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侍卫不知道牛伟邦正在惩罚下属
这个时候冲进来禀报说有人觐见,显然是大着胆子冒着危险故意为之。
如果不是拿了别人的好处,他会这样做
既然有胆量伸手,就得做好接受暴怒与惩罚的思想准备。
这样的人巫彭见多了,也懒得管。
估计牛伟邦不会下令杀人,但狠狠责罚一顿是肯定的。
继续呆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
剥皮的刽子手已经走进大殿,他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正低头打量着瘫在地上的良栋。
巫彭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侍卫紧张地说“启禀大王,磐石寨的头领天浩,他他声称有大批来自鹿族蒙香寨的战俘要献给大王。”
“什么”
国师身子一僵,猛然转身。
满面怒意凝固在雷牛王脸上,变成了定格的惊愕。
“磐石寨头领天浩,声称有大批来自蒙香寨的战俘要献给大王。”侍卫再次用洪亮声音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
“让他进来。”巫彭直接越过牛伟邦,下达了命令。
走进大殿的时候,天浩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良栋被两名壮实得堪称恐怖的男人压在地上。他的左臂被单独拉开,刽子手操控短刀的技艺熟练又高超,刀尖刺入肌肉不深,切开的断面不大,在身份烙印边缘划出一个半圆,拇指和食指拈起外翻的皮肤,就像文明时代菜市场肉摊屠户的常见做法,锋利尖刀在猪皮与肥肉之间不断游走,轻而易举将其分离。
割下来的那块人皮长达二十公分,上面顺序排列着四个烙印。由下至上,分别是十人首、百人首、五百人首和千人首。
整个过程良栋一直在惨叫,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恐惧和不甘。刽子手接到的命令只是剥皮,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皮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把草木灰洒在伤口表面,很快止住了血。
面朝王座台阶单膝跪下去的时候,天浩忽然想起文明时代的样板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里很像座山雕的老巢,阴森森,血淋淋,到处充满了死亡与野蛮气息。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这句话只能在心里默念,肯定不能说出来。
雷牛部落族长牛伟邦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盯着天浩,目光阴晴不定“磐石寨的小头领说吧,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天浩从皮袍内袋里取出一张小型兽皮,双手捧着,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在下侥幸捉到一些鹿族人,特意敬献给大王。”
侍卫从天浩手中接过兽皮,转呈给牛伟邦。后者接过扫了一眼,瞳孔骤然缩小,不由自主显出震惊的神情。
“一千九百三十个,这么多”虽然之前侍卫通报的时候牛伟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兽皮上用炭笔标注数字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天浩保持着下位者必不可少的恭敬“我们当时抓住了一千九百三十五个,作为威慑,杀了五个。”
“都是蒙香寨的鹿族人”牛伟邦脱口而出。
天浩沉着地点点头“是的。”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偏移,视线一直锁定在牛伟邦身上,仿佛坐在王座侧面的老者巫彭是一尊雕像。
突然,身后传来明显失去理智的尖叫声。
“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战利品”
“就是你,该死的磐石寨,老子带人在前面流血拼命。你倒好,把逃出蒙香寨的鹿族人都抓起来,现在跑到大王和国师面前邀功请赏。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我要杀了你”
良栋不顾一切从地上仰起头,力量之大,就连两边按住他的侍卫都有些压不住。他一扫之前的颓然与绝望,眼睛里燃烧着狂怒火焰,双脚来回蹬着地,好几次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仿佛胳膊上的伤口根本不会痛,满面狰狞想要扑过来找天浩拼命。
天浩下意识地转过身看了一眼双目充血的良栋,又立刻转身,用崇拜震惊的目光看着台阶上坐在牛伟邦旁边的巫彭,失声道“国师”
他掩饰得恰到好处。这种时候需要极其自然的情绪外放。尽管走进大殿之前天浩已经知道巫彭的存在,但他觉得这样的表现最符合实际。
身穿皮裘的老者神情淡然,他从牛伟邦手里接过那张兽皮,非常认真地看了近半分钟,抬起头,眼眸深处充斥着威严与冷静。
“磐石寨头领兼行巫者天浩拜见国师大人。”天浩立刻转移跪拜方向,自禀身份的同时,刻意加上了“行巫者”三个字。
这番说辞立刻引起了巫彭的兴趣。他严肃的神情略微变得缓和“你也是巫师寨子里的祭司你的师者是谁”
“在下还没有正式晋升为祭司。”天浩仔细观察着巫彭脸上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回答“磐石寨祭司巫行,他是我的师者。”
“巫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巫彭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次望向天浩的时候,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身后,良栋仍在不甘心地破口大骂。
“贼小偷,你这个不要脸的狗杂种。”
“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国师、大王,是他抢了我的功劳,是他抢走了蒙香寨的鹿族人啊”
尖厉声音对正在思考的巫彭造成了干扰。他皱起眉头,抬起左手,对站在旁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去,把他的嘴巴堵起来。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这里需要足够安静的听众,不是胡乱叫嚷的乌鸦。”
一块粗硬的木头塞进良栋嘴里,侍卫用韧性极强的绳索直接从良栋嘴唇中间绕过,在他脑后用力拉紧,栓上活结。木块在口腔里毫不客气占据了几乎所有空间,舌头被死死挤压在角落里。良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努力瞪大双眼,从口鼻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但谁也没有理他,魁梧强壮的侍卫仍然死死从后面按住肩膀,他紧贴地面,脸颊在不可抗拒力量的力量碾压下扭曲变形。
巫彭平静地注视着跪在台阶下首的天浩“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在这种时候撒谎,是极不明智的行为。天浩丝毫没有隐瞒,他从当初与青龙寨管事浩平交易说起,完整讲述了事情的全过程。
一口气说了近半小时。
“这么说,是青龙寨的人自己泄露了消息”牛伟邦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愤怒随之涌上心头。他抬起头,视线越过天浩,直接落到无法发出声音的良栋脸上,抡起拳头,往自己的腿上重重砸了一拳,怒不可遏“本王是怎么交待你的严守秘密,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好,非常好原来你就是这样给本王办事的”
国师巫彭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精神矍铄的他测过身子,注视着站在大殿侧面,之前与良栋一起受罚的侍卫队长刚典“百人首浩平,青龙寨有没有这个人”
刚典忍着后背上火辣辣的伤痛,快步走到台阶下首正面,与天浩并排跪在一起“禀国师,浩平的确是青龙寨的百人首,他一直负责对外交易。天浩头领说的时间没有错,我记得当时浩平的确卖掉了寨子里四百多老幼,带回了大批粮食。”
牛伟邦的怒火丝毫没有平息迹象,他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区区一个百人首管事竟敢泄露机密,这样的人,该杀”
刚典迟疑了一下,略微偏头看了一眼天浩,他迅速回转视线“启禀大王,浩平此人我认识。他他谨慎小心,不像是个随便乱说话的人。”
他心中仍有怨气。无论是谁被抢了功劳都会觉得这口气下不去。在这个问题上,刚典站在良栋这边,潜意识里把天浩当做敌人。
“这不是浩平大哥的错。”天浩处变不惊,回答得有理有据“远来是客,何况青龙寨与磐石寨之间几乎每年都有交易往来。身为头领,我肯定要设宴招待。浩平大哥那天喝醉了,他也是无心之失。”
“喝醉”雷牛族长牛伟邦觉得很意外。
国师巫彭略有缓和的面孔再次紧绷,密集皱纹也变得如刀刻般坚硬,语调再次变得冰冷“天寒地冻,很多寨子都在缺粮,你们磐石寨居然还有酒喝”
“是苹果酿的酒。”天浩毫无惧色,来自台阶上两位大人物的威严气势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磐石寨北面有一片果树林子,我们把熟透的苹果摘下来,一半酿酒,一半做成苹果干。”
他很聪明,丝毫没有让话题涉及“粮食”这个敏感词。
国师巫彭的思维慎密,他眼里闪烁着精明目光“浩平泄密的事情暂且不论。既然你当时知道要对鹿族人用兵,为什么不直接去青龙寨说明情况”
天浩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回答“我不敢。”
“为什么”巫彭用洞悉人心的双眼紧盯着他。
“这样会牵连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天浩的回答很符合他的身份。
“哼”巫彭讥讽地冷笑着,他眯起双眼,苍老的脸上无数皱纹再次朝着那个位置挤压“你偷偷摸摸避开青龙寨单独行动,难道就没想过会得到同样的结果”
“我没想过要抢功劳。”天浩年轻的脸上浮起一丝坚决与倔强“我只是派人潜入蒙香寨后山,在很远的位置观察情况。我安排的斥候每三天更换一次,一个多月了,青龙寨方面按兵不动,但我的人发现蒙香寨在北面寨墙上新开了一道门。”
巫彭的问话仍然冰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时我也不明白。但我觉得情况肯定有了变化。”天浩沉着地回答“斥候带回消息后,我连夜派人去了青龙寨,可是想想这样做不太把稳,就带上寨子里的狩猎队,立刻朝着蒙香寨出发。”
他的确派出一名亲信前往青龙寨,不过时间上卡得恰到好处,良栋和刚典带领大队足足离开了半天,磐石寨的人才慢悠悠出现。
“既然你和良栋差不多同时抵达蒙香寨,为什么不带着你的人参战,而是躲在后山旁观”牛伟邦的问题更加尖锐。
“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青龙寨的大队已经对蒙香寨正门发起进攻。我本想派人联络良栋头领,可是一来一去要消耗大量时间,估计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良栋头领那边已经打完了。”天浩不留痕迹的巧妙地奉承道“大王的军队果然是百战精锐,鹿族人根本抵挡不住。刚开战没多久,大部分鹿族人就打开北面寨门逃了出来。”
巫彭目光深邃,发出讥讽的冷笑“所以你就捡了个便宜”
此时此刻,天浩一场冷静。他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前的应答计划,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好遗漏。足足过了五秒钟,他再次发出清朗的声音。
“其实,从浩平大哥那里知道大王要对蒙香寨动手的消息后,我一直在思考大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蒙香寨是鹿族大寨,人口多达三千以上。大王的军队化整为零悄悄进入青龙寨集结,就是为了不引起鹿族人注意,打一场速战速决的快仗。正是依据这一点,我推算大王派出的军队应该在五千人左右。”
巫彭脸上的冷意略有缓和。他发出深重悠长的呼吸“接着说。”
“鹿族是大族,引发全面战争显然不是大王的本意。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目标为什么是蒙香寨”
说话是一门艺术,抑扬顿挫的声调比平淡对话更能引起听者兴趣“多达五千人的军队不是一个小数,每天要消耗大量粮食。就算蒙香寨的鹿族人站在那里什么与不做,任由我们攻破寨子,从他们仓库里得到的粮食和布匹最多能与这次出兵的费用持平。我们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们牛族的特长是锻造兵器,鹿族则是纺织。所以我大胆推测大王的目的应该是人,蒙香寨里那些会织布的鹿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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