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什么怪东西？”
“师兄，你见过吗？”
荀方苏摇头，“不曾。”
但他可以感知到，这漆黑之物内部，黑雾在不断地变化着、塌缩着，使它变得越来越强大。
像灵宠，但更像......魔物。
可是他竟然感觉不到这漆黑毛团的任何一丝灵力，相反却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充满荒芜的死气。
墨念之抬起手掌，缓缓张开。
就看到那漆黑毛团“嗝~”地打了个饱隔，缓缓地降落到墨念之的手掌之上，乖巧柔顺，全然不见之前吞噬黑雾的骇然气势。
在墨念之修长白皙的手上嬉戏了几圈，它自觉地钻入墨念之的衣襟，几下就爬到了他的胸口，乖巧地窝在他颈口。
墨念之见到它这般温顺，不由地带上了一丝笑意。一直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毛团，没想到关键时刻却帮了大忙。
抬头对上师兄探究的眼睛，他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一来这毛团的来历确实奇特，二来他怕说多引人怀疑，只是说了声“我到前面去看看，”便循着石板路向村子深处走去。
他笑得是那样的坦荡淡然，走路时衣袍张扬，漆黑如墨的长发仅以一根绸带系住，更加多了些飘逸不羁。
荀方苏知道墨念之身上有什么变了，但他又说不清，原先那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废柴，此时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一身素衣的冷峻男子扭头望着匆匆而过的墨念之，双目中神光深邃。
有一种探究的欲望在眼中深处若隐若现，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烈危险感，与以往的冷静全然不同。
这个村子呈现一个巨大的回字形，一条青石板路贯穿其中，纵使黑雾已经被毛团吸收殆尽，但因着此处是山间，所以依旧有淡淡的一层雾气。
但相比黑雾来说，这种雾气并不算得上什么，即使几十米开外，仍然能看得清。
“师兄，我看墨师兄的那个毛团来历不一般，能吸收魔气，自然也是魔物，只恐怕......”宿星华欲言又止。
荀方苏停下来看他。
宿星华微愣了一下，继续道：“修道之人身边藏匿了一个魔物，这传出去，不管怎样墨师兄都是要受牵连的，甚至会让人怀疑，这魔物跟他是一开始便商量好的，不然为什么就他一个人......”
“我说，我这还没走远，星华师弟你这顶大帽子就扣下来了，我还真是惶恐。”
墨念之的声音突然在宿星华背后响起。
宿星华脸色一变，赶忙扭头看去，只见他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他俩身后。
“墨师兄，背后听人讲话非君子所为。”宿星华有些被人揭发的恼羞成怒。
“怎么，你说得我听不得？”
墨念之瞥了他一眼，从荀方苏身后闪出，说道：“我只不过是去寻找了个线索，你们就说起我的坏话来了，师兄，你们这样可不厚道。”
说着，他举起双手，手中捏着一个什么东西向他俩甩过去。
白色的物体飞过，荀方苏跟宿星华纷纷接住，但入手滑腻冰凉的触感皆是大吃一惊——
再仔细一看，他们手中皆是捏着一张人皮。
眼睛、眉毛、嘴唇，样样皆全，脸上分毫毕现。甚至于表情，还停格在死前的那一瞬，或惊恐或震惊， 虽然已过了些时日，但这些皮依然光滑柔软，连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这人皮完整光滑，与其说是人皮，倒不如说是件被人脱下来的衣物。应该是内里血肉被溶化后吸食殆尽留下来的。
“墨念之！”
宿星华惊叫着甩掉手中的人皮，瞪着嬉笑的墨念之，怒不可竭。他从小就待在万华宗内，哪里看见过这样的血腥场景，一时间又怒又怕。万华宗弟子虽然偶尔也有除魔的任务，但像宿星华这样的，是一次也没经历过的。
墨念之只是淡淡一笑，端的是一副稳重的模样，“这是人皮。跟聚灵峰的寒山长老的死法一样。”
“你在哪里找到的？”
宿星华嫌恶心，既想靠近看，又不敢伸手去摸，只是远远瞧了一眼。
墨念之却不在意地从地上拎起了人皮，食指和拇指捏着人皮的耳朵。
“就在前面。”
他将人皮捏在手里脸上竟没有任何嫌弃之色，“全村上千人，全被魔物做了口粮，这魔物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荀方苏只淡淡向四处扫了一眼，“继续走罢。”
果然，走了才数十米，浓雾中出现了无数个挂在半空中的人皮，被一股麻绳绑在木桩上。手里要么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着筷子做吃饭状，要么捏着糖葫芦，脸上还画着两团诡异的红胭脂，做出欢快的假象，动作、姿态，竟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吊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子，这些倒真像实际上熙熙攘攘活生生的村民。
荀方苏走到一个端着碗的人皮面前，用手碰了碰，道：“饭是热的。”
“什么？！”宿星华跟墨念之具是吃了一惊，也上前过来确认了一番。
片刻过后，凝重逐渐在两个人脸上显现。
明明不是人，只剩了一张人皮，却要做出人还活着的假象，就连饭，竟然也是热的。
“难道又是幻境？”
话音刚落，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
荀方苏思忖片刻，摇头道，“不是，只是变幻之术。”
村中小巷的道路两旁，密集地挂着这样的人皮，在空气中飘来荡去，偶尔撞击到一起，活似一个个活人在窸窸窣窣地交谈。
“你们感觉到魔气了么？”走了没一会儿，墨念之突然发现开始有一股气流，正迎面灌来。虽然很微弱，但依旧存在。
荀方苏停住，闭着眼感受了片刻，说道：“嗯，近了。”
“师兄，我怕......”
宿星华赶紧跑到荀方苏一侧，小脸竟是发了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墨念之微微一笑，“师兄，星华师弟，你们看。”说着，他抬手指去，几人这才发现，头顶上方不足一丈处，有个人吊在那里。
是个人形，却不是人皮。吓得宿星华惨白了一张俊脸。
“昆仑弟子？”
下一刻，墨念之便倒抽一口凉气。
这被挂住的，既不是村民也不是普通人，竟然是个昆仑弟子！
他身着藏青色的昆仑校服，五官娟秀俊美，此时紧紧闭着眼睛，虽然脉象微弱，但是竟然还活着。
“师兄。”
果不其然，荀方苏神识探过，点头：“是昆仑弟子。”
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的凝重，他不多言，只一抬手，打出一道剑气，将人从绳上救下。
墨念之也没有犹豫，天罡老祖赠与他用来治疗的灵丹拿出来不少，直接捏开他的嘴巴灌进去。灵丹起了作用，昆仑弟子原本发乌的脸上黑气如拨云见日般渐除，逐渐咳嗽几声，竟悠悠醒转。
“你醒了......”
“啊！”
岂料昆仑弟子看清四周，再看到墨念之的脸时，本来就惨无人色的脸色顿时浮上一层死灰，双手撑地不住往后退去，浑身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是你！你......”
墨念之疑惑，“你认得我？”
“是你，你杀了......杀了他们！我，亲眼看到你......你这个魔头！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说完“哇”地突出一股漆黑浓稠的血，无法支撑地向后倒去。
宿星华仿若恍然大悟一般望向墨念之。
墨念之见这一幕，眼光却沉下来：“如果我要杀你们，为什么又会救你？刚刚我一直跟师兄师弟在一起，又何来的机会来杀你？”
“你狡辩！”昆仑弟子死咬牙齿，气得五官都要变形。
墨念之倒也不是很慌张，他剑眉一扬，居然伸出手来，手掌中心飞出一团碧蓝火光，直直打向昆仑弟子。
宿星华大叫，“你干什么？！”
墨念之爽脆一笑：“既然他早已活不成了，不如让他入土为安。”
“慢着。”
“慢着！”
蓝色的剑气打在地上，泥土碎石四溅，顿时炸出一个深坑，如果不是荀方苏及时转移了昆仑弟子，恐怕那人凶多吉少。
“怎么？墨师兄跟这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着急除掉他，难道说是为了毁尸灭迹？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戳破了？”
荀方苏长剑倏然出鞘，架在墨念之脖颈之上，周身凝而不散的剑气好似立刻寒成冰雪。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墨念之啊！怎么，师兄不信？”墨念之扬起狭长的凤眸挑眉看了师兄一眼。
此时荀方苏寒意裹身，冷声说道：“你不是。”
下一瞬，一种极为恐怖的灵压骤然压下！强烈的剑气冲破迷雾，却在下一瞬，有个人影从远处迷蒙的雾气中向他们走来。
那人青丝已乱，白色的衣袍已经染成了红色，风轻扬，他披散下来的长发微微向上舞动，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以及那双漆黑却光华流转的眸子......不是墨念之又是谁？
“怎么有两个墨念之？”
宿星华顿时露出疑惑，连师兄也忘喊了。
“师兄，你眼前那个，是假的。”
另一个墨念之抿唇一笑，“你凭什么说我是假的，你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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