北两薛,一个是“服天下,不凭一刀一剑”薛焕,一个是“取宇内,空余半诗半茶”薛无情,武功相当,年纪吻合,的确引得诸多人猜想,想他们会不会就是父子叔侄,许多传闻多年来也从不断绝,但个个都没有如楚风流想得这么深入。薛焕不禁一笑,王妃真是穿凿附会。薛焕出身寒微,没有那个荣幸生下来就是刀王。
出身无法选择,所以得来这一切,完全一步一个脚印,自小从军,半生戎马,从兵卒到大将,阅历不比徐辕林阡任何一个少,军旅生涯形成了他太多的习惯态度和原则不可更变,其中就包括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牛脾气。
的确,当武功高深到薛焕这种没有必要对谁顾忌的时候,根本再也不必学那些死活学不来的隐忍,只要能适应一呼百应就够。
闻折柳,忆玉人。
“将军,别动,你伤势很重,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他人生的第一个败仗,他不记得败给谁,只知醒来时,彻底被“她”的美貌折服。
仅一瞬,心被擒。
那远离战地的偏远乡村,那俗世一隅的山恶水劣,怎就生出那么个清秀尤物,精美得像碰一碰就碎铁汉薛焕,终于知道自己有心弦,会被拨动。
“回将军,我叫子若。”温柔的回应,子若,和他的名字一样,不辨雌雄,这般貌若天仙,偏还巧伺人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到底是便宜了这偏远之地。薛焕那颗十多年只牢牢系在战场的坚硬的心,逐渐开始一点一点地分拨给了这里
借故来此,几次三番变成隔三岔五,明明是粗人一个,偏偏也要学诗词歌赋,以子若的名义来荡涤自己的污浊,子若也恋他的楚狂刀,爱在弹琴时邀他舞刀相和,间或拈韵作诗以自娱,风花雪月,相知相契,渐至不可离分。
他终于决定带着子若离开荒僻,却忘记有些美丽太绝对,不能融入世俗就只有彻底消失,再明眸皓齿,最后的下场还不是灰飞烟灭子若,他孤独恬静又风雅如梦的子若,没有能够继续参与薛焕的生活,散成一缕青烟游魂,消失后,却可怕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怀念。
他刻意不去记得子若死了,他只是悔恨,不该有一念之差把子若来,瞬间,薛焕又回到了世人熟悉的薛焕,单调乏味的生活,直肠子,大脾气,好刀法,真性情,终究每年有那么几天,会莫名地哀伤,比如某一天,是与子若邂逅的纪念,某一天,是与子若初次长拥的时间,又比如,哪一天,是子若第一次在人前勇敢挽住他手臂了,哪一天,是子若第一次握住他的楚狂刀了
什么兄弟情义直到子若死去了,他才现他早爱上了这个男人兄弟只是个托辞,他不抱着子若根本就睡不着,他想起子若时会落泪,他想忘记子若所以他焚了子若的琴,他杀了一切毁了子若的人,杀人太多,所以后来一年不出三刀
和林阡的遭遇很像吧所以他看着林阡杨宋贤反目成仇时脸上才会有怆然,他看着林杨二人时会情不自禁想起他和子若啊
失去子若,看什么都黑白,吃什么都无味,至于那年金北沸沸扬扬的比武排名,他在一旁悄然路过,想走得杳无踪影,却想不到,原来子若可以复活
与子若一样,美貌闭月羞花,眼神澄澈如水,腰肢纤细轻盈。但为红颜一笑,薛焕当年第一刀,不假思索直接给了几乎众望所归的轩辕九烨,擂台上,纵使是剑法出神入化、高绝伦的轩辕,亦不得不心悦诚服地将第一的位置拱手相让。
讽刺么薛焕终于忘记了,解涛有以剑狂诗时毫不留情的性格,解涛最爱的是剑,为了剑法的炼就,解涛可以焚膏继晷废寝忘食,更讽刺的是,解涛成名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杠上完颜家的王爷去追求准王妃楚风流
是天看他薛焕寂寞,所以安排楚风流下药炸伤解涛差点毁了解涛的手
是的,天看他寂寞,看他可怜,可怜地竟把女人当情敌。
但天很公平地,把解涛送到了他的身边。
从此再也没有遗憾,从此之后,解涛名叫解子若,大金南北都这么叫,解涛自己也习以为常,解涛逐步开始依赖他,凡事顺从他,直到,不敢再违抗他解涛要沿袭子若的风度,子若的梳妆,子若的服饰,子若的笑容
他要让解涛彻底地放下对剑的决心,完全成为子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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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映入眼帘的情景,怎不教他吃惊勒马时,不知是梦是现实。
林阡的逃离,原来和杨宋贤有关。那武力袭击,是杨宋贤起的,事先没有相互联系,却合作地完美无缺,这当中,还有人做了杨宋贤的帮手,掩护他进军营,替他把风而不出卖他,而那个帮手,不就是薛焕的至爱,解涛解子若吗
薛焕不怪解涛愚昧,他在心里为解涛辩解,也许炸药事件生,杨宋贤和解涛有了相互了解甚至对解涛有了恩情,所以解涛帮助杨宋贤来救林阡还债也只有愚昧如解涛,会干出这般蠢事来。没关系,薛焕想笨一些无所谓,公私不分也无所谓
可是,薛焕僵滞在马上,什么也说不出来杨、林、解三人此刻便在绝路上尽情地分享着美食,旁若无人地喝酒,换别人薛焕当然不惊诧,但那个满面尘灰、纵情吃喝的人怎么可以是解涛衣衫不整、鬓不齐,也就算了,脏得仿佛在泥地里打了一滚都可以谅解,然则现在明知自己在场,解涛竟这般粗鲁地大声吃,大口喝
薛焕不能容忍,脸色越来越差,逐步成铁青“解子若你住嘴不准再吃”猛地从马上飞下去,一把上前夺下解涛手中食物,大声咆哮,“你可知你在干些什么放下”
“我还在敌人手上,你竟不关心我安危,只在乎我动作,薛焕,你扪心自问,你最爱的人,是我还是你自己”解涛冷笑着仰起脸来,脸上有压抑多年的反叛。
他对薛焕,没有爱恨情仇,只有厌烦和疲倦,以及对污垢关系的羞耻。这是子若脸上,从来不可能有的。
“是他教坏你的”薛焕陡然以凶狠的眼光看宋贤。
“什么叫教坏真正的男人,不都是这般吃东西么”宋贤演示着将果子一口吞下去,解涛被激励当即印随,特别做给薛焕看,孰料挑了个最大的果子当场噎住,不刻噎得面红耳赤,连吐带咳才缓过一口气来,此情此景原是既平常又好笑,然而生在这种情势下解涛的身上,薛焕怎么看都觉得丑态毕露,大怒着把尚在咳嗽的解涛抢拉回来,宋贤一急,也伸手将解涛一把捉住“薛焕既然他已经坦言他不想跟你一起,你又何必强行逼迫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该过正常男人的生活”
“杨宋贤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竟引得你说变就变”薛焕深情凝视着解涛,却不能理解,是他的占有强迫,逼得解涛现今有如离开牢笼的虎狼,他还不如楚风流懂,其实解涛是虎质羊皮。他只能叹,浓云井意外真不该生,解涛像换了一个人
“薛焕,我狂诗剑多年不曾比试,真不习惯,要不要跟我打一场我若胜你,即刻还我自由”解涛语气坚定。
“你不可能胜。”薛焕冷笑。
“我若落败,你直接杀了我”解涛厉声。
“你可知你在被他们利用”浓云井一带,楚风流抓住林阡之后已然撤去部署,若非薛焕追得急,林杨两个恐怕早已顺利出去或与外界取得了联系。薛焕冷冷看着解涛,不愿再浪费时间。
“薛焕,我们两个的关系,像他二人这样不就够了为何要变成现在这样”
“像他二人这般,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么”薛焕冷笑讽刺林杨。
“薛焕,为何你就是不明白,我是解涛,不是子若”
薛焕面色陡然大变,痛处被揭,恶狠狠地“子若,你是被杨宋贤利用了他知我一年不出三刀,所以纯粹以你在拖延我的时间”
“一年不出三刀薛焕,你不出刀的年代,已经旧了”解涛拔剑而出,同归于尽的气势。
薛焕犹如痛苦的猛兽,大吼一声,冲冠之怒“好我便随了你的心愿”
胜南却骤然感应到薛焕杀气的方向,根本不朝着狂诗剑,而是正对着毫无防备的宋贤当是时,谁也没有想到薛焕会出今年的第一刀,更料不到那万钧之力会排山倒海直接撇开解涛倾轧向杨宋贤
“我这便杀了他,看你还敢不敢变心”
当头斩落,宋贤岂有活命之理,叹只叹薛焕出刀与否,旁人难料,其实都只为了红颜罢了
电光火石,胜南终于明白薛焕误解解涛对宋贤动心,这荒谬的想法促成了薛焕一怒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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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阡幸运。天下也存在着那么几个人,不管我叱咤风云,抑或自身难保时,都绝对忘不掉的,并可以不顾一切、舍命去救的人
我走到哪里都习惯性地不动声色,那是因为我要对身边一切洞悉分明,才能保全我身边的人。
宋贤,这一生,所幸有你,我才有了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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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尚未散失,肩背那一刀,砍得了无痕迹,旁人看来,都以为林阡毫未损正自惊疑,只有被他推倒在地的杨宋贤,正对着拼死相护的胜南,亲眼看见他从右肩一直到胸口,都被震得鲜血淋漓,血还在汩汩急涌,洒落并蔓延开来。纵然如此,胜南竟还支撑着,以全身挡在楚狂刀之下,绝对不让。
“胜南”宋贤惨叫一声,忧虑且惶恐。
“二月注定不是好月份先败了一场,又又”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阡罕见的呼吸不畅,面如金纸,眼看着就离死不远。
金北第一当之无愧,唯有薛焕深厚内力,会使阡伤重至此。
如愿以偿,接了薛焕第一刀,却想不到不是饮恨刀接的,而是他林阡用命去接了
可叹,机会从来不是说争取就争取到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掉在刀上是轰轰烈烈,砸在身上奄奄一息
疲惫来袭,精神涣散,双眼也开始沉重
“胜南不要死不要死我打不过他”宋贤抱着他剧烈地摇动。
“不能不能这么摇”解涛轻声提醒,忘却敌我。
“哎打不过他我教你一个办法虽然,很不应该,但是”阡微微一笑,兄弟二人心有灵犀,潺丝剑剑光一闪,已锁住解涛脖子,杀意当真,解涛喉间已有血痕,宋贤怒喝“对不住了狂诗剑薛焕,放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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