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景清走在贫民窟破旧的街道上,这里没有一株绿色植物,连野草都不会扎根,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但并不代表这里没有危险,只是他自幼就比别的龙更机敏,更容易躲避危险。
可尤花花不是,他才十岁,就没离开过贫民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因为有尤景清照顾,所以他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尤花花是头天真的小鹦鹉嘴龙。
然后尤景清才转过两条街道,就发现了又偷偷跟上他的傅明庭。
不过已经被跟了好几天,神经衰弱的尤景清选择假装不知道,视而不见。
“看见我家花花了吗?”
“李伯,看见我家花花了吗?”
问了不少街坊,尤景清才知道弟弟的去处。
贫民窟又乱又脏,都是低矮的平房,小巷子一个接一个,黑暗又隐蔽,这里很多青年没有工作,游手好闲,有些靠收保护费为生,有些则是去城里偷鸡摸狗,尤景清是难得有正经工作的龙,不少龙都认为,尤景清可能会成为贫民窟飞出去的唯一一只金凤凰。
他顺着街坊说的方向钻进了好几个小巷子,都没看到弟弟。
站在街道尽头唯一一个小巷子跟前的时候,尤景清站住了,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浓,就在小巷口的地上还有几滴血珠,已经干了,留下了红褐色的痕迹。
械斗杀龙,在贫民窟很常见,这里是法律的边缘。
这里也没有监控,甚至警察都不愿意调查有关这里的案件。
死个把龙太正常了。
只要这头龙不是被吃掉的,就没有龙管。
尤景清走进了巷子,巷子很窄小,此时太阳也快下山了,日光暗沉,巷子几乎没有光线,尤景清走了进去。
这里年久失修,墙壁斑驳,粉刷过的白皮掉落,露出里头的水泥面。
而在这摇摇欲坠的墙壁下面,蜷缩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
他的身上全是灰,双臂护着自己的头,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齿痕,也有烟头烫过的痕迹,还有小刀划过的刀伤——现在还往外冒着血。
他的衣服也被刀刃划破了,双腿不知道被什么打过,肿成了两截萝卜,还是青紫色的。
尤景清半蹲下身体,他小心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拉开了花花的手臂,颤抖着把手指放在花花的鼻子下面。
还活着。
尤景清一阵眩晕,差点倒在地上。
幸好傅明庭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了尤景清,尤景清连忙推开傅明庭,他的拳头握得死紧,根本就不长的指甲嵌进肉里,尤景清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地说:“谢谢。”
傅明庭又站了回去,面无表情,一本正经:“不客气。”
尤景清不敢背花花,他甚至不敢挪动花花。
他只能一只手穿过花花的脖子,一只手穿过花花的腿,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已经晕厥的花花抱了起来。
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被妈妈捡回来的时候瘦得跟骷髅一样。
当时尤景清年纪也小,知道自己有了个弟弟之后,还欺负了他一段时间。
但花花天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龙,他从来不生气,有了什么好东西,还总记得尤景清。
就这样,尤景清终于承认花花是自己的弟弟了。
一开始是妈妈护着他们几个小的,等妈妈病了,就是尤景清站出来护着这个家。
他们一家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最艰难的日子也熬过来了。
尤景清紧咬着下唇,傅明庭也不再远远地跟着了,他现在只距离尤景清两三米。
这奇怪的三龙组合搞得路上不少龙侧目。
“哎哟,后头那头男龙真高啊。”
“人形看起来都有两米多呢,原形得多大啊。”
“说不定是剑龙。”
“戟龙也说不定啊。”
“看那样子,不太像贫民窟的龙呢。”
“花花是被打了吧?”
“现在的小鬼头,一个比一个猴精,胆子也大,花花这样的龙,要不是小尤护着,都活不到今天呀。”
“小尤也不容易,他老妈是个药罐子,弟妹又那么小,我要是他,我就跑啦。”
“说的是,我要是他,我早就跑了,一头龙吃饱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养这几个。”
尤景清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没有龙知道妈妈为了养活他们一头龙做了多少事,也没龙知道他的弟妹们为了照顾家里,连一口吃的都不敢多要。
“哥哥。”
尤景清低下头,花花艰难地睁开肿得不行的眼睛,他的两只眼睛肿得跟灯泡一样大,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打开一条缝,他把自己紧握着的拳头抬高。
“你回来啦。”花花在艰难地笑,“我有乖乖地照顾妈妈和妹妹。”
尤景清“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花花又说:“我还给哥哥准备了礼物!”
花花动作一大,扭到了胳膊,他鼻子一皱:“好疼……”
尤景清:“现在知道疼了?”
花花把紧拽着的手打开,小小的手掌里放着一颗绿色的石头,在此时已经昏黄的阳光下已经折射着光芒,没有经过打磨的原石灰扑扑的,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它打磨后美丽璀璨的模样。
“他们要抢我的石头。”花花挺了挺胸脯,“我没给他们!”
他保护了自己要送给哥哥的礼物。
尤景清深吸一口气,他几乎是咆哮着说:“尤花花!!”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死?!”
“一颗石头!再怎么珍贵,有你的命重要吗!”
“我要是没来找你,你就死在那儿?!”
尤花花缩着脖子,他一眨眼,眼泪就顺着脸颊流向了脖子,他边哭边说:“哥哥,我疼。”
尤景清:“你疼有个屁用!”
“尤花花我告诉你,你撒娇也没用。”
尤花花抱着尤景清的脖子,努力转移话题:“哥哥,后面这个叔叔是谁啊?”
走在后面的傅明庭冲尤花花挥了挥手:“你好。”
尤花花一愣,眨眨眼睛:“你好。”
然后尤花花又缩回了尤景清的怀里,跟哥哥啃耳朵:“哥哥,叔叔好高,好帅。”
“萌萌肯定会不开心。”尤花花小声说。
尤景清:“……”
尤萌萌不喜欢长得好看的龙。
抱着尤花花走了半个小时,尤景清才把他送到了贫民窟唯一的诊所,诊所建立在贫民窟最靠近城市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比起别的地方来说非常干净。
因为诊所关乎着生命,所以即便贫民窟内部械斗得再厉害,也不会有龙把爪子伸向诊所。
尤花花一看马上到诊所了,就开始在尤景清怀里拼命挣扎:“不去!我不去!”
尤景清:“尤花花,你闭嘴!”
傅明庭先一步打开了诊所的门,尤景清紧抿着唇:“谢谢。”
傅明庭依旧是那副高冷模样:“不客气。”
欠了人情就得还。
尤景清头开始疼了。
一顿检查过后,诊所唯一的医生戴着一副金色眼镜,给尤景清看拍好的片子:“要做手术,肋骨断了两口,手指也断了三根,还有伤口要缝合。”
医生叹了口气:“你那里钱……”
尤景清坐在医生对面,他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像小学生一样。
“我这里有钱。”尤景清说,“医生,该用的药就用吧。”
医生写着单子,他推了推眼镜:“行,去护士那缴费吧。”
说完,他把单子推给了尤景清。
尤景清看了眼单子,他的手有点抖,但很快把单子握在拳头里。
尤花花正被护士抱着,他还在嚎:“哥!不治!我不治!我们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尤花花!”尤景清眼眶有些红,“你听话!治好了哥给你买果子吃。”
尤花花还在号,但护士很快把他抱进了病房里。
医生走到尤景清旁边,医生个子很高,人很瘦,皮肤白得惊人,一头浅金色头发分外扎眼,他提醒道:“你钱够不够?”
尤景清一脸镇定:“够的。”
医生拍了拍尤景清的肩膀:“不够跟我说一声。”
就在医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原本尤景清走进诊所后就看不见人影的傅明庭忽然走了过来,他递了一杯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的饮料给尤景清,很是严肃地说:“喝水。”
尤景清接过这杯饮料:“谢谢。”
医生看了眼尤景清,又看了眼高大冷峻的傅明庭,他的眼神有些玩味,但很快移开了注意力。
“你弟弟我会照顾,做手术就要几个小时,还要修养,三天后才能出院。”
“做手术需要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你可以不用守在医院。”
尤景清点头:“知道了。”
这句话一落音,尤景清就大步迈出了诊所。
傅明庭依旧跟在尤景清身后。
尤景清喝了一口饮料,他震惊地移开吸管——这是蔬菜汁,对他们这些草食性的恐龙而言这不仅仅是果汁,更是食物。
价格自然不菲,新鲜的蔬菜只有城市才有,所以贫民窟的蔬菜汁卖得非常贵,贵到尤景清哪怕是最有钱的时候也不舍得去买一杯。
傅明庭明明还是一脸冷漠的表情,可语气却非常温柔:“你喜欢喝吗?”
“以后我会帮你照顾弟妹的,也会帮你照顾妈妈。”
傅明庭顿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尤景清:“……”
他深吸一口气:“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和你结婚的,这杯蔬菜汁的钱我会还你。”
傅明庭转过头,过了几秒才重新转回来。
然后又跟在了尤景清屁股后面。
——来自父母恋爱经验的终极奥义,假装没听见。
离开诊所之后,尤景清走在街道上。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穿在里面的黑色背心,他的肌肉很结实流畅,不会太夸张,却充满了爆发力,他甩甩头发,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弟弟有多痛,那群龙也该尝尝看。
贫民窟信奉的真理,永远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拳头就是正义。
尤景清风轻云淡:“我当街霸的时候,他们还在吃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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