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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听的一旁紫元山庄张彪虎沉声道:“本空,微灯这些人到底是哪一路人马?为何会偷偷潜入我们之中?又为何对我七大门派做出如此劣行?”
他只说了一句话,原本死寂的丹炉房里马上又像是煮沸了的水一样,登时议论纷纷。
有人道:“这还用说,肯定是魔教所为,他们恨我正派入骨,此番我等炼药大计,他们自不会让我们如愿以偿的。”有的道:“真是混账东西,我七大门派秉承天道,行的皆是端正光明,竟被魔教之人钻了空子,若不彻底铲除,成何体统?”
我转过头,正听得一人吞吞吐吐的接道:“这也说不好,方才程庄主说他们不仅对我们七大门派图谋不轨,甚至也对长生堂有加害之意的......”
说话的是崆峒派首座大弟子牛顶天。他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刚刚在地上那些尸体中也有他们崆峒派的弟子,大概他听先前那人说微灯这些人是魔教之徒,心里也是大为不信才有意出言反驳,恐怕在他心里,宁愿相信自己门中的子弟是别的旁门左道之流,也不愿相信是魔教派来的细作了。只是他的话音才落,丹炉房里马上传来一阵哼斥言辞,罗仁善看着他,沉声道:“牛师侄此言大为差矣,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七大门派仁德广施四海,今天下江湖唯有魔教之人与我等势不两立,正魔总归殊途,此等卑鄙行径不是他们魔教所为,又是何人!”
他说的义正凛然,话到最后,眼里的凌厉之色甚是逼人,他身边的胡孝南也开口道:“罗兄所言极是。牛师侄,话可不能乱说,魔教向来欲铲除我正派而后快,此番我等炼药恐怕他们早已心有不甘,如今解药已炼制出炉,想必是想盗取解药来了。”
被罗仁善和胡孝南二人当面说在脸上,牛顶天也一下禁了声,低了低脑袋,往后欠了欠身。牛顶天只是崆峒派掌门樊春扬的大弟子,按理这个时候他是没资格讲出那些话的,他的那些话即便是让樊春扬去说,只怕连他这个掌门现在也是无话可说的。罗仁善和胡孝南没有当面痛骂他一通,想来也是给足了崆峒派的面子。
樊春扬此时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他身边的管卉、元吉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一句话也不说。自己门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面上都不好看吧。我在一旁听着罗仁善他们的碎语声,心里却有更多的疑云,暗自整理着思绪。
微灯道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能率领那十数名死士,准是在那隐秘组织中占有一席高位,而他最后又自忖是西域人士,倒似又有些暗指他们的组织是西域的一个门派一样,只是,我却觉得他那些话实在不可信。西域之地虽然贫瘠,但部落中人也是自给自足,中原人在这里的确是很不受欢迎的,毕竟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们谁也不想看到有外来者践踏。不过据我所知,比起对中原人的鄙夷,西域的部族之人更多的是对长生堂极为痛恨,无论是南喇族、天狼族还是弥罗族,都视之为西域近百年来的祸乱之首,作为西域极为偏远的部落来说,他们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西域其他部落了,乃至西域两大部落乌山、血手也对长生堂深恶痛绝,甚至三十年前七大门派联手攻入神龙窟时,这两个归属长生堂的大部落不惜临阵反倒一耙,也要相助七大门派铲除长生堂的。如果那个隐秘组织是西域的某个门派,按理也会对长生堂心有痛恨,而眼下七大门派皆聚在昆仑山,长生堂此时又崛起迅速,双方局势迫在眉睫,就算那个隐秘组织再怎么想要从中挑拨也不会对长生堂置之不理反而屡次对七大门派这边心怀不轨,难道他们针对的并非是长生堂,只是对七大门派么?想要借助长生堂的手来除掉七大门派?
我越想疑点越多,身上也不禁更有寒意,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分不清那个隐秘的组织到底是哪一路人马。我想到了刘开世,也想到了张旭德和阳才道人,他们临死前和微灯道人几乎没什么两样,都是闭口不谈他们组织中的事,想问也问不出来。他们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常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们直到死去的时候嘴里也没吐出个是由来,却不禁让人更加心寒。
也难怪,如果这个隐秘的组织真的这么容易被查出来,程富海也就不会追查他们这么久,这一次更不会大费周章的瞒过所有人的眼线,和本空大师几人上演这么一出戏了。现在微灯道人已经死去,线索只怕又一次断了,不过好在郑东升已前往京城调查那金老板的身份,想来程富海也还没有彻底死心。
刚一这么想,我脑中忽然一闪,猛地想起一个人来。不对,此间之事还未告一段落,还有一个班怀岭隐在七大门派之中!那日在阁楼里,程富海曾信誓旦旦的说已查出些眉目,那便是青城派的副掌门班怀岭,他也是隐秘组织中的一员,可在方才死去的人之中,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他还活着!
我朝丹炉房里扫了一圈。此时丹炉房里熙熙攘攘一片,简直比菜市场还要吵闹,只是我这么看去,却并没有看到班怀岭的身影,青城派的人也只有申司南一个掌门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的门人去了哪里。而在申司南身后便是那一尊歪倒在一侧的乾坤丹炉,丹炉下半个炉身上还挂着厉延宗三人的尸体。微灯道人他们的尸体被火心道人已抬出炼丹房外,厉延宗他们的尸体却无人问津,三具尸体像是三个木偶一般挂着,身下流的一大滩血迹现在也几近干涸。
程富海说微灯道人是将他们昆仑派豢养的独角兽血液交给了一个人。我只看了厉延宗三人的尸体一眼便收回目光,心里却细细的品味着程富海的那句话。难道那个人就是金老板么?而班怀岭到现在并未现身,是不是他就是金老板?可如果他真的是,如今微灯一群人已受伏,岂不是已打草惊蛇了?
我越想越乱,脑子里电闪般的一下想了这么多,到现在已像是浆糊一样,一阵头晕转向。我看了看立在前面的程富海,他正如铁柱一般的站着,脸上表情淡漠,一直看着地上不语。微灯道人他们已经被诛,现在正是抓捕班怀岭的大好时机,如果再晚一点,只怕连班怀岭也会逃之夭夭了,可程富海此时却毫不惊慌,根本也没有半点要揪出班怀岭的意思,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正竭力的想着,这时,站在偏首的李俊卓高声道:“本空大师,我正派行伍中出了这等歹徒,为何你们不早些告知我等?”
他说的大有怨气,话一说出来,丹炉房里马上迎来一阵应和声,我听到显望门的门主连若兮小声道:“李门主所言极是,我等皆是自己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要隐瞒我们。”周围的不少门派掌门也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西语声,说的大多也是一个意思。的确,正道诸派,亲为一家,各门派均以少林派和武当派马首是瞻,各门派掌门也都听从本空大师和天一道长号令,七大门派若有事发生,本空大师和天一道长确实应该和诸位掌门领袖事先商议的。而眼下,本空大师和程富海他们为了揪出微灯道人却并没有这么做,又瞒住各个掌门如此之久,实在有点不应该了,这样不免让诸多掌门心生不满。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我暗地里也有些冷笑。炼制蜮毒解药之前,幽云山庄备受排挤,已失信于众,如今在这些势力领袖心里,只怕也会觉得七门对他们也不再信任了吧?不过,如果当初本空大师事先将此事告知他们,能不能引微灯道人他们现出原形还真的很难说,想来本空大师和程富海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声张。
本空大师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道:“李门主所言不错,我七门同仇敌忾,理应共进退,祛除祸害。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牵扯之人实在太多,我与六大门派以及程庄主也是商议颇多,才定下此计的。”
他身边,元吉也站了出来,轻叹一声道:“其实诸公的心思我们也能理解。可是谁能想得到呢?微灯是昆仑派一台首座,与我等亲如手足,起初程庄主高之我等时,我们也是大为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又让我等实在不敢疏忽大意。定下此计,实为我愿,望诸位掌门体谅。”
元吉也会出头替程富海说话么?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反倒浑身一松,心里却莫名的替幽云山庄和程富海他们高兴。记得当日在望天殿里时,元吉为了弹劾幽云山庄可是与程富海拔剑相对的,任谁都看得出那时衡岳派和幽云山庄已近决裂的边缘,而现在他又为程富海说好话,大有在为幽云山庄洗脱罪名之意。
元吉的话一说完,场中又是一片碎语声,已有些人开始颔首点头,看着程富海的眼神也不再带有不耻之色。有本空大师他们作证,现在不论是谁,想来都不会再说幽云山庄对七大门派不忠之类的话了。
这时,站在偏首的苗继松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能将我正派中的杂碎一打尽总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他说到这里,似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道:“本空,微灯他们究竟是何人我不想知道,本尊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不知那蜮毒解药究竟炼制出来没有?”
他站的位置距离本空大师他们本来就不远,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很大,但丹炉房里一下安静下来,一个个都扭头看向了本空大师。
这也是许多人真正的想法吧。毕竟,七大门派此番齐聚昆仑除了去那死亡沼泽痛击长生堂,最为主要的目的便是炼制蜮毒解药。本空大师只是目光扫了一周,笑了笑道:“苗长门,老衲既然许诺你等,自不会食言的,蜮毒解药已炼制出炉了。诸公请看。”
他说着,左手往袖间一探,手腕一翻,从袖口里捏出一个水壶大小的琉璃瓶子来。这个琉璃瓶子雕工极是精美,通体雕刻着龙形花纹,完全透明,瓶子里装着大半瓶漆黑如墨的液体,被本空大师拿出来,瓶子里面的黑色液体正微微晃荡着。
这就是蜮毒解药么?
周围登时一阵嘈杂,我也伸长了脖子望去。对于蜮毒解药,我曾经也无数次的想过,只道蜮毒解药祸害江湖百年,惹得江湖上正魔两道一片腥风血雨,能解除蜮毒这种顽劣的毒性,那么蜮毒解药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药剂,却没想到这种解药是如此不起眼,实在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大放光彩,眼前瓶里有的,更多的却是黯淡无光。
本空大师一将瓶子拿出,苗继松似有点忍不住般的朝前走了几步,走到本空大师身前站住了,皱眉道:“这便是那蜮毒的解药么?”
本空大师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那蜮毒解药,苗长门,夏哈甫三位大巫以及少白道人先前都已鉴定过,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苗继松微微颔了颔首,伸手便要从本空大师手里拿过那琉璃瓶子,只是他的手刚伸出,本空大师身体已微微一侧,又将那个琉璃瓶子重收进了袖口里,看着苗继松道:“苗长门稍安勿躁。”
苗继松的手一下停在半空,疑惑道:“本空,这是何意?既然蜮毒解药已经炼制出来,当务之急应快些为我等解毒才是。”
本空大师只是打了个佛号,抬头道:“苗长门,解毒之策势在必行,何须着急?只是我正派行伍中蜮毒者多达一百三十七号人,现在解毒太过费时。”
七大门派之中竟然有这么多人身中蜮毒么?我微微一惊。本空大师的话音才落,旁边又有两人上前一步,同时道:“本空......”
两个人一个是罗仁善,一个是董建良。两人站出来,大概也没有想到会同时开口,董建良对着罗仁善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先说,罗仁善倒也没有推脱,扭过头看着本空大师才道:“本空,此话怎讲?只不过是解毒罢了,也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三个人之中苗继松是身中蜮毒的,正道行伍里据我所知的还有少白道人,鬼谷的辛怀良、孔晓秀夫妇两人,董建良是一个,还有江顺也是一个,其他的人是谁?我打量着周围的一群掌门领袖,暗地里盘算着。不过罗仁善和苗继松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化解蜮毒的确也要不了多长时间,我还记得前几次程富海和少白道人为我做的尝试,那等含有蜮毒的血液一沾到我的血液时,蜮毒消散的甚是迅速,几乎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而此番七大门派炼药是在乾坤丹炉之中炼制,加上三位巫师和少白道人、天一道长等人监制,想来这种新炼制出来解药要比我身上的血液更具效,化解蜮毒应该更快。本空大师这时说解毒费时,倒显得有点不愿此际便开始为罗仁善他们分发解药的意思了。
刚想到这里,忽然,我心头似有闪电划过。是啊,如果这新炼制出的蜮毒解药比我的血液更有效,本空大师为何不马上将解药分与罗仁善和苗继松他们呢?我一下想到了班怀岭。难道本空大师此时说出这样的话还有其他意图么?
本空大师淡淡道:“罗谷主、二位门主,老衲这般说别无他意,只是此间在我等之中尚有一贼人未除,若现在就分发解药,恐怕蜮毒解药会落入歹人手中的。”
果然!我心头猛地一跳,刚刚我还在想本空大师那句话究竟是何意,他没有马上分给蜮毒解药,定是对某人有所忌惮。现在看来,当真被我猜中了。
事情还没有完,真正的好戏应该才刚刚开始!
“还有人!”
本空大师的话音刚落,丹炉房里登时传来一阵低呼,罗仁善跨上前一步,沉声道:“谁!”
本空大师这时摇头笑了笑,似有些自语般的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日我正派英豪铁掌帮率领的江湖数千豪杰在两狼山伏击长生堂朱雀坛时,朱雀坛的人便曾使过此计,在死亡沼泽之中,老衲与六大门派掌门欲将长生堂彻底铲除在神龙窟,那时也曾使过此计。”
他说到这里,双眼忽然一抬,看着我道:“顾天,你是不是也想给我等演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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