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之山,在东海之外,隐于迷雾之中,与奇岛方壶、瀛洲并称海上三仙山。
自蓬莱御剑而出,行了大半天才看到雕梁画栋、高楼威宇,霓漫天二人寻了个无人之地停了下来,毕竟已至闹市,若是有人见到二人御剑,怕是会惹出不少麻烦事情。
霓漫天没有出过蓬莱,对外面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索性在抚州城住了下来。
在春池楼定了两间上房,孙月言本就身子虚弱,又御剑飞行了许久,到了客栈便先躺下休息了,霓漫天好动,对街上的新奇玩意儿好奇不已,向孙月言说了一声,就上街去了。
街上热闹非凡,商客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左右两侧摆满了摊铺,布帛丝绸、胭脂水粉、首饰项链,还有糖人面铺、煎饼糖栗等不一而足。
霓漫天出了春池楼向人多的地方走去,她一身红裙灼灼,容颜倾城,明媚飞扬,惹得旁人驻足侧目。
霓漫天蹙了蹙眉,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令她十分不适,于是脚上运力,三两下从人群中窜了出去,看着周边只有一两个行人,霓漫天不由得松了口气。
霓漫天打量了一下四周,右边是舞低杨柳碧波湖水,左边是一个简易的茶馆,茶馆里面坐了五六个闲散的人,在茶馆正中央有一个半人高的台子,台子上放着一张桌子,有一个头戴纶巾手持醒目的老者,老者正在眉飞色舞地讲着故事,看客们吃着茶津津有味地听着。
霓漫天也坐了进去,茶馆里的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惊艳,连台上的说书人也忍不住停下来看着她,不过也就一瞬,随后大家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霓漫天坐在角落里,朝一旁给人添茶续水的小二要了一杯热茶,正好听到一声惊木。
“诸位听客可知自我们抚州城往北三十里有一座山,此山名唤寒窕山,你道这寒窕山是作甚的?”说书人故意顿下来饮了口茶,见台下众人三两耳语,于是满意地扶了扶长长的白胡子。
“我们抚州城地处东方枢纽要处,冷热适宜,五谷皆丰,可这寒窕山全年皆覆白雪,寸草难生,当真是奇怪非常。而有关寒窕山的传说,老朽倒是听了一个,今日便给诸位说道一番。”
说书人停了下来,一旁的小二赶紧端上一个铜盘,从台下的听客面前一一走过,众人熟稔地往铜盘里扔了几个铜板。
待小二走到霓漫天面前时,霓漫天摸了摸腰间,除了蓬莱岛上的夜明珠几许,没有人间的铜钱,她只好从头上取下一只发簪,权当是赏给他们的。
果然小二看着那只价格不菲的发簪,笑得更加灿烂,向台上使了个眼色,让说书人卖力些。
“传说千百年前,天山有只冰蚕修炼不易,花了万年修得人身,化成一个娇美的小娘子。这冰蚕初至人间,对人间趣物好奇不已,在人间游历了许久,见惯了人间情爱之事,心中对此向往不已。”
“后来,冰蚕遇到一个莲花妖,莲花妖口若悬河,果真是口吐莲花,迷得冰蚕对他倾心不已。”
“没想到这莲花妖只是看中了冰蚕的内丹,想要借此提升自己的修为,后来被冰蚕识破。这冰蚕是个性子烈的,容不得别人对她有欺瞒,两人在寒窕山大战三日三夜。”
“这冰蚕天性寒凉,彼时正是盛夏酷暑之际,因此她功力大减,竟是抵不过狡猾的莲花妖,最后冰蚕引爆内丹,两人同归于尽,双双死在了寒窕山。”
“据说当时六月飞霜,抚州城内比冬日还要寒冷几分。那日后,寒窕山便终年积雪不化,因而得名寒窕。”
说书人扫了台下一眼,见大家听完兴致不高,继续说道:“听老一辈的人说,这冰蚕和莲花妖虽死,却化成了一株冰魄蚕莲,状如雪莲,而这雪莲花心处伴生一只冰蚕,雪莲与冰蚕相伴相生,如同茎不离叶,叶不离茎一般。听闻这冰魄蚕莲甚有药效,能起死人肉白骨,更能稳固心神,治疗百病。”
“徐老先生,你说的传说可是真的?那寒窕山上果真有冰魄蚕莲这等好物?”有人心生异念,向说书人问道。
说书人笑的得意,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老朽也说了这乃是传说,真真假假还得各位自行判断。”
“那自然是真不了的了,若是真的,那冰魄蚕莲不早被人摘了下来,怎会在抚州城内没有半点风声。”另一人说道,口中满是不信。
“既然是奇珍异宝,要取得这宝贝自然免不了要受些苦,说不得去了就回不来了。”
茶馆里的听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台上的说书人只是微微笑着,也不搭话,颇有些神秘感。
“嘭”
醒目一拍,说书人示意今日的故事讲到此处,让众人明日再来。
霓漫天走出茶馆,美目流转,思绪万千,这冰魄蚕莲在凡人口中虽是传说,但她生为蓬莱少主,自然能辨别一些真假,所谓传说定然是有一定根据的,不可能凭空捏造出来,而今月言身虚体弱,修炼不易,若是能得到这冰魄蚕莲,指不定能让她就此强健起来。
霓漫天时值豆蔻年华,浑身是胆,正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便决定晚间去寒窕山走上一遭。
打定主意,霓漫天不敢让孙月言担心,遂不动声色的回了春池楼。孙月言已经为她点了一桌春池楼的好菜,知道她虽然已经辟谷,但还是免不了孩子心性,喜欢吃各种美味的佳肴。
吃过晚饭,两人一同去逛了抚州城灯火通明的夜市,一路上说说笑笑,买了些人间有趣的小玩意儿,打打闹闹的,直闹到半夜街市上行人尽数归家,这才回了春池楼。
各自回了房间,霓漫天仔细听着隔壁孙月言的动静,直到确定了孙月言已经入睡,这才蹑手蹑脚的推开窗,轻轻一跃落在无人的街上。
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惊动任何人,霓漫天得意地撇了撇嘴,取出长剑,手中掐诀,稳稳跨上长剑,向着北边去了。
行了不久,果然在黑夜间瞧见前方一片莹白,反着星光,分外明亮。霓漫天心中一喜,暗道那说书的老头所言不虚,脚上更加用力,顷刻间就到了寒窕山前。
霓漫天心道那灵物该是长在山顶,好聚集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于是剑尖一转,想直接飞至山顶,奈何这山上似乎有一股神秘的阻力,她只上到了半山腰,便不能再前进半分。
“真可恶,怎么还设了结界?”霓漫天咬牙说道,这结界也不是太坚固,只是她如今修为不高,难以冲破,只好停在半山腰,徒步上去。
要说这寒窕山果然如其名,刚落地,一股浸骨的寒意袭了上来,霓漫天赶紧捏了个热身诀,驱走了满身的寒气。抬眼向四周看了看,山上果然草木皆无,也看不出哪里有危险,哪里安全。
霓漫天观了一下山势,便往一个方向行去。寒窕山山上一片雪白,也没有什么可以对照的物什儿,若不是霓漫天懂得观看天象辨别方向,只怕没走多远就会偏离想去的地方,怪不得没人能来寻得冰魄蚕莲。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见到了山顶,霓漫天心中欣喜,三两步走上前去,开始在茫茫雪地里搜寻冰魄蚕莲的踪迹。
“说书的老头说冰魄蚕莲长着雪莲的模样,那该是与白雪差不多颜色,这怎么找啊!”找了一会儿,霓漫天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气得她一脚踢进深雪,美目向上一翻,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而后也不愿认真查看,抬眼四处乱瞄。
“唉?”突然霓漫天轻声叫唤了一声,要不说她运气好,前方数十丈远处不是一株雪莲是什么?霓漫天心下一喜,赶紧跑了过去。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霓漫天眼前闪过,快如闪电,霓漫天还没反应过来,雪莲就已经被人采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细玩赏。
霓漫天眼见着雪莲被人抢先一步摘走了,心中气愤不已,顿住了脚步,圆目瞪着前方不远处的锦衣华服之人,那人一身高贵的紫色长衫,乌发如墨,面似白玉,媚眼生辉,眼角微微上翘,嘴角噙着一抹满意的笑容,平白添了几分魅意。那人手上拿着的正是冰魄蚕莲,蚕莲晶莹剔透,美丽非凡,此时却只能衬得眼前之人比花更娇艳。
霓漫天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抢她的蚕莲就算了,居然还长得如此明媚多娇,她一向自负的容貌也比不过眼前之人,她也未曾听过哪门哪派中何时出了这么个娇媚的佳人。霓漫天上前一步,玉手一指,口中说道:“喂,你这人好不讲理,这蚕莲分明是我先看到的。”
那人转头看向霓漫天,紫眸中满是不屑,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容,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霓漫天,见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笑意更深,“小姑娘,你可知本君是谁?竟敢对本君如此不敬?”
霓漫天一听心中一惊,这人长得娇美,谁知声音低沉有力,富有磁性,明明是个男子!
“你,你是个男人?”霓漫天素来藏不住话。
那人听到霓漫天的问话也不生气,反而抚了抚娇嫩的面庞,似是十分满意,“本君当然是男人了,还是这六界中最好看的男人。”
霓漫天暗自腹诽,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做为男子该浑身充满阳刚之气,说话豪放不羁,举手投足间皆是恣意潇洒,再不济也应该温文尔雅,温润如玉,怎么会有人以长相秀丽阴柔如同女子为喜?
“管你是谁,你手上的冰魄蚕莲是我先看到的,你还我。”霓漫天理直气壮地伸手说道,那蚕莲明明是她先看到的,若不是想着这荒山雪岭应该没有旁人,她早就飞身上前了,哪里会让蚕莲落到他人手里?
“哦?”那人拖长了尾音,声线温柔,嗓音温和,说不出的魅惑,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蚕莲,“你先看到又如何,当今世道想要什么东西得凭本事,你若有本事就从本君手中拿走这蚕莲。”说着,他还故意将蚕莲在霓漫天眼前晃了晃,挑衅之意十足。
“好。”霓漫天也不多说,脚上踩起步法,闪到那人身前,长剑直刺那人要害之处,那人身子微微一偏躲过剑锋。
霓漫天所学剑法精巧实用,她虽然修为不高,在剑法之上却多下功夫,一把长剑舞得虎虎生威。
那人四下躲闪也不还手,只是任由霓漫天如何进攻,也伤不得他半片衣角。
没多久,霓漫天就有些力竭,她本想以猛烈的剑招封住那人所有退路,逼他交出蚕莲,没想到那人修为在她之上,完全不把她的进攻放在眼里,她心中又是气愤又是着急,情急之下剑招慌乱,露出破绽,那人两指一夹,夹住她手中长剑,霓漫天用力去拔却无法撼动半分。
那人顺势向前,长袖一挥,一只手将霓漫天圈在怀中,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双手,钳制住她。
那人手抚上霓漫天白皙嫩滑的面庞,还捏了捏她的脸,动作轻浮,口中还调笑道:“小姑娘皮肤不错,白白嫩嫩的,你这相貌也是上等的,只是比之本君的容颜还是差了许多。”
霓漫天何曾受过这等欺辱,当下又羞又愤,怒道:“你个登徒子,放开我。”
“啧啧,登徒子?小姑娘胆子不小,居然敢如此与本君说话?”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不敢这样对你说话?”霓漫天怒极,也不管他说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反驳。
“本君乃七杀殿圣君,杀阡陌。”杀阡陌将自己的名字说得极重,说完还好整以暇地看着霓漫天。
“杀阡陌怎么了?难道还能比得上长留上仙白子画……”白子画三字越说越小声,霓漫天猛然间瞪大了眼睛,杀阡陌何许人也?七杀殿圣君,魔界首领,修为高深,只有白子画能与之一战,如此说来她确实不该这样对他不敬,魔族人生性残忍,难道她霓漫天今日要惨死在这寒窕山?
思绪辗转万千,霓漫天倒是不惧他是七杀殿圣君,心中只是思索着如何能从杀阡陌手中活着出去,她思索得太过入神,连什么时候杀阡陌的俊脸渐渐靠近也未察觉,直到耳后根呼着轻柔的吐息声,耳畔响起杀阡陌慵懒而性感的声音时,霓漫天浑身为之一振。
“小姑娘现在知道错了吧,你若夸本君一句本君长得好看,是你见过六界中最好看的男人,本君就放你走,如何?”
霓漫天咬牙切齿,他是魔界群首又如何,怎么这般不要脸?
“你做梦,你是七杀殿圣君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在这里为难我一个修为不过聆音之境的小女子,若是说出去只怕六界之人还不笑掉大牙。”霓漫天故意激将道。
身后的杀阡陌笑了笑,“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嚣张恣意,直率天真,得知本君的身份,居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还想用激将法,倒是颇得我心,今日本君心情大好,索性不为难你了。”他松开了对霓漫天的钳制。
霓漫天得了自由,身形一闪,离杀阡陌远远的,确保自己有几分御剑逃离的把握这才说道:“圣君若是心情好,不如将这冰魄蚕莲一般赠与我好了。”
“哈哈哈,”杀阡陌一听,开怀大笑,墨发飞扬,紫衣翩翩,在茫茫白雪中更加妩媚多姿,“小姑娘胆子够大,你是第一个敢向本君讨要本君看中之物的人,说说你为何一定要这冰魄蚕莲。”杀阡陌把玩着手心的蚕莲,淡淡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自幼身体虚弱,我听说这冰魄蚕莲有稳固心神,强健体魄之效,故来此找寻,若是圣君没有什么大用,可否赠与我?”霓漫天眼珠一转,这杀阡陌贵为魔界之首,却不知何故不喜与仙界冲突,成天顾影自怜,想来也不缺宝物,她修为浅薄硬抢是不行的了,可若是她夸他几句,没准他就把这蚕莲送她了。
“没什么大用?”杀阡陌咀嚼着这句话,抬头向霓漫天抛了个媚眼,“也确实无甚大用,本君要这蚕莲不过是驻颜美容罢了,小姑娘喜欢本君倒是可以赠你,只是你总得告知本君你的姓名吧!”
没想到杀阡陌如此好说话,霓漫天打好的长篇腹稿慢慢吞了回去。
“我叫霓漫天。”她素来敢作敢当,不过一个姓名罢了,自然不愿作假。
“好,”杀阡陌像是高兴极了,行至霓漫天身侧,将蚕莲递给了她,“小姑娘好胆识,这蚕莲依言赠你。”
“多谢圣君。”
霓漫天接过蚕莲,心中对杀阡陌的恶意少了几分,虽说他一个大男人总是像姑娘一样在意自己的容貌,但是他说话算话。
“霓漫天是吧,本君很喜欢你,这个骨哨给你,若是遇到危险吹响骨哨,本君便会出现保你无虞。”杀阡陌面不改色地掰下左手的小指,递到霓漫天面前,小指在他掌心化作一个口哨,而伤口处又兀自长出来一只小指,看不出任何变化。
“不要。”霓漫天只看了一眼就拒绝了,她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况且她若是将骨哨带在身上,一举一动不就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如此危险的东西,再怎么珍贵她也不会收。
“为何?”杀阡陌眼中浮起一抹玩味之意,这骨哨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骨哨相当于有了他的庇护,没想到霓漫天居然拒绝了。
“我与圣君不过萍水相逢,如何收得圣君的骨哨?。”霓漫天再怎么心直口快,也不至于傻到把心中的话直接说出来,她还不想死!
“如何收不得,本君给你的,你收下便是了。”杀阡陌难得想要强硬一次,声音中也多了一丝威压。
“还望圣君不要强人所难。”霓漫天生生受住了杀阡陌的施压,她只觉得胸口发闷,整个人好似被人往下按压,要不是她强撑着,只怕会忍不住跪倒在地。
“罢了,”杀阡陌叹了叹,霓漫天硬生生抗下他的威压已是很不容易,既然人家不愿收,他便不强迫她了,“你这性子太倔,迟早要吃亏的!天快亮了,本君下回再找你玩耍。”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晨光,杀阡陌弹了弹指,一只烈火红羽的巨大凤凰从天际一声长啸,展翅而来,杀阡陌优雅地跨上火凤,俯首向霓漫天说了声“霓漫天,本君先走了”,而后火凤振翅而去,瞬息失了踪影。
“呼”
霓漫天吐了口气,心中郁结的闷气在一吐一吸间消失殆尽,她双腿一软跪坐在雪地上。
杀阡陌不过用了两成力她就承受不住,再多一刻她都撑不下来,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她深深为自己此前的沾沾自喜感到羞愧,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潜心修炼,让自己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到哪怕有一天蓬莱不得不对抗杀阡陌时,她也有与之一战的力量。
几个吐息间霓漫天已经恢复如初,天际橘红色的云霞染红了一片天,朝霞弥漫,红日已露出微微一角,在过一会儿,抚州城的百姓也该起来劳作了,霓漫天不敢再多做停留,将蚕莲收入墟鼎中,御剑回了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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