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人间水长东 第一一四〇章 雪夜

小说:赘婿 作者:愤怒的香蕉
    腊月。

    时至正午天还是灰色的。凛冽的北风刮着漫天的雪花在山岭与原野间呼啸山间被大雪压得不知折断了多少树木。

    早已不适宜出门的风雪之中不知名山岭边的原野上犹有人影在动一道两道随着视野的拉近逐渐的变成百道千道。

    人影像是被呼啸的风雪融了一半带着模糊的黑与清晰的白在风雪里冲刷视野的远处我们只能听到风的声音只有到了近前才见那些瘦弱饥寒的身影持刀的厮杀听见呼啸风雪里的吼喊。

    血液溅成这片大风雪里微不足道的点缀并且在落地之后又逐渐被白色的溶解、掩埋。

    风雪之中绝望的战场。

    即便是在有将领坐镇的战场中心都在大雪里变得模糊在战场边缘一道道的身影正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这些半黑半白的身影有的在相遇后便又开始厮杀风雪中彼此都没有多少的力气相遇了却也杀得歇斯底里有人带着鲜红倒下有人踉跄而走也有的在尸体堆里搜刮着东西风雪之中惊恐地左右打量。

    战场边缘靠近山岭的地方一处荒村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几个士兵在血泊中聚集搜刮了死去敌人的东西在坍圮的土墙边稍作休憩。伤还没包扎好厮杀便再度到来。

    有人持刀冲出有人拿了东西便要逃跑。混乱的冲突中一道与大雪几乎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从土墙的后方出现缓缓蠕动着在众人方才收集的物资堆中翻找了片刻。这边多是还算完整的衣服生锈的兵器翻找之中没见着吃的白色的潜入者嫌弃地收了几片破布又退回了风雪之中。

    交战的乱象持续这穿着白色衣服、身材算不得高大的身影在风雪里鬼鬼祟祟地辗转到死人堆里掏了东西、偷了别人的战获间中还将一名穿着皮甲的落单队正打了闷棍掏走了对方兜里的一小袋干粮。待到他悄悄地回到山岭上身体已经臃肿了一圈。

    已经不能再浪了。

    他将偷抢过来的干粮和破布打了一个包背在肩上潜入山林时又朝着战场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有呼啸的大雪哪里瞧得见厮杀的人迹。就连那浸染出来的点点鲜血在这样凛冽的冬日面前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少年叹了口气。

    穿过山林在风雪里走他的前进与踱步都非常小心一面走手中拖着的树枝还在扫动脚印上的积雪。也曾料想过会与其他逃兵遇见要进行一番厮杀但这一次运气很好没有遇上多余的人。

    在山那边的破屋子里背着包袱的身影找到了先前栓在这里的瘦瘦的枣花马这才骑了它冒着风雪向东而去。

    阴沉的大雪没有停下到得傍晚时分他骑着马钻进了另一处荒山山中的道路崎岖被大雪压倒的树枝像是筑起一片迷宫。牵着马七歪八拐地深入过了林子天色已经颇为昏暗前方只有黑暗的山坡没有人气。少年拔出刀来放缓了脚步。

    啪、啪啪。

    他将刀身在一旁雪地里的树木上敲打着发出带有节奏感的声音如此过了好一阵黑暗的那一端听得有人声传来:“你、你回来啦……”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从风雪与黑暗的那边奔跑过来到得近处方才停下。少女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朦胧但还是能看到她欣喜的笑:“小花还有……小龙……”

    “你叫错了它叫秃驴。”少年纠正她对马的称呼。

    “你、你没事吧……”

    “……能有多大事。”两人之间相隔一步的距离少年轻哼一声随后道“我带了吃的回来。”

    “嗯。”

    少女点点头籍着昏暗的光芒上下打量他随后见牵着马的少年带着往前方走去在后方亦步亦趋地跟上。

    少年问:“你没有生火?”

    “你、你不在……我不太敢怕被人看到……”

    “这么大的雪谁看得到。”

    “……嗯。”

    少女跟着他在雪里慢走两步又快走两步:“他们打仗怎么样了啊?”

    “神经病才在这样的天气里打仗。”

    “……嗯。”

    两道身影在黑暗的风雪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沿着前方的雪坡往上如此走出数十步隐约能看见前方山势夹角间的小小雪屋。

    雪屋的下方自是树枝木料如今上头遮盖了积雪与山势相融隐约间像是成了一体只有走到近处才能看清这大雪之中房屋的推门。在雪屋后方不远处山体岩石下还有布置巧妙的烟道。

    这里是宁忌与曲龙珺如今隐居的房子。

    在这一年的九月底随着何文的一意孤行掀起了公平党决裂的序幕江南便由此陷入了战乱当中到得十月里江南开始进入飘雪的冬季延绵的战乱却并未停歇一处处村庄与城池在此起彼伏的厮杀与火并中犹如被浩荡的焚风席卷而过曾经富庶繁华的江南大地几乎没有了太平的地方。

    宁忌与曲龙珺这对少年男女在荒山之中觅地修养十月里与小和尚告别后遭遇了几场流民与乱兵的袭扰便只好往更深的山间去。

    此时宁忌在江宁大乱中受到的暗伤逐渐好转拿出在军队中学习到的野外技能在山间搭起隐蔽的房子十一月里甚至还出去偷袭了几名斥候抢到一匹瘦瘦的枣花马。

    这年月多数人缺衣少粮马也少了吃嚼枣花马瘦得可怜颈脖上毛发稀疏宁忌给它取名叫做“秃驴”倒是曲龙珺可怜它私下里将它叫做“小花”帮着宁忌在山壁旁又建了个小棚子做安置每日里悉心照料。

    如此这般江南的冬雪或缓或急地下两人在这处山间建起小小的避风港每日里加固窝棚、喂马、烘柴、有些艰难地生火做饭宁忌在四周放风警惕偶尔出去埋伏军中斥候、流寇为了喂马甚至还去军营偷偷背了几趟草料回来间中又有过几次这样那样的小变故转眼间已经到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三了。

    前一日跟随着遇见的斥候离开了这边在那场混战之后弄到了物资此时回到山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风呼啸之中两人在窝棚里安置好“秃驴”随后在房间的炉灶里生起火来待到光芒摇曳才能看见眼前少女的脸上发鬓凌乱、嘴唇青灰的狼狈模样。

    如今的江南已成绝地这一年的冬季也异常寒冷外头公平党数支打得头破血流普通人易子而食、军队食人肉都已不算鲜见即便是偷藏在山间两人见到过几次逃荒的外人打交道的结果都算不得好。

    少年昨日觅着军队的痕迹出去后曲龙珺便没敢生火白日里大概也只是吃了少许生食这时候状态自是不好但见得宁忌回来眉眼间笑意宛然看来柔弱的瓜子脸上变得轻松起来。

    宁忌也不好多说什么火生起来之后炉灶上架了锅子开始烧水他才将手伸到对方的额头上正往炉膛里添柴的少女跪坐在床边定了定待到对方手掌松开方才将柴枝扔进去随后又被拉了手过去把脉。她低声道:“没事的。”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

    “……嗯。”

    两人之间曲龙珺的年纪比宁忌要大两岁但宁忌占了“恩公”的身份又会武术冷着脸时少女向来是没什么脾气的。当然宁忌这种表现气概的时候倒并不算多过得片刻将她的手放开也不说什么诊断结果曲龙珺看了看他埋头烧水宁忌整理从外头偷抢来的东西。同居生活的第三个月即便是这样的沉默似乎也变得颇为自然了。

    但事实上此刻的两人正处于复杂而又微妙的相处阶段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体会。

    自江宁重逢的那一刻彼此的心中其实是很亲切的。乱世之中的“他乡遇故知”任谁心中都充满了喜悦。

    他们在西南便有过相识。但对于那一段经历的认识彼此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于曲龙珺而言她并不知道少年早就监视过她一段时间的事实也不知道对方杀死闻寿宾后救下她的理由为何在她这里自华夏军出身的“小恩公”强大、帅气却也有些高傲许多时候会觉得对方有些难以亲近甚至于——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叫过她几次“小贱狗”。

    为什么用这样侮辱性的词语骂她想不清楚而为什么骂她还要救她对于她来说也一直是心中的谜团。

    西南小院中的那一晚少年杀人时的果断与冷冽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无比深刻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心中真对自己有意见将自己顺手杀掉绝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那次的事件之后她身边没有了闻寿宾的掌控随后因为父仇的缘故离开了华夏军孑然一身像是从头再来却也彻底变得无依无靠要说记忆中印象深刻些的人无非是华夏军的顾大婶与这位“小恩公”。九月里公平党表露出狰狞的面目之后她听到这位“小恩公”的名头甚至与对方重逢心中顿时像是有了归处。

    但这样的想法真实吗?是不是她的一厢情愿在西南时那张冷冽的脸那声“小贱狗”的称呼对方又是如何看待的她这些东西却又难以细思。

    至于宁忌这边与小贱狗的重逢是这次离家之行当中最无法想象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这种感受是温暖还是喜悦作为钢铁直男尤其是不久前才在西南遭到过贱女人伤害的钢铁男儿就心中对某个异性感到温暖这件事情这是不愿意多想的更别提从口中说出来。

    如同在张村听说小贱狗一个人离开之后的反应一般她要死了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能够说什么呢?不想让她死?他救下她不过处于简单的人道主义一时的仁慈她学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做了决定要自立自强自己若是无比担心那成什么了。

    “何文爱高畅”都那么羞耻更何况“龙傲天担心小贱狗”。

    而从西南离开之后他其实也并未过多地去想自己希望将龙傲天的威名大大的打出去的执念到底是因为什么。张村的评价固然是一个方面但事实上在龙傲天这个名字被打上“五尺淫魔”的污蔑后他也完全可以改个东方不败、西方失败之类的名头从头再来的。

    为了追杀于潇儿离开西南一路招摇到三千里外小贱狗找到他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间松了一口气。

    这些话并不好说甚至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过。重逢之初能够谈论的无非是从西南出来后的一系列经历不久之后可以沟通的东西其实就少了起来。

    宁忌的背景、家境包括在华夏军中许多具体的事情他是无法跟对方讨论太多的;而另一方面曲龙珺的父亲死于华夏军之手她随后被卖做瘦马带去西南搞破坏这些素材也并不是适合敞开说的话题。不好提及过往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男女能够聊的便不多了。

    相处的前一个月宁忌受了伤曲龙珺照顾小恩公属于应有之义重逢后的同居便并没有太多的古怪。

    小秃驴来的时候他们的手还牵到了一起彼此都显得颇为自然。

    此后战乱四起民、匪流窜两人进入山间建起小窝棚偶尔在干活当中自然的交谈反而更多一些。一旦闲下来宁忌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很高傲面色平静一如当初在西南时的小大夫曲龙珺只以为他生性平淡偶尔跟他说上一些话其它时候多有克制待到宁忌抢回了那匹“小秃驴”两人之间因为这枣花马的话题倒是多了不少曲龙珺精心照顾这小宠物宁忌也因此出去抢了几批草料偶尔他嫌弃地骂骂这小“秃驴”曲龙珺也会可爱地纠正他。

    乱世持续周围的天地惨不忍睹莫名其妙的战乱、火拼流民之间的易子而食都已经出现。抱着善意的相识之人在这种环境下的相依为命似乎是毋庸置疑的选择这是他们在山间相依为命里不必多说的部分。

    然而总在静下心来的时候两人心底也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们终究是这般年纪的少年与少女这样的相聚眼下似乎不必多说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这些想法若有似无、时隐时现就如许多人在某个年纪悄悄感受到的那样因为与某一个人的相处温暖、好感、暧昧、心跳、忐忑……这些思绪会若有似无的浮现、落下有的时候像是在木屋墙上交织的枝叶与阴影有的时候如潮汐如烟火。许多年后它们会变作心中最美好的记忆人们偶尔提及或是永不与人诉说但在这一刻则支撑着他们安静而又忐忑的相处。

    十月里才仓促筑起的小棚屋并不宽敞一个炉灶两侧是两张窄小的床几乎便是整个房间所有的“家具”床铺也只是劈下来的木头上铺树叶、干草再搭了些拼合起来的布片的临时做法。炉灶为这小小的床铺提供一些温度为了避免晚上被烟熏得窒息灶边有专门的烟道糊了泥巴是这处房间里最花心思的地方。

    安静的沉默之中曲龙珺烧好了热水拧了一小块粗布给宁忌擦脸宁忌则已经将今天的战利品做了归类:一些散散碎碎的吃食看来可以用的刀片、护心镜这样那样的布片中间甚至还有个绣工精美的小肚兜——宁忌是从一个士兵的身上抢来的至于对方是从哪里得到则属于不能细想的范畴。

    接过对方递来的粗布随手擦了脸他指了指曲龙珺床边的一个小皮袋让她将热水装到里头揣进怀里——这是十一月里曲龙珺月事来时他到外头特地偷来的一个袋子——曲龙珺一边说着:“我没事的。”一边跪趴在灶边给皮袋里装了水揣进衣服里然后也用热水洗了布片侧到一旁擦拭了自己的脸颊。

    分派东西、收起来、继续烧火、做饭……原本冰冷的房间里已渐渐暖和起来做饭的时候曲龙珺跪坐在床边因为嫌皮袋碍事将它放在了一旁宁忌看了抿着嘴指了指曲龙珺吐了吐舌头又将它塞进去火光摇曳她的脸色倒是渐渐地不难看了。

    不久之后两人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曲龙珺稍作收拾在火光中穿起针线拿出宁忌的破衣服来坐在那儿开始缝补。作为习武之人宁忌在平日里动作颇大离开西南半年多以后又遭逢幼时不曾体验过的大雪他这才发现自己平日里最费的是衣服外头的衣衫动不动的旧破个口子最近这段时间倒是多亏了曲龙珺一次次的替他处理。

    房间外头风雪呼啸偶尔也会产生这样那样的话题。

    “明天便是小年了下这么大的雪。”曲龙珺缝补着衣服“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里打仗啊冻也冻死了。”

    “因为本来就不是为了打仗啊就是为了死人……”

    “……嗯?”

    “在西南的时候华夏军打仗是为了胜负女真人打仗也是为了胜负但也有些时候粮仓见了底吃的本就不够了不管打不打一千万人也只有五百万人吃的粮食不管怎么样总之是要死掉至少五百万人的。与其坐在家里饿死不如出去打死死了的莫怨莫尤活着的至少能有点口粮……以前在西南的时候军队里有些人说过这个道理我到了这边才第一次看到……”

    年纪虽只十五性情也颇为跳脱但身处华夏军中接触的都是有见地的高层许多话语当时不懂但这一路游历见到复杂的事情多了有些道理便一一印证起来。此时的少年靠着炉灶说起这事情绪并不见高却自有一股忧国忧民的气度与跟真正的小秃驴在一起时的气质大不一样。

    “先前在江宁何文冠冕堂皇说是要收权要整肃实际上又何尝没有这个原因。公平党在江南打砸抢混了两年江南水乡粮仓和各种积蓄都已经见底了真要是开个大会把一群傻瓜整肃起来到了年底还是要饿死很多人与其到时候被人骂不如大家摆明车马干一场养不活的人打死一堆他手头上粮食多一些就能把活下来的精锐都拉进自己这边……原本就是他搞出来的事情收拾不了干脆把锅扣在别人头上让许昭南、时宝丰、周商几个人背锅去死哼他太精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爹爹当年也是领兵的将军却没听他说过这些事情……”

    “我爹……”

    宁忌随口接下来此时又稍稍顿了顿“……我爹……当年在和登是在宁先生办公室里扫地的。”

    “……啊?”曲龙珺眨了眨眼睛。

    “所以他也不会说这些不过华夏军的小孩子都得上学军队里的孩子也多大家说啊说的也就懂了。”

    “嗯都说华夏军改造造纸之法兴格物下头所有的孩子都能取念书明事理就连女孩子都一视同仁这是教化的大德……宁先生真厉害……”

    “也不是啊我倒是觉得读书是要看人的我就学不进去我弟弟也是我是不想学我弟弟是想学但就是学不好论读书识字我认识的人里可能你还厉害些。”

    三个月的相处里两人的话题算不得多但偶尔投机的闲聊之中曲龙珺常常能引经据典、又将那些典故生动地说出来在与直男的对话中颇能调节一些气氛而作为学渣宁忌对这样的读书人一直是颇为向往的。若深究起来先前在西南他会被于潇儿勾引着了对方的道或多或少的也有对方是老师这一因素的加成。

    雪屋外雪风呼啸房间里炉火哔啵。曲龙珺补好衣服咬断了线头或许是因为将至年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低声说了好些话。曲龙珺坐在那边的床上双手抱膝——她常常是这样的坐姿有时候还将下巴埋进抱拢的双臂之中——话语柔和宁忌则已经躺倒在这边的床上。

    宁忌说起华夏军在过节时的热闹也说了说跟一帮狐朋狗友寻欢作乐的糗事甚至还说了炸茅坑以及自己茅坑被炸的经历过得一阵见曲龙珺并不介意方才稍稍说起家里的事情。

    “我家里……有几个姨娘有哥哥嫂嫂有弟弟妹妹这次出来几个妹妹估计会想我了哥哥嫂嫂也会想爹和娘……”

    “娘会哭的……”

    “我爹……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应该不会哭但若是我在外头出了事他应该也会很伤心吧……”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两人说到这里也不知是这晚的什么时候了曲龙珺听着这些眼中眸光复杂“你这么好他们肯定会想的。”

    听得这句“你这么好”宁忌的脸上微微一烫随后道:“……无情未必真豪杰莲子……什么……嗯你诗说得不错……”

    “这不是宁先生写的诗嘛……”

    “啊宁……我爹就只扫地他没教这个……你书读得真多。”

    他看了曲龙珺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的眸光却微微的低了低她抱着双膝稍稍的朝后方靠了靠有些复杂的眼神匿进了黑暗里。

    房间里就此安静了片刻。

    随后是持续着安静。

    宁忌想要自然地找些话题但一时半会没有找到。

    就在这安静似乎要一直持续下去的某一刻他听见曲龙珺在对面开了口。

    “小、小龙哥……”

    “……嗯?”

    对方的话语也尽量的平静只是在细微处有着微微的颤抖:

    “……你……你从西南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任务啊?”

    “呃……”

    “我知道你可能不方便说但是……”

    ……

    “但是……倘若明年开春雪化了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

    “你能不能……”

    ……

    “……带着我啊?”

    ……

    风雪的声音似乎变大了在耳边呼呼的吹炉灶之中暖黄的火光摇晃着拂过两人的身体与脸颊宁忌张了张嘴声音卡了一下。

    “那个呃……咳是……是有任务……嗯……”

    他顿了顿望向那边。

    “没事的。”

    这句话的意义并不明确但由于语气的坚定少女像是听懂了身体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她坐在那儿伸直了双腿。

    这个动作很漂亮宁忌挪开了眼睛心扑通扑通的情绪竟也轻松了下来。

    温暖的雪夜里两人随后又在这轻松的心情中交谈了不少的废话少女说起书上的事也给他讲故事随后告诉他闻寿宾逼着她念书、弹琴、跳舞之类的事情像是在向他剖白这些技艺的由来。

    宁忌并不笨能够听出她此时话语之中的含义也能够听出她语气之中的小心她学父亲的诗作当年固然有闻寿宾等人不纯的用意但此刻闻寿宾的坟头长了草江南连草都快被烧没了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现在还根本不想回西南。于潇儿还没杀“五尺淫魔”的污名还没洗刷成“天下第一”回去挨揍也太没面子遇上秦维文也难免要被嘲笑。

    过得一阵两人的交谈中曲龙珺再问起他将来的方向时他仔细地想了想做了决定。

    “我想先去福州。”

    他道。

    “看看那个小皇帝、和小公主……都长的什么样子。”

    公平党一番大乱江南开始吃人了小和尚去了晋地邹旭、刘光世在中原打出了脑浆附近唯一太平的地方只好是去福州于潇儿说不定也去了那里。

    而且去到太平的地方也好安置跟随着自己的“小贱狗”——或者现在不太好骂她小贱狗了那该叫什么呢?小贱龙?——自己的武艺毕竟还没有天下无敌身边跟了一个人便不要太去冒险。

    他想了想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冒险的如今身边有了一个小贱狗还有了能够驮东西的小“秃驴”待到春暖花开锅碗瓢盆也能带上包袱也能多带两个跟春游都没什么区别了。

    去看看大海真开心……

    炉灶中的火光渐渐地变小挡了隔板但还散发着热气。宁忌嘟嘟囔囔地做着计划说起传说中的大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本章完)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蛋疼小说网,免费小说,免费全本小说,好看的小说,热门小说,小说阅读网
版权所有 https://www.danten.net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