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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治帐篷走出来,我便朝我的住处走去,心里还在想着身体中的血液,却是越想越不安。
虽然少白道人夸赞我是异血脉,便是漠北双雄也不及我体内血液珍,可我心里却不这么想。我自幼平凡,双亲早亡,在铁剑派时一同与大师兄他们习得剑法根本也没有什么突出的本事,要说有,那也只是剑法在众师兄弟里面排名靠前一些。或许我的应变能力比其他师兄弟要快那么几分,甚至连大师兄有时候也不及我反应快,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自己哪里有什么特殊之处。与少白道人他们嘴上说的不同,我心里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开天卷上那消失的七个小人图画。
似乎我身体出现的所有不正常,都是从那七个小人消失时开始的。
我感受了一下小腹中的那团气,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小腹中的那团气已恢复正常,正如平日里一样,在丹田处不紧不慢的游走。游走间不时地有丝丝暖流溢向四肢百骸,饶是天气阴冷,我也不觉身上冰凉。罢中原曾说过武当派的三分归元丹以及昆仑派的太门金筋丸有打通全身筋脉的效,西域的巫蛊之术亦是有打通筋脉的巫法。我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筋脉是否全部被打通,如果论内力的话,现在我的内力应该和三眼他们不相上下。但是我能有如今的内力,筋骨能变得如此强横,定是与那七个小人图像有关。如果单从这两点来看的话,那我确实是捡了个宝贝,也不怪少白道人他们直赞我血异体。
可是,我体内的血液可以解开蜮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由于那七个小人的缘故,我身体的血液也变得可以抵挡剧毒?
我一边走着,一边深思细琢,越是想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出来了,只觉得脑子里凌乱的像是穿在一起的麻团,尽是些巫蛊术和丹药散剂之类的。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阴暗,灰沉沉的云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看这样子,刚停歇不久的细雨似乎又要下起。远处的山谷云雾缭绕,像是一大团雾海将整座山谷盖住,偶尔传来几声鱼头怪的尖叫声。那些鱼头怪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还会在攻过来。周围各门派的弟子都在劈砍搬运柴火,以防鱼头怪冲出地面。我们手头上没有腐尸散,能想到的更好办法就是用火攻击它们。
回到我的山洞时,了尘正侯在洞外,见我过来,笑道:“顾少侠,你回来了,小僧以为你准备了些斋饭。”
我走进山洞中,将追影剑靠在墙壁边,道:“了尘师傅,你吃过了么?”
了尘道:“早已用过斋反。”
草铺边的托盘里,放着一壶酒和一碗白米饭,白米饭上添着四五片肉。我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昨日还是一盆的肉,一夜过去,现在却只有这么一点肉。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的吧?阵中缺粮,图瓦送过来的那点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得,也许酒水还有剩余,但那根本也不能填饱肚子。能有肉吃,已经是天大的享受了。
吃罢了饭,我仰头喝了几口酒便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洞外已是幽幽的暗。
却也怪,一天将尽,那些鱼头怪竟没有来扰。洞里已经烧起了一堆柴火,想来是了尘为我点着的。我坐起身,抓过搁在草铺旁的酒壶,打开壶塞喝了两大口,只觉肚中辣的暖洋洋的。
从墙边拿起追影剑,又从草铺边上捡了几块碎布,我开始擦拭追影剑的剑刃。对着昏黄的火光,追影剑映出紫青两色的微芒。许久没有擦拭追影剑,剑刃上面残留着不少的血迹,我一点点的擦掉血迹,心里忍不住的又想起她来。
如水的眼睛,嘴角总是带着神秘的笑。去年的一幕幕如梦似幻的泡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出现,留下来更多的便是她的样子。
也不知道梦寒烟现在何处。
我手上用了点力道,将剑刃上已凝死的血块擦掉。追影剑剑刃很少残留血迹,残留的也多在剑柄处。追影剑的铸剑材料都是稀有之物,剑刃也是坚韧之极,现在整个剑身断了一尺,只剩下三尺来长。那也与普通的长剑一样长了,只不过没了剑尖。
梦含烟是魔教的人。
我手上一顿,停了下来。
能受本空大师和天一道长他们的赏识,那的确是一种荣耀吧,说不定这次出去以后,我真的可以再回到铁剑派。可是这么一来,我岂不是与梦寒烟就成了对立的两人了?
也许,一开始我与她就是殊途之人。不过现在与那时不同,我有选择的余地。
我不由得看了看篝火。只是,现在就连这个选择的能力,我竟也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叹了口气,我捏着碎布,又开始擦拭着追影剑。山洞里有点安静。火焰烧的不是很旺,跳动的却是很灵活,摇曳间将山洞里照的昏昏黄黄。
正低头擦拭剑刃,这时,了尘的声音自洞外传了过来:“原来是苏前辈,晚辈少林寺弟子了尘,拜见前辈。”
我转过头,看见苏卿尧挎着布袋走进洞来,我朝他抱了一拳,道:“苏前辈,你来了。”
苏卿尧笑呵呵的道:“我是来给你换药布的,昨夜忙了一宿,怕是顾少侠胳膊上的伤口已裂开了。”
我试了试胳膊,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已不觉得疼了。”
苏卿尧取下肩头布袋,道:“那也不能浪费,少林寺的化神散我可一直为你留着呢。”
他将布袋放在草铺边上,开始解开我右臂上的药布,我道:“苏前辈,医治帐中的那些受伤弟子如何了?”
苏卿尧忽的叹了口气,道:“有不少人身体已出现了异样。”
我坐直了,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苏卿尧手上顿了顿,道:“你留下的那些血液只可化解蜮毒,我和少白道人以数十种丹药散剂混合参合,试着配制出解药来,但可惜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无论是外敷还是内用,那些子弟不见任何起色。”
我道:“配置的药剂不能解除鱼头怪的蛊毒,但对那蜮毒总是有点效果吧?”
鱼头怪的毒液中不仅含有那种莫名的血液,还含有蜮毒,那种不知名的血液或许没办法医治,但是对于蜮毒,想来我的血液多多少少总会有效果的。
苏卿尧摇了摇头,只是道:“谈何容易?若是有药方和所需灵材的话,兴许我与少白能尝试一番。但眼下一无炼制蜮毒解药方子,阵中草药灵材缺稀,哪里能配制出什么来?这般做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乱配制解药。若是那厉延宗在此,或许还能尝试一番配制出蜮毒解药。”
我有些漠然,的确,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如果那蜮毒解药能这么容易配制出来,江湖上那些身中蜮毒的人不会数十年忍受蜮毒之痛,程富海和罢中原他们也不会千里迢迢带着厉延宗赶到昆仑派来炼制蜮毒解药了。
却在这时,只听苏卿尧轻咦一声,道:“顾少侠,你的伤口愈合的倒是挺快的啊。”
我低头看去。此时,我整条右臂上泛黄的药布已被苏卿尧解下,露出了我的臂膀,而那一道贯穿我整条右臂的狰狞伤口已愈合大半,伤口处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痂。长长的一道,像是一条细小的蛇趴在我的右臂上。
我晃了晃臂弯,药布一解开,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疼痛,只觉伤口处有些痒。
苏卿尧从布袋里取出那白色的瓷瓶,笑道:“顾小友筋骨惊,恢复的也比常人迅速,妙哉。”
他说这话带着夸赞,我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筋骨变得强横,着实让我受益不小,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是颇为明显的快。我笑道:“那也并非如此,怕是这化神散起了效。”
苏卿尧打开瓶塞,朝我伤口上撒了些化神散,又从布袋里取出了一条崭新的药布开始为我缠裹手臂。我道:“苏前辈,配制清花露的材料可收集全了?”
收回瓷瓶,苏卿尧把新的药布在我手臂上绑紧了,打了个结,道:“火心他们倒是寻得了些驱毒草药,药效虽然没有金龟石粉那些名贵草木显著,但已可以替代,唯独那火树乳至今尚未寻得其他草药代替。唉,先试着看吧。”
他这一声叹叹的很长,我也不再多问。配制清花露的材料都是昆仑派门中珍贵之物,死亡沼泽里虽然生长稀有花异草,但终究还是和那些材料不一样,以这些灵草灵药替代,也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清花露的效果。
“好了,伤口虽然已愈合,但还是不要大幅动作。”
我看了看右臂,整条右臂被缠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右手。刚想说些道谢之言,正在这时,洞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鱼头怪攻来了?
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与苏卿尧连忙跑到洞外,我道:“了尘师傅,出了什么事?”
了尘正仰首瞭望,道:“不知道,好像是对面长生堂的人。”
我皱了皱眉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偌大的水潭上面飘绕的雾气,朦朦胧胧中,北岸似有一小队人朝我们这边的阵地走来。而我们这边阵地之中的各门派子弟已在山下紧张聚集着。
苏卿尧道:“看样子的确是长生堂的人,顾小友,我们且去看上一看。”
天色暗淡,距离有些远,我也看不清北岸是些什么人。但是能从那里走来,多半是长生堂的人了。我点了点头,和苏卿尧朝山下水潭处奔去。
山脚下到处是奔走的身影,熙熙攘攘的,许多人都是慌慌张张的,像是如临大敌一样。这与我一开始所看到的七大门派的风范有些出处,没有了那份持重。
也许,这几天他们也都是提心吊胆的吧?不止是他们如此慌张,我和苏卿尧多少也有点不安,但这绝不是因为这一队人马的到来。死亡沼泽瘴气横生,鱼头怪虎视眈眈,阵中又粮草不足,就算现在来的不是一对人马,一有什么其他的风吹草动的,只怕也会引起我们的惶恐。
穿过人群,我和苏卿尧奔到了北侧水潭边。潭水边已聚集了不少的人,本空大师和天一道长并肩而立,身后站着火心道人和罗仁善等十数名大门派大势力掌门、高层,程富海也站在其中,与苗继松低声说着什么。
走到程富海和苗继松跟前,我朝他们两人抱了一拳,道:“拜见程前辈,苗前辈。”
苏卿尧道:“庄主,是不是长生堂的人过来了?”其实不用苏卿尧说什么,我们在来的路上听了许多碎语,大多是“长生堂来者不善”之类的。
程富海皱着眉头,道:“是长生堂的人。”
苏卿尧看着远处水潭边,又道:“天色已晚,他们来做什么?”
我也朝水潭北岸看了看。天已经很黑了,水潭边的雾气已涨了起来。在山洞那里俯瞰时,那一队人马尚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些黑影,不过现在再看去,那里却像是隔了百层纱帐,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苗继松冷笑道:“贼寇无良,他们来自是没什么好事。”
大概,这也是大多数正派弟子心中所想的。不过就目前形势来看,长生堂若是想对七大门派这边做出不利之事无疑是以卵击石。或许在对付鱼头怪这一方面上,我们这边不如长生堂,但是如果两道对阵,仅仅以多出三千子弟的巨大优势来看,长生堂想要胜算的话几乎没有可能。更不要说什么耍心机之类的手段了,一个本空大师恐怕就令方经文头疼的了。
正想着,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北岸雾气中传了过来:“本空,天一,可敢过来说话?”
这是庞友仁的声音。我努力朝北岸看去,目所及处除了缓缓飘动的雾气,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
只听本空大师冷笑一声,高声道:“老衲以为是谁,却不想是庞坛主,速速离去,我等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换做前两天,只怕庞友仁如此率人过来,本空大师早已下令攻过去了,也不会与庞友仁多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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