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神,不知从何时出生,也不知将何时消亡。每日我坐在我的神殿内,看着我的信徒带着虔诚的信仰,膜拜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他们有着不同的性别和年龄,不同的时空身份,我想,我应该赐福他们。
神,应该是悲悯众生,无欲无求。每日我坐在我的神殿里,看着我虔诚的信徒们从出生起,度过无忧无虑的幼年、恣意朝气的青年、成熟稳重的中年、到垂朽弓腰的老年,直至最终的死亡,然后又一次轮回,获得新生。一世又一世的人生,就像逃不开的宿命一般。我想,他们是可怜的。
不知过了几千年,我仍坐在我的神殿内,白鹤飞着停靠在我的脚边,我看着仍在经历着生老病死的信徒们。也许生命短暂,所以更加珍惜。有那么一刻,我想,他们是幸运的。
突然有一天,我想要体会这种宿命轮回般的生活。
我养的白鹤再一次飞到我的脚边,他陪伴了我数千年,也可能是上万年。他像往常一样低下他的头,轻轻地触碰我,依偎着我。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颅,看着窗外时而飘散,时而聚拢的浮云,对他道:
“我不想再做神了。”
白鹤轻柔地低叫了一声,却仍是温柔地守候在我身边,守护着身边那具已没有了元神的躯体。
而我,就这样以元神的状态入了凡间,躯壳仍留在神殿之中,接受着源源不断的朝拜。
也许,这时候的我才知道,他们膜拜的,并非是我,而是他们心中的信仰,他们心中的神。
至于这个神是谁,并没有关系。
……
神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我的元神只保留了本体不到万分之一的力量,否则肉体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虽然重新找个身体并不算难,但我并不想第一次的“死亡”是这个原因。
我进入了这具身体的原因有三点:一是就近原则,很方便;而是这具身体死后不久,尸身还未腐烂;三是死状不丑,当然,这只是相对来说。
不过,想从这里出去,却并不容易。
睁开眼是一片漆黑,身体似乎被放进了一个方形的容器内,应该是一具棺材,而且已经被埋进土里。我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有些僵硬,不过还好,尚在我的忍受范围内。
伸出双臂试着推了推棺材盖,盖子却纹丝不动,反而是指甲划过木盖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看着十指尖硬而细长的指甲,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果然摸到了两颗尖尖的獠牙。
原来这具尸体已经尸变,如果自己再晚来片刻,恐怕此时这尸体已经成功尸变,戳穿棺材,从坟墓中爬了出去。
我继续用力推着棺材,可棺材四周已经被钉子完全钉死。我轻叹一口气,看来,不能靠正常的方式从这里出去了。
所以,我收回推棺材盖的手,转而在盖上有规律地敲着,嘴里断断续续有节奏地发出声音:“救命……救命……”
然而这具身体的肌肉早已萎缩僵硬,就连声带也无法正常发出声音,所以,我说出的话听着沙哑而阴森。
就像之后那人说的,这听着不像是救命,而像是索命。
“救命……救命……”不知叫了多久,依然不见人来。
我再叹一口气。
看来,来到人世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万事终究只能靠自己。
我不是不想施法从此地逃出去,只是我的力量太大,恐伤及无辜,或者引起他人的恐慌。
不过现在看来,此地位置偏僻,应该无人,所以便放心地施了法。
手轻轻一挥,棺材盖就仿佛被一股大力冲撞拍飞,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陡然接触到外界的阳光,让我的身体略有不适,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我从棺材内爬出来,仔细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明亮,温暖。虽然对于一个僵尸来说,晒太阳并不是什么好事。
感受够了这种感觉后,我试图走到树荫下,腿却一时迈不开,所以……我试着朝前跳了一下。听说,僵尸都是跳着走的?
“砰!”
什么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地,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尸体面部肌肉僵硬,连简单的皱眉动作都难以做到。
好吧,做不到就不做了,我耸了耸肩。
……这具身体可真够硬的,耸个肩都耗了我大半的力气。
我朝着声音落下的方向走去,待我走到那里,看清情况后,眼中难得地闪现过一丝复杂。
这位小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的。
善哉善哉。
地上躺着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男子,他额头上有一个红印,头发随意地用一根布带高高束起,却未束完全,有些头发散落在胸前,看起来十分不羁。
他长得高大俊朗,面部轮廓分明,鼻梁很高,眼窝深邃,睫毛十分浓密,在阳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在他的旁边是一块黑色的棺材盖,他身上被洒上了许多泥土,如果看着现在这个情况,我还猜不出发生什么了的话,我这千年来就算白活了。
想来是我施法拍飞的棺材盖正好打在了此人身上,棺材盖没有将他打晕,勉强站起来后却被从棺材中爬出来的我给吓着了。
恐怕我那一跳,就是吓晕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唉……”我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心虚。
兄弟,这可不能怪我,我在棺材中呼救了半个时辰,你不救也不跑,还敢留在这里,不得不说,你也是个胆大的。
此时阳光太烈,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不舒服,越发的僵硬起来。我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最后还是控制这具身体弯了腰,两手将地上的人抱起,走几步跳几步地挪到了树荫下。
将人放在地上,让他的上半身靠着树干,本想就此离开,却担心山中会有野兽,为避免他成为兽类的腹中餐,我只得留了下来。
毕竟,作为一个神,我总是悲悯世人的。
……也许?
我坐在他的旁边,闭上眼睛施法修复这具身体破损的内里,也为了方便自己的控制,毕竟我不能总是跳着走。不然,被吓晕的人恐怕就不只这么一个。
此时的四周极为安静,这片林子仿佛连一只飞鸟也没有,我能听见微风吹过草叶弯低了腰,能听见不远处有一只蝴蝶扇着翅膀飞到了花丛中,还能听见四公里外有马车从路边驶过。自然,也能听见我身旁那人开始不均匀的呼吸声。
我知道他醒了,毕竟只是突然被吓到,晕了一会儿后就自然地醒了过来。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醒了却装作没醒,明明害怕却装作不害怕。
我不明白,不过,既然他已醒来,那么我也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我刚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另一双眼。那双眼睛是浅浅的茶色,清澈而又干净,我甚至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看呆了,楞在原地。
当然,这可不是因为被他的眼睛迷住了,而是……
如今的我竟是青面獠牙,丑陋不堪!?
顿时心下一个咯噔。
当时就是因为这具尸体死状不丑我才选他,结果没想到现在尸变后,竟然变得这么丑陋吗?
这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所以,要不要换一具身体?我认真地思索着。
思索中的我未发现,那双眼睛在看清我后,就突然变得狠厉,充满杀意,一把弯刀被他迅速地从腰间抽出。
然后……然后就插进了我的肚子里。
“卧槽,小爷就这么倒霉?出来随便走走都能碰到……僵尸?”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此时却没了恐惧,只带着些惊讶,还有些兴味。
如果不是那把弯刀正插在我的肚子里,我想我不介意夸赞一句少侠好身手,或许还能夸一句声音很好听。
我能感受到弯刀插在腹中的感觉,萎缩的肌肉被利刃撕开,如同慢动作一般缓缓推进。
虽然他面色满不在乎,我却仍能感受到腹中的弯刀在上下微微晃荡,他在紧张。
这具身体并没有痛感,但这种感觉却并不让人感到舒适。
我是想安静坐在原地等他将心情平复下来,可当我看见他将插在我肚子里的刀抽出来,转而起身向我脖子砍上去的时候,我就不淡定了。
毕竟要将砍断的头再接上去,实在有些麻烦。
所以,我用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想将他手中的刀抽出来。可他似乎身手不凡,一脚迅速有力地踢向我,趁我躲避的同时刀柄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朝我脖子砍去,整个过程流畅迅捷,一气呵成。
只待一刀,尸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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