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虽然平日里迎来送往的人很多,但是,真正需要主人出面的事却很少。此时的衙长,就躺在紫竹缠成的躺椅上,慢悠悠儿的喝着冰镇西瓜汁~
“老爷,荣国府的贾赦和宁国府的贾珍,说来找您有事儿,此时,就在门外等着呢!”
“什么事?”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衙长睁开眼睛,慢慢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那小厮得令儿之后便飞快的跑走了,一直跑到贾赦和贾珍两个人的面前。
“两位贵客快请进,我们老爷有请!”
贾赦和贾珍依言进入,还是由那名小厮带着,穿过一条回廊之后,才见到了那所谓的衙长。
“两位将军大驾光临,让毕某蓬荜生辉呀!”
贾赦同样笑脸迎人:“毕大人客气了!”
“来,这是我今年新得的雀舌茶,两位将军,快尝尝看!”
“哦?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啊!”贾珍惊喜道。
贾赦淡定的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也就一般般,遂没有发表言论。
“不知两位将军,今日来,所为何事?”
听到这里,贾珍想要喝茶的动作一顿。他尴尬的看了看贾赦,然后又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才说到:“都是些家务事,想要把几个名字从族谱上去掉,特来毕大人这里备个案。没有打扰到毕大人吧?”
“不打扰!不打扰!将军实在是太过客气了!这都是本官分内的事。不知将军,是想要去掉何人的名字啊?”
“这……”贾珍挠了挠眉头,不好说了。
贾赦接着说:“是要把贾琏、贾琮和贾迎春的名字从族谱中去掉!”
“哦?”毕大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那几个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之后,立马瞪大了眼睛!“这,贾将军,您确定吗?”
“确定!”贾赦道。
“这……不知将军可否告诉我缘由呢?”
“家家都有难言事。毕大人,请问这族谱在您这儿,该怎么备案?”
“这……贾将军既然不愿意说的话,那我也不会为难。只是关于族谱的事,还是应慎之又慎才好!而且,我看珍大爷方才似乎有不同意见。”
贾珍听到这句之后,连忙拉了拉贾赦的衣袖,“是啊!恩侯,再考虑一下吧!”
“不需要考虑!”贾赦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已经都想清楚了!”
“不不不!我看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待两位将军商量好之后,再来告诉我答案。到时,再来说族谱的事也不迟。”毕大人一边说着就一边想要往外走。
贾赦看到后大声呵斥道:“你不会是不想给我们办吧?”
毕大人露在衣袖外面的食指条件反射性的弹了一下,“这,哪儿能呢?我只是看你们二位的意见不统一,好心让你们再多商量一下罢了。”
“不需要商量!贾珍!”贾赦大声喊贾珍的名字。
“哎!我在!在,在。”
“你说清楚,你到底同不同意?”贾赦恶狠狠的盯着贾珍的眼睛,说到。
贾珍回想起之前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惧,立马就怂了。“同,同意。”
“毕大人,你都看到了吧?还不快给我们备案!”
毕大人骑虎难下,只得如了他们的愿!
出了衙门之后,贾赦对贾珍说:“珍儿,我的心呀~就只有绣花针戳得洞那么大!所以,你接下来做事~可要好好想想!”
被他这一吓,贾珍连宁国府都不敢回了!随便找了个青楼,就打算呆到下个月再说。
一是怕贾母他们来责难,二是怕贾赦万一再有什么事情找到他的头上!
在太阳快要落山之前,王子腾收到从衙门里传来的消息,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宫里就来人说太上皇要见他,皇命难为,他只得先去。等他再次走出宫门,便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之后他便迅速策马赶往荣国府。
他看到贾赦在一天之内,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血脉,全部除族的消息。一开始的时候惊讶是有之,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一般情况下,只有当一个家族,遭逢大难的情况下,才会借此法,以期使得家族的小辈,免遭此难,希望能借此留下几个血脉,不让整个家族断了根。但贾赦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也是为了避难吗?王子腾轻蔑的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不过,这对他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他的妹妹听了之后,想必会非常高兴。
到了荣国府之后,王子腾直接就被请到了荣庆堂。
荣庆堂里,贾母的脸色非常不好,就算见到王子腾进来,也没有缓和多少。更甚者,他们的大太太还跪在一边,王子腾也是有幸见过这位贾赦的继室的。
见到这一副阵仗,王子腾的心里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位大太太又犯了什么事?他可是经常听她妹妹讲,这位大夫人是如何如何的愚昧无知的。想来今天也不过如此。
不过王子腾现在没有心情管别人家的家务事,他直接对贾母说到:“老太太近日来,一切可还安好?”
贾母叹了口气,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不知王大人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啊?”
“不知,老太太可知昨日恩侯去了哪里?”
听到王子腾问的是这个问题,贾母的眼神微微一闪烁。“不瞒王大人,今日,我们荣国府也出了一件怪事!”
“哦?是什么怪事?”王子腾微微一愣,问到。
“王氏,你来说!”
王子腾随即把视线转到自家妹妹的身上。“哦?妹妹,怎么了?”
“哥哥,我们荣国府的库房,居然一夜之间,就被人盗了个干干净净!”说罢,王夫人便伤心的低下了头。
“什么?”王子腾惊讶的站了起来,“居然还会有这种事?”
这时,贾母补充到:“其他人的都没事,就只有库房和老大的私库,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了。守夜的人都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现在他们人在哪里?”王子腾问到。
“都已经派人看守了起来,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有没有报官?”
“我正在考虑这件事情呢!老大他,从昨夜至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邢夫人,突然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话:“还有琏儿、琮儿和迎春,他们也都不知去向!万一碰到什么危险……”
“放肆!”贾母打断刑夫人的话,大声呵斥了一声:“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邢夫人被吓了一跳,又看了看守在自己身侧的,两个蠢蠢欲动彪形大汉,只得愤愤的闭上了嘴巴。反正,她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王子腾听了他们的对话,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
“哥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子腾听到自家妹妹的问话后,才回答到:“官,是肯定要去报的。不过,我昨天倒是遇到一件跟恩侯有关的事情。”
“什么事?”王夫人问到,贾母也同样看着王子腾。
王子腾便把毕大人传给他的话,跟贾母和王夫人复述了一遍。
贾母听完之后,怒极攻心!她把上好的梨花木桌子,拍得砰砰作响!口中不停的骂到:“孽畜!畜生!没有人性的东西!”
王夫人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她不停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王子腾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任由她们把火气发完。
邢夫人听到王子腾的话之后,心中也是惊诧不已。她同样想不明白自家老爷这样做的用意。难道是脑子发热到连自己的血脉都不想要了吗?她本来还以为自家老爷这段时间好了起来呢……
过了好久之后,贾母才回过神来。“那个孽畜,我不同意他这样做!”
“他们已经在衙门里备过案了,如今,已经成了既成的事实。”
“不!不行!马上派人去改回来!”
“没那么容易。”
“珍哥儿也跟着他一起胡闹吗?”王夫人问。
王子腾回答说:“听说他们是一起去的。怎么,老太太、妹妹,你们也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知道?”贾母痛心疾首的说:“哪里想得到,那个畜生会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老太太不要太着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要把恩侯找回来!”
“哥哥,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人。”
“哦?确定是所有的地方吗?”
“是的,包括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家中,还有他常去的那些青楼楚馆,都已经派人去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见到大老爷。”
“大太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们大家都问过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王子腾看了下邢夫人,邢夫人连忙点头,这次,她难得没有跟那个自己一直讨厌的二太太对着干。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担心自家老爷和琏儿他们的安危。要知道,现在,荣国府里大房的人,就只剩下她和王熙凤两个了啊!因为王熙凤的身体实在是弱极,所以现在跪在这里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现在只庆幸,好在贾母和王夫人他们还有顾虑。没有非要王熙凤也跟她一样跪着,只是询问了一番之后,便派人监视着。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王熙凤一个人真的能够安稳得下来吗?
“他这样做,是对我的不满啊,他在表达对我的不满!”贾母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在不复往日里的慈和。“他要毁了整个贾家!”
“他想利用贾家的未来来跟我对抗!他以为这样害得了谁吗?被害的只有他自己!”
“到时候他就晓得苦了!”
“不能再这样放任他下去!不能再放任他无法无天了!”贾母喃喃道。
“老太太,我觉得刚才哥哥说的是对的,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大老爷找出来吧,那么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仔细找找,一定可以找出来的!”
王子腾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然后,走到贾母身边,弯下腰,凑近贾母的耳朵,耳语道:“其实,我们何不这样反将他一军……”
片刻之后,王子腾起身,贾母微微点点头,“这样也好,咱们老祖宗拼尽血汗才打下来的基业,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败在一个无良小子的手里!”
王夫人虽然没有听到自己哥哥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绝对是对自己有利的。所以,她附和到:“老太太所言极是!”
王子腾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贾母把邢夫人赶出去,叫人好生看着,千万别让人偷溜了。
之后,一行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之后,才散去。
其实,那天贾赦找贾珍办完事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张府。因为他的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不知道回去之后应该如何面对。所以他那天夜里,就跟做贼似的,偷偷的,在张府附近的角落里,呆了一晚,吹了一夜的冷风~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之后,才敢上前去敲门。这回他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为难,首先,规规矩矩地,在张家众人的带领下,拜见祠堂,给他的岳母,也就是张老太太,上一炷香。
之后,因为看到他这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张老太爷好心的让他先去洗漱了。洗着洗着,他便睡着了。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他移回床上的。只要想起来这些问题,贾赦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不出来,也就算了,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间。醒来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又实在是想不起来,想着想着,肚子便饿了,然后就又去吃饭……
被遗忘在荣国府的刑夫人,欲哭无泪的仰天大喊:老爷~您怎么不带上我呀?呜呜呜~
王熙凤丢小手绢:还有我~
所以,等贾赦想起来还有邢夫人和王熙凤这两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又一个第二天的早晨了~
“姑父~您怎么起来这么早呀?”自从见过姑父被众人“围殴”的样子之后,张笑就对这位被自己父亲称作恩侯的人,充满着极大的兴趣!这不~一大早就在门口守着了~
其实昨天,这是他叫人从浴桶中把贾赦抱出来的!不过,他向来做好事不留名就是了~
“哟!你就是笑笑吧?脸最圆的那个?”
“呼~”张笑呼一口气,脸颊立马就鼓了起来,脸显得更圆了!突然,他歪歪头,睁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贾赦:“难道伦家这样不可爱吗?”
“噗!去去去!这是谁教你的?”贾赦差点被笑的喷出一口盐汽水。
“可爱吗?”
“我可爱吗?”张笑不依不饶,誓要把恶心人进行到底!
贾赦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敷衍的说:“好吧好吧,你最可爱了!”
张笑这才暂时放他一马!
“姑父,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我看是你这小子觉得无趣,想要去别的地方玩了吧?”
“怎么可能呢?你看笑笑是这样的人吗?不如,我今天就跟着姑父可好?”说着,张笑便整个人黏了上来。
“行行行!行了,我知道笑笑不是这样的人,姑父还有事情要做,你快去别的地方玩吧!”
“哼!我就知道你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
贾赦最后只得许诺一大堆诸如带糖人回来、买糖葫芦、带城南的桂花糕回来之类条款,才得以脱身。
唉~谁说小孩子好哄的?抓出来鞭打鞭打~
贾赦一边走在去荣国府的路上,一边心想。
走着走着,贾赦便感到有些奇怪。
——实在是太安静了,进了荣国府之后的路,实在是太安静了!
果不其然!
在他快要靠近邢夫人的房间的时候,一下子就被突如其来的奴仆给围住了。随后,他便听到了贾母的声音。
“孽畜,你还有胆回来?”
“我要是没胆回来,你又为什么派人守在这儿呢?”
“呵!大哥真是好口才,还不快跟母亲赔罪?”
“假正经,你活腻了吗?长兄如父,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儿?”
“你!你!你!”
“还想问你,你是小孩子吗?还不会说话了吗?要不要回你娘肚子里再好好学学?”
“贾赦!你在说什么?”贾母对贾赦怒目而视!“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应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吗?”
“我又不在家里,跟你解释什么?”从一开始,贾赦就没有打算跟贾母等人和平共处!
“孽畜!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就这样,怎么了?”
“你——!”贾母被他怼得心口发疼。贾政和王夫人也被这样的展开给吓了一跳!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更好!
“大哥,你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吗?连母亲都不认得了!”
“老二,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然而,贾政就像是听不懂贾赦的话似的,一个劲儿的自导自演:“大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是会把母亲给气死的呀!”
“母亲,您快别气了,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呼~呼~”贾母深呼吸了几口气,道:“我看你对咱们这个家是没什么留恋的了,当然我们也不留恋你,你想干什么就去吧!”
“只要你不损害到荣国府,我们就当你不存在!”
“邢氏呢?”贾赦问到,“还有王熙凤,她们在哪里?”
“老爷!我在这里!”从左边的房间里传出来一个声音。
“公公!我也在!”这个声音是王熙凤的。这还是她头一次心甘情愿的喊他公公。
贾赦回过头去,发现左边的房门关着,上面还有一把大锁!
“她们难道犯了什么事不成?”
“她们犯没犯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库房里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这件事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
“老太太这红嘴白牙的,你可不能凭空冤枉人呀,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需要你担心,我迟早会找到的!”
“那我就放心了,说罢,你们到底有什么要求?”
话音一落,贾政和王夫人都纷纷有意无意的看向贾母。
贾赦也随着看向她。
贾母的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一丝不漏!
“做出这种事情,你已经没资格当贾家人了!”
就算听到这句话,贾赦也依旧无动于衷。他保持沉默,就看贾母接下来还能变出什么花葫芦来!
“我看你自己也不想当,那就请你不要再死皮赖脸的拿着我们贾家的东西了!”
听到这里,贾政和王夫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你该让出我们贾家老祖宗的爵位了!”
“是不是我不让,你们就不放人?”贾赦严肃的问到。
贾母、贾政和王夫人都没有回答他,但他们的行动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了,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同意!但是,要断就断的干净!爵位,我可以给老二,但是从今往后,我,也不再是贾家人!你们的一切都再跟我无关!”
“怎么?你还想出族不成吗?”贾母严厉的问到。
“怎么?不行吗?”
“你这样,会让我们荣国府成为一个笑话!”
“那是你们的事。”
“你这样是真的一点情分都不顾了吗?”
“跟我说情分,亏你们还有脸!以后你就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了!”
“孽畜!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要求就是这么多,要不要同意,决定权都在你们!”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那就算喽~反正,那两个女人,我也不是特别想要!”
“你!”
邢夫人在房间里听得心慌,想要大声说点什么,却被王熙凤迅速掩住了嘴巴。“别坏了公公的计划!”
“好,我们都同意,你现在,就写折子吧!”
“不行!我要先把人带走!免得等下又要回来一趟!”
“不行!”贾母和王夫人异口同声的说到。
“那就没得谈喽~”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呢?拜托,吃亏的是我好不好?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对峙了大半天之后,还是贾母那方首先妥协。
“大哥,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
“放心吧,我又不是你!”
“哼!”
“哼~”
之后,贾赦便在贾母等人的监视下把人带走了。
“看清楚他进了哪里了吗?”贾母问到。
赖管家连忙点点头说:“都看清楚了!确定是张府无疑了!”
“呵!这是死灰又复燃了!”说完之后,贾母便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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