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高尔山下,清昭陵的规模很小,像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包,下面连个像样的地宫都没有。
皇太极的墓,是唯一一座没有妃嫔合葬的“帝陵”,因为他的老婆们大多被多尔衮霸占了,还有的跟蒙古首领跑了,无人知晓皇太极死后头上戴着多少顶绿帽子。
清昭陵冷冷清清的,与寻常大户人家的陵墓没啥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陵前有一座石马,那是皇太极生前最喜欢的坐骑,随他征战了近十年。
朱慈烺漫步在破败的石碓前,看着面前的碑亭,忍不住笑了笑。
一般来说,帝陵的碑亭中应该立有一座“神功圣德碑”,用以记载了墓主人一生的功德。
别说是帝陵,哪怕是寻常人去世,碑文也是赞其人,往往溢美过誉。
然而,皇太极的碑文,没一句好话,全是贬低,更像是讲述他一生的罪状。
再看落款人,竟然是多尔衮!
看来,皇太极逼死多尔衮母亲大妃阿巴亥,给多尔衮的童年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朱慈烺没打算刨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坟。
首先,刨坟这事不厚道,特别是刨敌人的坟,显得器量太小了。
至于刨卖国贼的坟,那没的说,因为卖国的都不是人!
整日,玩的正嗨时,朱慈烺忽然又得到情报,却是情报部卢以谦亲自带来的。
这个沉默寡言,眼中总闪着光芒的干将,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深沉的中年人,只是这人相貌平平,搁那都像是路人,让人很难记住。
情报部的一把手亲自从南京赶来,想必有什么紧迫之事。
果然,当朱慈烺接过一份详细的报文时,一看之下,立时勃然大怒。
他猛地站起,一把将眼前的桌案都掀翻了,厉声喝道:“是谁干的!”
皇帝突然龙颜大怒,身旁众臣皆是悚然,连吴忠此时都不敢发出一言。
最终汉王朱和墿上前,轻声道:“父皇息怒,出了何事?”
一边说着,他从地上捡起飘落在地的报文,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后,朱和墿同样怒发冲,想要掀桌子,却发现已经没桌子可掀了。
他放声咆哮道:“无耻奸人!无耻哪!我军将士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征战,他们却在背后造谣生事!辱我君父,辱我将士!”
见他们父子如此暴怒,众人好奇,还是军机大臣曹变蛟将报文拿来,看完又在众人手中传送。
众人看后无不倒吸一口气,此报文是一条极其恶毒的谣言。
谣言称:西域之战,皇帝打了败仗,连汉王都被俘了,是翊卫伯李护拼死救驾,这才扭转了局面,所以天子以古今未有之礼送葬,又是赐爵,又是将绥定城改名翊卫城的。
皇帝不厚道,事后却吹牛撒谎说打赢了,扯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这个谣言在有心人推动下,在大明各地广为扩散,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内容让人悚然而惊。
汉王朱和墿愤怒无比,当场失态乱跳,吼道:“查,必须查,查到了我要将他给活劈了,夷他三族!”
谣言中说他被准噶尔军俘虏过,他堂堂一个大明亲王,怎能允许这种恶毒的屎盆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浇下来?
见汉王情绪不稳,曹变蛟连忙道:“还请殿下冷静。”
他又对朱慈烺道:“陛下,贼人奸计谣言,非同寻常,细细思之,让他心惊哪!”
朱慈烺冷笑不语,这谣言岂非一般,其杀伤力都赶上一场战争了!
朱慈烺最大的人设是战无不胜,明军也是攻无不克的王者之师,在国人心中早已树立了高大的形象。
然而,这条谣言攻的就是朱皇帝的要害,想要让他的不败神话坍塌!
人设这玩意,建立不易,想黑的话,却很简单。
朱慈烺问:“这谣言传了多久了?”
卢以谦对朱慈烺恭敬道:“回陛下,大概有三个月了,情报部最早是在广东发现有人私下议论,当时只是对其警告了一番,没想到江西c湖广c河南各省相继传出这条谣言,且越传越广。
各茶楼酒肆,沸沸扬扬的,甚至一些地方说书的当众在讲,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听客们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官府越禁他们越相信”
朱和墿愤怒道:“朝廷都把北庭都护府设在哈萨克汗国的国都了,怎么还有人相信?”
曹变蛟神情凝重道:“那只是朝廷的公告,有些人不亲眼看到,他就不相信!”
朱慈烺沉默了许久,谣言这东西
,辟谣是没用的,古今中外,只要是人类,都喜欢传播流言。
正如卢以谦所说,当地官府越是禁止,百姓越信以为真,津津乐道。
半晌后,朱慈烺才又问道:“各地百姓有何反响?”
卢以谦回道:“刚开始时,大多数人不信,他们与传谣人激烈争辩,甚至大打出手,不过随着官府的插手,各类谣言满天,很多人己是不知所措,犹豫彷徨。”
“谣言源自哪里?可有眉目了?”朱慈烺问。
卢以谦只是看着朱慈烺,沉声道:“抓了二百三十余人,已经筛选出十五个重大嫌疑者,皆在直隶”
在直隶?
众臣心中一突,也不知各自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了谁。
朱慈烺颇有深意的扫了一圈众人,又若无其事的垂下目光。
总而言之,这道谣言对他的伟大光辉形象,有着极大的损害。
更伤的是朱和墿,被俘王爷这名声一旦传出去,写于野史,那他这辈子就毁了,别跳进黄河洗不清,就是跳进长江也难办。
传播谣言之人心思狠毒啊,直接从声望与道德上,打在自己要害处。
朱慈烺最终还是快速冷静了下来,毕竟这种事,生气着急也没用,只能一气之下干出傻事,适得其反。
他淡淡道:“内阁怎么说,杨士聪怎么说?”
卢以谦答道:“杨阁老言道,事关重大,需先请旨。”
搞这么大阵仗,连情报部都没遏制住,看来这幕后之人,手段不小啊!
朱慈烺心中产生一种默默的芥蒂猜疑。
待众臣退下后,吴忠心有疑惑:“皇爷,朝中大臣皆知厂卫的情报能力,一般人绝不会轻易与我等对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熟知我们的人,他在东厂和锦衣卫有暗线隐藏,或者,那人就是个愣头青,他这是牛入屠家,找死!”
朱慈烺在行宫中踱步,淡淡道:“错估了形势,就要付出代价,不管那人藏的多深,东厂务必将他挖出!”
“还有,既然他们已经动手了,那朕打算过些时日再回京,看看他们还有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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