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看,那身影却是没了。
幻觉吗。不对,不是幻觉。
我朝那处走去,幽深黑暗的甬道没有一丝光芒,而黑暗对我来说却算不得阻碍。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重。
那不是他的血。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急促跳动着,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放松了下来,还是被提的更高。
不是他的血,那会是谁的?
一瞬间我想起贺骁最后看我的眼神,灼热的,偏执而决绝。他有着自己的计划,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愿望,因为他从来不需要我的帮助。
他要自己为自己续命,用一种禁术。
他杀了人?杀了多少?
我走在幽深黑暗的通道里,前方有微微的光亮,玉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贺骁就在里面,我走到了光亮的入口。
有什么东西朝我冲来,我侧身躲开,结果被飞起的什么东西扑了满脸。
“呸。”
我皱着眉将黏在脸上的东西取下,仔细一看,正是一片片飞起的鸡毛。
“咯咯咯、咯咯咯!!!”
小母鸡惊慌急促的叫声响起,我看见一只小母鸡扑腾着翅膀朝另一方跑去。
一时间脑袋有些迷糊,以为自己还在醉梦中。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也不禁有一点懵。
这鸡是什么情况?
“休言?”
洞穴深处传来贺骁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还有些惊慌。
听闻他的声音,我立即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四周的墙上点着蜡烛,昏黄的光照亮了整个区域。
我看着脚下用朱砂画成的线条,红色的,如同有生命一般,流动着,让人晕眩。
地上有一摊摊鲜血,泛着一股血腥味,角落处有几具尸体。然而,和我想的不同,那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鸡的。
没错,是鸡的。
贺骁站在另一边的墙旁,他本无力地靠着墙坐在地上,看见我进来后,就单手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他只说着两个字,“休言……”
他的身形有些不稳,我飞身上前扶着他,他无力地倒在我身上,我们一起顺着墙壁滑下。
贺骁躺在我怀里,我抱着他。
“休言……”
我用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心脏一紧,也来不及问他这里的情况,灌醉我的原因,我将手微微抬起,想要用神力来为他续命。
抬起的手却被他用力握住,我看见他摇了摇头。
“贺骁,你……”
“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他张开双臂搂着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上,然后,然后……
然后他缓缓靠近我的侧脸,吻了吻我的耳垂,将它含进了嘴里。
气氛似乎变得暧昧起来,空气中都泛着热气。
在他想要真正吻上我的唇时,我阻止了他。
无论气氛多么暧昧,现在这场景、这情况让我生不起半分暧昧之心。
“你的身体……”
“你想救我?”
我们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惊讶于贺骁说的话,不过我只是点了点头,道:“对,我能救你。”
“是你能救我,还是你想救我?”贺骁问。
我沉默,在我心里,这两个选项并没有差别。
他笑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休言,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什么僵尸,倒像是……仙人……”
“你说你能救我,能让我活多少年?”
“三年?五年?十年?或者说,活到百岁?”
贺骁的状态很不好,他一句一句地问道,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呢?你会活多久?”
“不对,你不会死。”
“那我呢?救了我之后呢?你会离开?”
“要不了多少年,我一样会死。而你呢,你不会死,你会永生,很快便忘了我。”
“你会忘了我,以后的时光里,你还会遇到许多人,像我一样的,在早已经忘了我的时候。”
“或者,你在遇见我之前,就已经忘记了许多人……”
“凭什么?休言,凭什么?我不允许。”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嫉妒的要发狂了。
我看着贺骁一字一句地说道,最后有一些语无伦次,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说的没错,神永生的寿命让我遇到了许多人,也会忘记许多人。今天我会因为他的一个吻而心跳急促,会为了找到他的下落翻遍整个洛城,会耗费神力去救他。
可是……之后呢?
这些记忆,会消逝在时间长河里,终有一天,贺骁仍旧会化为一抔黄土,而我,依旧永无止境地活在神殿中。
所有的短暂的心动,终会化为乌有。
也许这便是我最初不愿和贺骁走的太近的原因。
万年来,我看过太多生死,太多离别,自认为已将一切放下,可当贺骁说出这些话时,却仍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刀,刺的我鲜血淋漓。
“所以……你想动用禁术,为自己续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缓缓道。
一种传说中的禁术,以她人之命为自己续命,需要数名杀掉十四岁的处子,施以阵法,将生命转移到自己身上,以求长生。
这方法……自然是假的。
长生,哪有那么容易。
据我所知的曾使用过这种禁术的人,无一不是杀人成性,堕落成魔,最终遭到阵法反噬而亡。
我从不曾想到贺骁会使用这种禁术,一是这种禁术早已失传,二是……在我眼里的贺骁,绝不是这种会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去犯下这种杀戮的人。
他是个什么人呢?就连做个大盗,都能做成“君子大盗”。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人?
“对,我想活下去,不是五年,十年,百年。”
他想永久地活下去,所以动了错误的念头,却并不后悔。要么长生,要么死。
贺骁的眼睛注视着我,浅色的眸子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当你被一个人用这种目光看着的时候,怎么能没有感触?
完完全全地,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我曾经不只一次地想过,是不是我也有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我真正开始注意他,放不下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种眼神。
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仿佛整个人,完完全全地都属于我。
我享受着这种毫无保留的爱意,仿若一个变态。
“可是……你没有这样做。”我轻声道。
“没错。”贺骁沉默了一瞬。
“休言,我爱你。可是,我下不去手。”
“所以……”
“所以我就想试试,用小母鸡来代替少女可不可以……”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摸着他的头发,“所以,可以吗?”
他也微微弯起唇,“当然不可以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忍不住将他抱紧。疯狂是他,偏执是他,善良也是他。
“休言,你说过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
“对。”
“我要你永远也不能忘了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要和我在一起。”
“这算不算两个愿望?”
“当然不算。”
“好,我答应你。”
听到我的回答,贺骁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四周一片安静,连空气仿佛都凝滞起来,我摸着他的头发,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烛火。
烛光昏黄,烛火微微摇曳着,空气中淡淡的,是泥土味混杂着血腥味。
我们坐在墙边,他在我怀里。
起初的温度是温暖的,身体很柔软,心脏在跳动,呼吸洒出的热气让我的脖颈微微发热。
后来的温度是冰冷的,身体是僵硬的,心跳停止,我的脖颈间一片冰冷。
那双浅色的眼睛合上,不知从何时我才真正意识到,也许,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双,永远专注,充满爱意看着我的眼睛了。
这个意识让我心如刀割。
最终,我一把火烧了密室,烧了贺府,等一切化为灰烬,一切的经历仿若梦境一般。
我回到神殿。
梦该醒了。
我看着被我放入冰棺中的身体,神殿如往常一般并无变化,仙鹤依偎在我身边。
我用手抚摸他的面孔,嘴唇,鼻梁,眼睛。
贺骁的愿望,是记住他,找到他,每一世。
宁愿让我永远记住他,也不想独活数年,疯狂的想法。
我不知道对他点点的心动算不算喜欢,但我享受着他对我的爱意,整个人整颗心,唯我独有。
这让我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与愉悦,像一个变态一般。
贺骁受不了自己只是我生命的一个过客,我何尝不是这样呢?如果有一天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其他人,男的,女的,我同样不能忍受。
所以,我会遵守与他的约定。
我会再一次找到他,正如他的愿望,每一世。
我想,我忘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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