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离开后,我就活成了你的样子

    少年宋扬悻悻地回了家,他用沉重的农活来催眠自己,想让自己忘掉那个曾带给他欢声笑语的小少年。

    日子一切如旧,说不上差到吃不上饭,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只是平静,虽说他每天都累得半死,但却感觉不到半点儿满足感。

    浑浑噩噩,碌碌无为,这是少年宋扬眼中的日子。

    少年张寒来的时候,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入了少年张寒苦涩而乏味的生活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而后他走了,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只是,少年宋扬的心,被带走了。

    他已经慢慢地不能忍受大山之中的生活了,他不能接受自己一辈子就守着这几亩地过日子。

    我本可以继续忍受黑暗,直到我见到了光明。

    可是他走不了,一家老小需要他,这样的生活,还得继续。

    不管他愿不愿意。

    少年宋扬被沉重的生活压得直不起腰来的时候,也会禁不住地觉得,关于他的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到不真实,有时候,他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毕竟,差距太大了,大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处暑,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

    一晃,小半年也就那么过去了。

    冬日里的一个黄昏,在做完了所有活儿之后,鬼使神差地,他又走到了那个山谷。

    那个他和少年张寒躺在蒲公英从中看星星的山谷。

    时至冬季,早已没有什么蒲公英了,有的,只有遍地的荒草。

    天色黯淡了下去,星星们又慢慢地出现在了天空中。

    少年宋扬和衣躺下。

    他突然很想他。

    他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剧组的生活累不累,会不会有人看他瘦小欺负他,他、也会想念自己吗……

    少年宋扬鼻头一酸,两行清泪从眼角沿着少年消瘦的脸颊滑落。

    他咬紧自己的牙,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一直咬到自己的牙齿都发酸了。

    真的,太想他了。

    这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少年宋扬长到这么大也还是第一次。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只不过才相处了一天的时间,却能让他辗转反侧,念念不忘。

    就当,那一天的快乐时光是偷来的吧,自己拥有过哪怕一天,自己也该知足了。

    可是,还是不甘心呢。

    下雪了。

    晶莹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山谷中,落在荒草上,落在少年宋扬冻得通红脸颊。

    起身吧,该回家了。

    就慢慢地,忘了吧。

    就当种子长居黑暗,从未破土而出,不曾见识过明媚天光与灿烂千阳。

    就当冬夜摸黑行走的人,不知尚有黎明时的希望曙光。

    就当,这世上压根不存在一个笑容春风和煦,跟在他身后叫他“小哥哥”的少年吧。

    就当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又一年过去了,这一年,少年宋扬长高了不少,身上也有了些肌肉,眼瞅着就要从一个少年变成青年人了。

    一年半以前的那件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了。

    说起来,他连张寒的样子几乎都已经记不得了。

    少年宋扬自嘲地笑了下,时间真的是抚平一切的良药,当时思念还那么深,也不过才一年,都快要忘得差不多了。

    当时的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

    连少年宋扬自己都觉得可笑。

    自己现在的生活,苦是苦了点儿,可是有家人的陪伴,每天靠着自己的力气养家糊口,到底也是心安。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他就会他们山村里大多数的孩子们一样,娶妻、生子、养儿、赡老……

    过完自己劳碌又平凡的一生。

    直到那一天,他做的一个决定,彻底改变了他今后的人生轨迹。

    他无意间从一个在市里打工的发小那里听说,有个演员的海选活动,在海选年轻的演员们,他们的那个小破地市,就能够报名。

    发小还说,要是能当演员,哪怕就是去当个跑龙套的,也比他这种累死累活打工的挣得钱多。

    少年宋扬动了心,他心中的一簇行将熄灭的火苗重又死灰复燃。

    以前的自己,是走不出这大山,但如果,自己可以呢?

    张寒他,也是演员呀。几乎是当听到演员两个字的时候,少年宋扬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小张寒。

    为什么不去试试,真的愿意在这个小山村呆一辈子,干一辈子农活吗?

    他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的。

    在确认这个消息真实可靠后,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才说服自己的父母,跟他们分析清楚了利弊。

    现在二妹妹大了,家里的活也多少能帮着照应一些,洗衣做饭,都能帮着家里做了。

    如果他真的能当上一个群众演员的话,就能多挣一些钱来补贴家里,那样的话,爸爸即使少做一些农活都没有关系。

    自己将来挣了点儿钱,就能更好地给妈妈治病了,妹妹们也就有钱上学了,不需要再走他的老路了……

    临行前,他爸爸给了他一百五十块钱,这能够少年宋扬路费和几天的吃住的。

    少年宋扬卷上包裹,带了一兜子馒头和自己家腌的榨菜,辞别了一家老小,就出发了。

    宋扬爸爸回家一看,那一百块钱还放在桌子上,宋扬只拿了五十……

    少年宋扬为了省下五块钱来,他舍不得坐车,硬生生地顶着大雪,走了几十里山路,从太阳初升到月上枝头,这才走到了地市。

    当晚,他钻进火车站的大厅中,抱着行李哆哆嗦嗦地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他找到了演员的海选地点,来海选的人可真多呀,男的女的,一个个地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只有他最土气。

    前面一连出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垂头丧气,哭丧着脸,少年宋扬不由得有些担心。

    论穿衣打扮,论谈吐气质,少年宋扬都自惭形秽,他们都过不了,那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戏?

    他有点儿后悔,早知道,自己就该狠下心,买一身好看一点儿的衣服的。

    “下一个,宋扬”

    少年宋扬心虚地走进了房间里。

    “抬起头来,跟我们看看。”

    少年宋扬顺从地抬起了头。

    坐在椅子上的评审们“审阅”着少年宋扬的三庭五眼,不禁眼前一亮。

    她们又问了少年宋扬一些问题,宋扬昨晚没睡好,脑子闷闷地,一一照实回答了。

    “你为什么想要当演员?”

    少年宋扬愣了一下,嗫嚅道:“因、因为一个人,他、他也是演员。”

    这些评审们听他这么说,就把他当做追星族的一员了,想着家里这么穷的原来也追星,便都没有什么恶意的笑了起来。

    少年宋扬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笑。毕竟,他连追星族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你先在外面椅子上等一会儿,过一会儿我们再通知你结果。”椅子上坐着的人这样说道。

    “好、好的,谢谢您”少年宋扬起身把椅子推回了原位。

    “下一个”宋扬出去之后,声音想起。

    少年宋扬坐在椅子上,有些七上八下,其他的来参加海选的选手,要么就是哭丧着脸出来的,要么就是欢天喜地地出来的,像他这个样子的,要等消息的,还真是没有第二个人。

    少年宋扬一直等到大中午,等到来参加海选的人都走光了,这才等到了自己的“结局”

    一个评审伸着懒腰,叫了他的名字。

    他连忙跑了过去,战战兢兢地问道:“请、请问,我可以吗?”

    那评审没回答他,反而又问了他一个问题,“不口吃吧?”

    “不、不,我就是,太紧张了。”少年宋扬哭笑不得。

    “行吧,那就你了。”

    “真的?”少年宋扬感到了惊喜和意外。

    “嗯”那女评审又被他憨头憨脑的样子给逗乐了。

    原来呀,他们将要拍的这部戏里,有那么一个农家子弟的少年角色,是个小配角。

    其他的角色基本上都定了个七七八八,唯独这个小角色,难到了不少评审。

    有没有演戏的经验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个角色身上,必须要带着一股农家子弟身上的憨厚和老实。

    来这里参加海选的,大多都是市里的,家庭条件好的孩子们,他身上没有什么农家子弟身上的朴实气息,实在是不适合这个角色。

    农村的孩子们,一般都没有人敢于报名这种演员选拔的活动,潜意识里大家都觉得这是有钱人才玩的“游戏”,因此来参加海选的农村孩子们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几个,要么就是长相差了些,要么就是身上的戾气太重,评审们担心以后不好管控。

    正愁没有合适的选角呢,这少年宋扬就送上门来了。

    相貌端正,身材吻合,三庭五眼堪称完美,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破旧,再加上宋扬昨天累了一天,夜里又睡不好,身上带着一种疲惫感,他这往评审跟前一坐,几乎让评审们觉得他就是剧里的那个角色走出来了!

    让他在等等,是在故意吊着他,想看看这个孩子心性如何,结果,这孩子等了一大上午,看着别人都早早地出了结果,也没有抱怨一句。

    这种性子,正是以后拍戏最需要的性子。

    这种人进了剧组,老实本分事少肯吃苦,更是会顺从导演的安排与指挥。评审们当即决定,就他了。

    少年宋扬的演戏生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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