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家徒儿平白无故数落两次,法明的心几乎是郁闷到了极点。
“我做错什么了,你好歹说一下呀?”法明闷声说着,走过去坐在江流正对面,“有句话不是说死也让人死得明白点。”
江流盯着眼前淡**的纸张,上面墨写的痕迹已经开始稀释,靠近边角的字迹更甚,显然是常*被指腹摩挲才会变得有些破碎。
眼下,江流其实也只能读出些字的磨损程度。文字单拎出来他都认识,拼在一起,就没心思读懂了。
心跳仍然激烈*分,男孩的容颜怎么也挥之不去,映在了眼前那**的纸张上。
江流懊恼长呼,近乎哭号。
这把还在委屈等解释的法明弄愣住了:“等等,你别是要哭吧?别别,千*不要,哎呀我不就是好奇么,不问了好不好?”
佛经已经彻底贴在江流的脸上,夹在书页中的鼻子附近泛起枯纸旧墨的淡淡香味,本应沁人安神,可却抚慰不了江流。
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家伙好似要刺破层层涟漪,自模糊的水面下展露面貌。江流的心开始不断幻想出很多东西。
陈府。怎么偏偏是「陈」姓呢?
再加上男孩面容的事情,任江流怎么劝自己,也无法逃避那个呼之欲出的**。
那个人果然还在长安。
真倒霉。
“果然我遇到你之后就没好事。”
法明:“我到底干嘛了啊?”这是第三次了啊喂!!
眼看着江流打定主意不解释,法明也只能把委屈咽在肚子里,无奈扶额。
“罢了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他像是说服自己那样说着,随后忽然话风一转,用下巴指了指某处,“咱们换个话题。你再不换衣服,藏在那儿的东西就要掉出来了。”
“哪里?”江流先是愣了一下,等顺着法明的指引低头看,脸色忽然煞白。
他伸手捂住从破损口将要掉出的东西,跳下床跑去行李那儿。
“我这就换。”
法明眼里闪着好奇:“那什么啊,看着像一封信。”
“你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能这么说,我明明看到,就是信盏。”法明冲江流的背影翻白眼,紧接着贼兮兮笑起来,“该不会你出去一趟得了什么姑娘家芳心暗许吧?”
江流越听越头大,回头呲起牙摆出凶恶的表情:“一边去!不是。”
“那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啊?”
江流已经抽出了换的衣物,开始动手将损伤的外衫外衣脱下来,一边脱,一边支吾着:“总之和你没关系,别问了。”
法明倒确实没再张嘴说什么,可询问与好奇的目光仍然刺在江流后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但江流却不知道该如何掩饰。
关于这封信,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说。
他甚至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到了今天还要留着这封信。
“日头快落了,我去慧远主持那儿领斋。”丢下这句话后,江流便一溜烟逃了出去。
闻到屋外的空气后,江流忐忑的心这才平静许多。虽然不过是从惊涛骇浪到荡漾成波的那种平静。
胸口重新掖好藏起的信躺在那里,隐隐有了温度似的,江流甚至怀疑,再过一会儿就会闷出汗。
但他也坚信那不过是错觉,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走在往寺院主殿去的路上,江流满脑子又浮现出今日经历过的一切。
只有他知道,这些看似独立的事情,互相连成串,正在心里翻滚缠绕。
这封信是江流的母亲留下来的,内容他在识字后才读懂。
想到这封信,自然也就想到母亲信里说的那个人。
再从今天救男孩听到的事来看,陈府和那个人十有**......
江流双眸一沉。
纵使长安千般好,他忽然之间,也萌生出不想再在这里居住的念头了。
就这么过了约莫半个月,即便男孩的事曾经给江流带来不小的震惊,可沉石落水带来的波涛终究是暂时的,它会随着时间抚平。
倘若**接二连三继续往那片池水投石的话。
这日江流领了主持的嘱托,要给长安城某个贵人家送他们前些日子放在庙中开光的玉石。
江流从坊里的东六街办完事后,想来又是难得出来,便离坊入市,想再买回上次吃的胡酥糕。
这家胡酥糕的味道甜香可口,颇受人欢迎,想买的总得排会儿长队。
当然,这仅限寻常人家。名门望族派人出来购买时,多少能享受一些往前挤挤的特权。
江流正在排队的时候,从左侧闪过几个高挑的人,虽然是下人打扮,但一看就有浸泡在大户里熏染出的高贵气质。
江流起先**注意,可越看越觉得,这身衣服有几分眼熟。
对了,这衣服不是?
“小兄弟,是你?”
听到张管事的声音,江流那一瞬考虑到的竟然是如何**才不会显得诡异。
就是这么一个分神的功夫,张管事已经轻轻拍上了江流的肩膀:“没想到又会遇到你。”
江流不得不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张管事。”
张管事笑眯眯的,眼里有长辈般的慈爱:“太有缘分了,小兄弟,这次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好吧。”再想拒绝的话,的确也很不合适,江流无奈道,“你叫我江流就好。”
刚刚说完,江流便感到袖口被什么扯住了。
低头看去,之间上次的小男孩同样笑眯眯望着他。不同的是,孩童眼里的笑更纯粹,更天真一些。
见江流注意到他,男孩笑得更开心了:“大哥哥,又见到你了?”
对于这个男孩,江流没来由打心底觉得非常喜欢。
这感觉其实也很莫名其妙,隐隐让他有些害怕,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回以浅笑:“恩。”
“江流哥哥,你说完我的名字,我也说说我的名字吧。”话虽这么说,但男孩还是转头看了看张管事,像在询问什么。
张管事轻轻点头。
男孩这才放心继续:“我姓陈,名沧海,哥哥叫我沧儿吧。”
江流再次点点头,心里开始计划如何委婉些脱身。
熟料眼前忽然出现用纸抱住的胡酥糕,把他从沉吟里唤起。
张管事把那份胡酥糕推进他怀中:“江流小兄弟也是在买这家胡酥糕?正好,这份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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