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不知道自己这样哽咽了多久,但他最终慢慢从法明的怀里爬出来,揉掉眼角的泪水。
“抱歉,我......”江流望见法明衣物上颜色变深的湿块,耳根的红色慢慢升起。
“没关系,面积不大,很快就干了。”法明无所谓笑笑,伸手揽过外袍,把那片深色完全遮盖住,“难怪你总是不愿意提自己的身世。没猜错的话,「江流」并非你的本名吧?”
“本名......”江流咀嚼几下这个字眼,苦笑道,“开始流浪后,我失去父母的庇佑,也不会写字,常***人问及过我的姓名,以至于后来我也就把自己的名字忘记了。于是,我就想到了干脆给自己起个名「江流」——随波逐流无依无靠,也挺合适。”
他伸手用指腹敲敲那封被扔在桌上的信:“再然后读懂这个信,就更觉得**找寻本名的必要。强盗头恶性难谅,我不想再用他给我的名字;生父残忍凉薄,我亦不想冠这个负心汉的名。所以,就这样叫「江流」也挺好。”
法明将信从江流指下抽出,但并未进一步打开看,而是凝视起那快要朽坏的表面。
过了一会儿,他从那牛皮纸腐朽散发的霉味中抬头,意有所指道:“你那个生父,就是太仆寺卿的陈炳盛?”
这是一个问句,可江流知道,法明心底很清楚答案。
见江流不说话,法明也就继续缓缓解释起来:“世间有缘长得近乎一样的两个陌生人太少,可在有血缘时这就成了很正常的事。你说过你生父当*脱离险境,那他定然还会继续进京赶考。说不得是中了功名,留在长安了。
“留京做官,飞黄腾达,他不可能不娶新欢,也就不可能这么多*都**子嗣。你还说过你长得像你父亲,那么结合所有就不难看到,陈沧海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太仆寺卿陈府的老爷,就是你生父。”
江流沉默半晌才冷哼一下:“在我心里,那个人根本不配做我父亲。”
一个为了苟且偷生可以眼睛不眨抛弃结发之妻的家伙,进京后另娶新欢,儿孙满堂,独享富贵。只是想到他冷血自私,毫无悔过的做派一下,江流就觉得恶心。
法明留意到江流眉间闪过的些许憎恨,不着痕迹蹙眉,但并未说什么。
他放下书信,一手托腮,一手食指敲打起桌面:“那么,你又为何对陈沧海抱有如此热诚之心?”
江流愣愣抬头,正好看到法明眼中的些许忧虑。
“江流,你是想借此报-”
“我才**想用沧海报复那家伙!”当意识到法明想说什么时,江流厉声打断他,“沧海是个无辜的孩子,他又知道什么?如果我对沧海动手,那我又和那恶心的家伙有何区别?”
法明被江流抬高的嗓门吵得耳朵嗡嗡响,急忙揉着头冲他摆手:“冷静冷静,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再者就算你真想那么做,我忧虑的表情也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法明仍在揉耳朵,闻言面露困惑看着江流,仿佛他问了个弱智问题:“当然是发愁怎么帮你毁尸灭迹不被发现啊?”
江流:“......?”
再次发问,他到底为什么会摊上这么个师父?
法明见江流傻愣,无奈阖眼:“说过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做一个支持你的人。怎么五*下来还是不信呢?”
“毕竟这会儿讨论的是杀人放火级别的......不对,我都说了我不是要这么做!”
江流气得抓头。差点被法明带跑偏了!
“好吧。可是你对陈沧海有这种深厚的感情就有些出乎我预料了。”
无声的落寞爬上江流的脸庞,让他垂眸沉吟,过了一会儿才沮丧道:“没办法,谁让他大概是和我有孽缘呢?总是一再碰见我。他是个乖巧讨喜的孩子,我看着喜欢。更何况或许是血脉相连,我内心深处对他总有种亲切感。”
法明听得若有所悟:“原来如此。你恐怕是在他身上找到渴求多*的家人的温暖了吧?”
江流端起水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下去:“可能吧。”
对于江流的坦然,法明却再次露出方才那忧虑的神情:“我就怕你和陈沧海相处太久,很有可能会碰到陈炳盛。”
话语的箭命中心头,江流表情一下凝重起来:“如此,只能**不要碰到他了。就算真遇到,我也不会承认和他有关系,少添麻烦。”
“我不是怕你惹麻烦。”法明说着伸手揉揉江流的脑袋,“我是怕你看到他想起伤心事,觉得恶心难受。”
江流愣了愣,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法明口中说出。
可事实是,那手掌的温度再次传递到江流身上,带着温和的暖淌入心扉。这一瞬间,法明笑了起来,不再是调皮、狡狯的模样。
江流在他的笑和温暖里,似乎看到了一位父亲。
也是在这时,江流才后知后觉:所谓的两个父亲**一位真正带给过他温暖,反倒是一直被他嫌弃被他骂的法明,耐心陪伴他走过这么久。
他的确从来**被父亲爱过。可现在看来,其实他本也已经不需要了吧?
淡然一笑被勾勒在江流嘴角,带着重拾生命与希望的温度。
江流猛抱住法明:“谢谢。”
法明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笑哈哈继续揉江流的头:“这有什么?再说一遍,我永远都会支持和帮助你,只要是你真心希望和想好了的。”
江流低声重复,回味着这听了很多次的话:“说到这个,也许我的确该重新考虑一下我以后要做的事。”
“怎么?不想做盗贼了?”法明好奇看着他。
“唔。要是继续偷盗,*一哪天被发现,陈沧海和我走得近,会受牵连的吧?”江流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为了他,我也不是很想再这么干了。”
“呜呜,好嫉妒,为师跟着你难道就不受牵连了吗?你以前怎么不这么说?”法明立刻委屈巴巴擦着根本**的眼泪。
江流狠狠白他一眼。
法明闹够了,神色转回来:“那你想好新的规划了吗?”
江流坐回座位,趴在桌上伸手想了很久,最终泄气般在桌上交替翘手:“暂时还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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