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哭诉的来访者预约了时间又爽约,冯清辉白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里她一直在诚挚道歉。
冯清辉资历不高,懒得耍大牌,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想清闲清闲,也就没跟她计较。
往常,单纯按照规章制度,安排了时间即使不来,也是要付一次性两个小时的薪酬的。
所以放心理咨询师的鸽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杨阿姨不是个特别多嘴的人,顾初旭自然也不知道冯清辉中午回来多了一番盘问。
苏助理能找到她上班的地方冯清辉丝毫不惊讶。
所以几日后她们在咖啡厅碰面了。
有些人心机复杂,有些人只需要透过几个眼神就能把性格摸透七八。
苏助理属于后者,心里有什么脸上就有什么。况且,刚毕业的人,没经历过人情世故磋磨,心态不够独立不够成熟,大多心存傲气,受了什么委屈就得找什么人发。
“顾太知道吗,你轻松平常两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去留,否认一个人的努力。”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哀怨,但冯清辉觉得应该不是她此行的重点。
冯清辉尽量去理解苏助理此时此刻的心情。
但说实话,心理医生也是个凡人,没看破红尘,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会辟谷的神。
眼前坐着的是对她老公有想法的女人,她作为顾初旭的老婆,没办法置身事外去开导她,因为她姓冯,不姓圣母白莲花。
冯清辉并不是逃避责任或者刻意解释,她只是实事求是:“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引导他选择A或者选择B,是他自己情商高,直接选择A。”
她说到这,突然想把苏助理当成吐槽对象,所以忍不住损了几句:“顾初旭这个男人,胆小怕事而且特别贪财,他不敢惹我,怕我离婚分走家产,所以平常在家里,特别惧内,我皱皱眉他都多想……你说这有钱的男人,活成这样累不累?”
“顾太,我们之间存在误会,我那天……工作太累了,就随便靠了下。”苏助理用力握了握手,可以看得出来这份工作诱惑力很大,她仍然心存想法。
冯清辉垂头看着她紧握的双手,察觉她比刚才紧张,大概是撒了谎。
其实这解释也够扯,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我看得出你喜欢他,皮相好的男人大家都喜欢,多看两眼没什么,不过,是他想开你,不是我想开你。”她说话也算开门见山。
桌子上的咖啡都凉透,苏助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端坐着,眼神略带悲情。
其实她说什么都白搭,冯清辉能这么冷静坐这,已经很给她面子,换成市井妇人,早就撸袖子开打了。
所以礼貌人吃亏,撒泼打滚的反而占便宜。
冯清辉回身去拿包,临走又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恶婆娘,只是感情方面宁愿错杀一百都不放过一个……不过你还年轻,倘若有天你到我这个人生阶段,你就明白,对于已婚女人来讲,那些觊觎自己老公的年轻小姑娘,是多么十恶不赦且不可原谅。”
苏助理大概没猜到冯清辉这么能说,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追她两步,“顾太,你知道吗,公司规定辞退员工经济补偿最多三个月薪水,财务部却支付了我半年的钱。”
苏助理扳回一局:“顾总还真懂得怜香惜玉。”
冯清辉脚下滞住,眨了眨眼,内心深处有一簇火熊熊燃烧,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怜香惜玉,而是顾初旭这么做无异于打她的脸。
外人怎么想?顾太不讲理,顾总拗不过,人辞退了,心有不忍?
她明白苏助理没怀好意,挑拨是非,所以不想遂她愿。
“是我让他这么补偿你的,我劝了,没用,想来想去只能这么平衡一下,求心安。”
苏助理不知道应不应该信,愣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冯清辉这么回答表面上是赢了,其实她俩谁也没赢。
冯清辉边走边合计,既然他这么有钱,这个月先买十个包还是先买十双鞋?
冯清辉对这事别提多介意,她这两年特别排斥苏助理这种想要捡现成的年轻女孩子。
不过顾初旭这两年还就招人喜欢,即使顶着已婚的头衔,仍旧抵不住一群女孩子垂涎。
相比较他,冯清辉这种已婚女士就显得“门前冷落”,想当初,冯清辉从来不“乏人问津”。
她爸冯佑军做的是抛头露面的生意,生意伙伴都知道家里有个漂亮女儿,冯清辉从大学起,那些想介绍对象想做媒婆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没断过。
可惜冯清辉大学就认识了顾初旭,所以展静就常说,你这样年轻气盛把自己早早托付的人,根本体会不到成人世界私生活的丰富多彩。
嫁男人就像找修鞋匠,不得货比三家看看谁的技术好。
这个地段出门往右走不到三百米就是十字路口,又正好赶上晚高峰,交通状况那真是一言难尽、一塌糊涂。
她拦了一辆车,报了地址,司机一听要走步行街,直接一脸嫌弃地摇头摆手。
在这短暂地二十分钟内,冯清辉体会到什么叫有钱没地方花。
正一筹莫展,一辆银白色家用型车子停到眼前,不等她打量对方就落下车窗,鸣着笛冲她笑:“这么巧?”
冯清辉低头看过去,是李凡硕:“你怎么在这?”
“过来送个人,”他不用问也知道什么情况,抬了抬下巴说,“上车吧。”
冯清辉也没跟他客套,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李凡硕看过来一眼,“今天怎么没开车啊。”
“省油。”
“也没听顾总说要破产。”
“未雨绸缪。”
“还真想让他破产啊?”
冯清辉没回答这个问题,安静看了会儿窗外,蹙着干净好看的眉毛询问:“你们公司,现在是不是都在沸沸扬扬传我的坏话?”
李凡硕说:“也就那么回事吧,谁让你那天从老顾办公室出来时脸那么黑呢。不过也就是茶余饭后的八卦,过段时间不攻自破。”
冯清辉就知道是这样,要不苏助理怎么反应那么快,那些八卦无外乎是打赌他们什么时候离婚,或者离婚能分走顾初旭多少家产吧。
她跟李凡硕的关系不咸不淡,其实认真追究起来,李凡硕还追过她,不过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血气方刚不懂事,不值一提。
到家时冷冷清清,客厅窗户敞开一条缝,还不到终日可以通风的季节,北方暖气断了,所以有些寒凉。
顾初旭每次晚归,冯清辉都会给他留灯,今夜她不仅开着灯,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等他喝“茬”。
她看着电视节目睡着了,身上搭着毛毯,蜷着腿。
做了个噩梦,梦里身处摩天大厦,她扶着楼梯下楼,楼梯越走越陡峭,下方万丈深渊,她恐惧、害怕、寸步难行,张望许久鼓起勇气,一步踏错整个身子落空往下掉落,她惊出一脑门冷汗。
肩膀忽然被握住——
“怎么出那么多汗,做噩梦了?”
也不知睡到几许,顾初旭回了来。
冯清辉睁开单薄的眼皮瞧他一眼,勉强坐起来,摸了摸鬓角,全是汗。
他坐到对面,胳膊肘撑着大腿,衣服有酒味,也有烟味,说不上哪个轻哪个淡,混杂在一起。
他看着她:“怎么也不说话?”
话到嘴边又让她犹豫,看他一眼,这才喃喃细语:“可能最近压力确实太大了。”
毯子随动作掉地上,他探手拾起来又给她盖上,“什么压力?你们工作室面临搬迁的事?”
“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多嘴打听了,不过他不愿意多说:“听说了。”
“确有其事对吗?”
顾初旭点点头:“确实有这个事,也不是不能办,既然需要挂应届毕业生创业的名头,索性就找人挂一个,给点好处,一年也花不了几个钱。”
冯清辉不是没想到这层,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妥。
他知道她的顾虑,已经都帮她打算周全:“我让王律师好好拟一份合同,应届毕业生这个问题你不用插手,我张罗。”
“学校那边好骗吗?”
“下周你跟我过去吃个饭。”
“跟谁?”
“王明述,”他看了看冯清辉的神色,抿嘴笑,“不知道王明述是谁?”
冯清辉反问:“我该知道吗?”
“你学位证、毕业证上签字的那位。”
“……”
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又放下,把脖子上的领带解开,抽下来,扔沙发上,边低头解袖扣边说:“以前是校长,现在是校党委书记。”
“降了?”
“……升了。”他蹙了蹙眉,没想到她连这点常识都能搞错。
他说罢开始解里面的衬衫,解到第二个纽扣,抬手把皮带又抽了。
冯清辉坐着,他站着,她无意识扫过去,视线对上他下三路某个位置,眨了眨眼睛,赶紧又挪开。
“你又喝酒了啊?”
“工作需要,在所难免。”
“往常不都是赵秋芬帮你顶着吗?”她没话找话。
“她最近不方便饮酒。”
“哦,来那个了。”
“哪个?”顾初旭刚解开的眉头又皱上去,“……我意思是她最近胃不好。”
提到赵秋芬,人情世故上,一个女强人不晓得多圆滑,可就是不太给冯清辉面子。
要不是晓得赵秋芬孩子都两个了,冯清辉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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