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八章无声的争执

小说:性别,男 作者:桑尤
    顾皎被带走后,现场陷入了一片微妙的沉默。

    这本来是一趟完美的参观之旅——优美的生活坏境,丰富的业余活动,相对自由的人际关系……完美得如同高校招生广告。但那个发疯的男人,突然戳破了这个美丽的肥皂泡,让人意识到也许这里并非是一个乐园。

    看似人性化且宽松的管理方式背后,仍旧隐秘地部署了随时可以调遣的警备力量。看看那两个拎着电击棍的警卫!都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突然窜出来的,凶悍程度一点也不输给死囚监狱里的狱警。而且……顾教授那么有学问的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呢,他在疗养院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姜风此时才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让警卫强制带走顾皎的决定有点欠考虑了。事已至此,她只好尴尬地向大家解释说:“顾教授入院前就有轻度的精神分裂症状,我院特地为他量身定制了治疗方案,近几月基本没有犯病,今天可能是因为碰到熟人,心情有点激动,才犯了病。我们采取了这种……嗯,非常规的措施,也是怕他失控伤到大家。”

    但是她的解释就像是给一件华服打补丁,裂痕已经形成,便很难修补如初了。大家还是不大相信的,互相之间递着怀疑的眼神。

    眼看好好的一场活动就要毁在手上,姜风一着急,拉着陆追源,要她给自己的话作证:“你们可以问她——顾皎在研究所的时候精神状态就很不稳定,是不是?”

    陆追源哽咽无语,半晌才流着泪点了点头。

    但说什么都晚了,不信的人还是不信,在她们眼里,姜风的解释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陆追源的佐证不干不脆,怎么看都是迫于研究所的宣传需要才作的。

    回程的大巴里,配合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车厢里投射出了浩瀚星空的壮美景色。但大家的兴致远不如来时那么高了,一个两个都恹恹欲睡地窝在座椅上。

    自从顾皎在眼前被带走,陆追源就跟失了魂似的,茫茫然地随着大部队走,上车之后先是坐错了位置,被石岩拎到正确的座号后,又双眼发愣地看着前方空气,喃喃自语一万次“是我害了他”,罔顾一遍遍响起来的安全带提示。

    石岩憋了一肚子气,默不作声地朝她倾身过去。

    陆追源被分辨率突然放大两倍的脸吓了一跳,反应很大地一把将他推开:“你干什么?!”

    “安全带!”石岩没好气地提醒。

    她眼眶还红着,审视他良久,垂下眼说:“谢谢,我自己可以扣。”说完小心翼翼地往外坐了坐,还把原本抱在胸前的双肩包放到了两人中间空出来的位置上,跟筑了一道城墙似的。

    那副如避瘟疫的戒备神态让石岩一下子就炸毛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天,莫名其妙冒出来又莫名其妙发了疯的前任,她都没空来跟他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他本来就憋屈得要吐血,又莫名其妙地被她当贼一样防着,心里那把火蹭蹭蹭往上窜,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于是狠狠地发作了出来。

    不过毕竟是十几岁的年纪,发火也是带点孩子气的。她不是不要他替她扣安全带吗,他偏不,“嚯”地站起来,不顾她的抗拒,单手按住陆追源肩膀把她钉在座位上,另一手飞快地拽住系带,咔的一下一气呵成地把锁舌推进带扣里,将她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座椅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怒不可遏,居高临下地质问她。

    他的动静引起了乘客们的注意。坐在后座的一个研究员站了起来,看了两眼怒气冲冲的年轻男人,直接问陆追源:“发生了什么事?你需要帮助吗?”

    坐在最前排的便衣警卫也回了头,探究地朝他们的座位打量。

    陆追源忙说:“没事,没事……”跟石岩小声商量,“你先坐下,好不好?”

    石岩不甘不愿地坐下,气鼓鼓地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控诉她:“你为了见他才来的,说什么陪我来参观的,你就是利用我。”越说越委屈,恨恨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回程的车上,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车厢里分外安静。石岩的声音尽管已经放低,还是难免被前后左右的邻座听到只言片语。

    陆追源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想了想,从背包里找出一支笔,就便在组织方下发的《参观行程安排》背面写了一行字。

    “没骗你,主要是陪你参观。”她写到“观”字后笔尖顿了一顿,又写,“看望顾皎是顺便。”

    石岩夺过纸笔,刷刷刷在她的字下面写:“你为了他特地去做发型,为了他化妆!真是好用心的‘顺便’!”

    “我只是想换一个他认不出来的形象,”陆追源跟着解释,“他受不得刺激,我本来也没想跟他说上话,只是打算混在人群里亲眼确认一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仅此而已。”

    对于她说的话,石岩一个字都不信。为了这次“顺便”的见面,她破天荒地精心打扮自己,而那边厢顾皎花了十几天时间为她准备了一个surprise,怎么看都是一对心有默契的苦命鸳鸯,可歌可泣,令人感动!而他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两人为了暗度陈仓修的那条栈道——幌子罢了。

    车厢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人也在漫天流转的星光中酝酿着睡意。就是在此种静谧的环境下,通过纸笔这两种古老的媒介,石岩和陆追源爆发了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气愤。”陆追源抬头望了他一眼,发现这个人眉头仍然打着结,于是继续写,“不论我的动机如何,从你的立场来说,利益没有受到损——”

    “失”字的一撇突然斜飞出去,石岩没让她写完,抓过笔浓墨重彩地反驳:“我觉得我受到了愚弄!!!作为你重会老情人的工具,我难道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吗?!!!!”

    他重重地画了一串感叹号,然后把这页纸推到陆追源面前。

    “老情人”,写下这三个字之前石岩不是没有犹豫的,毕竟那个顾皎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至今还蒙在鼓里。最后赌气用了这个称呼来指代顾皎,他其实是抱了陆追源能澄清一下的希望的。

    但她似乎对三个字没什么异议,对着他的字迹沉思了片刻,写道:“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石岩攥紧了递给他的笔,握得骨节白发,几乎把塑料的笔杆捏断。

    深呼吸两口,他落了笔:“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研究所反复强调的五年期限,顾皎明显不符合转入疗养院的资格。

    这个问题似乎直接击中了陆追源的软肋,她犹豫了许久,几番下笔又涂掉,最后写了寥寥几个字:“我去求了温老师。”

    这行字写得小小的,怕被别人看到似的,很没底气的样子。

    石岩冷哼一声,回道:“原来走了关系。”

    “我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他去死。”陆追源满脸愧色,一笔一画地补充着,“不过,我没有花国家的钱。顾皎在疗养院里的费用,都是我自费的。”

    石岩总算是知道她的工资去哪里了!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式地参观了一天,他也能明白疗养院里的生活成本有多高,再加上治疗费、人工费、安保费,由国家承担还好,要个人自费支出的话,完全就是烧钱。

    他画了一串无语的“。。。。。。”给她。

    几个月的相处,他当然知道她平时是怎样一个坚守原则的人。恐怕利用人情关系去求温老师想办法弄一个自费的名额,就已经让她内心备受煎熬,绝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占公家的便宜。所以,只能尽量缩减自己的开支,省吃俭用地供着顾皎。

    石岩一想起她在生活上对自己是如何克扣的,就又心疼又生气。

    图什么?图什么啊!那个姓顾的魅力就这么大?

    他恨恨地写:“如果我是他,我宁愿自杀也不想拖累别人。他就是一条吸血虫。”

    陆追源皱眉回:“你没有权力这么评价他。”

    她的用词罕见的严厉,维护顾皎的意图十分明显。石岩看得眼睛刺痛,不想再自找不痛快,烦躁地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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