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离来到殿内的会议厅内, 大厅里摆放着红木的巨大会议桌。七个长老以及十个在领地里担当中高级职位的狐妖都已经来齐。
陆初离扫过去,只见众妖神情各异, 有的担心,有的不屑, 有的胆小, 有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哪怕其中有些狐妖能够伪装自己的表情, 一脸淡然的样子, 可他们身上紧张急促的妖力也已经暴露了他们。
这么一眼看过去,谁陆鹫关系近,谁关系远,谁知道的多,谁一无所知, 都看得一清二楚。
加上和他一起进来的安怀峦, 这十八个狐妖都坐在长桌的两侧,而长桌的尽头的正座还空着, 只见摆放在正座的椅子不仅座位空间比一般椅子大, 而且椅子的后背雕刻着祥云和狐狸的图腾, 一看这个座位就是为了领主所留。
十八双眼睛注视着陆初离, 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正座上。
“初离, 你这样有点冒昧吧。”有坐不住的长老忍不住开口说, “至少现在狐族还是由你叔叔代为管理, 你这样……”
陆初离抬起头, 淡淡地说, “我杀了他。”
会议室里短暂而恐怖的沉默, 过了几秒,所有妖怪都震惊了。
“你,你说什么?”有的狐妖着急地说,“你怎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有些不知事情内幕的狐妖指责他,反而是知道陆鹫这次恐怕是想杀掉陆初离不成被反杀,所以立刻见风使舵,不仅不愤怒,反而显得一副关怀的样子。
而安怀峦直冒冷汗,如果他刚刚不开窍非要见陆鹫,现在是不是已经凉了?
陆初离冷眼旁观,等到在座的这十八个妖怪都各自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和态度之后,他这才缓缓开口,将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杀陆鹫是真,可你有陆鹫杀了陆老爷陆夫人的证据吗?”有人问道。
陆初离冷笑起来,“如若不是杀父之仇,我杀陆鹫做什么?他这两年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懒得管理才给予他的。我没有杀他的动机,倒是陆鹫,处处都是行凶的动机吧!”
众人都沉默了。
陆初离又讲了那妖骨阵法的事情,这回所有妖怪都变了脸色。连那些知道内情的妖怪都心中一凉,他们不知道陆鹫何时已经疯成这样,几十条本族妖命,哪怕他成功杀了陆初离,恐怕自己回来也无法交代,早晚都会事情暴露。
到了这一步,长老们也无话可说,陆鹫动机明确,且人也的确是他带去的,他‘献祭’给阵法的,谋害九尾狐一罪已经板上钉钉。
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有的狐妖心中哀叹,以后跟着陆初离做事,日子一定不好过。
狐妖都不是不懂变通的人,更何况陆初离能杀掉陆鹫,已经证明他的实力无比高深,远不是普通狐妖能够撼动的。事已至此,就算不同意也只是徒劳得罪他而已。
打又打不过,人家的血统又纯正,能有什么不同意的借口呢。
妖狐长老们纷纷认命,其中一个妖怪见风使舵的极快,立刻好声好气的说,“那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正式举办领主的接任仪式呢?”
陆初离抬眼看向所有人。
“事实上,我并不打算成为新领主。”陆初离淡淡地说,声音中带着讽刺,“在你们让我看到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父亲的时候,还想指望我继续保护你们?”
“可、可是——”长老和头目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其中一个狐狸迷茫地说,“可是您是陆家这一系九尾狐的独子,如果您不接任领主之位,以后谁来保护我们呢?”
“你们都已经长大了,是成熟的狐狸了,该学会独自行走了。”陆初离冷嘲道,“城市里那么多妖怪都自己活得舒服,你们怎么就这么巨婴,非要人保护?”
“可、可是——”
有的狐狸终于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着急地说,“您决定放弃领主之位?”
“我决定废弃这个职位。”陆初离淡淡地说,“或者可以这么说,从今以后,九尾狐一脉和你们一族再无瓜葛。这些年的守护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你们还要些脸面,便主动离去罢!”
“你这个意思,是还要赶我们走?”
所有狐狸彻底傻眼,长老们更是急得要命,他们光想着在陆初离手底下做事日子肯定很难过。没想到人家连收留小弟的意思都没有,不仅如此,还要将他们都赶走?
其中一个妖怪焦急地说,“可是我们狐族已经在这里生活几千年了,怎么能说赶走我们就赶走呢?”
“不要忘记,你们现在脚下踩的土地,也是九尾狐的私人领地——这片土地从来便不是狐族的,而是九尾狐的!”陆初离冷冷地说,“借你们几千年无偿居住还不够,你们还想占为己有不成?”
所有狐妖知道陆初离的话是对的,可是神兽后裔居住之处,土地肥沃天地精华充沛,这是一片哪怕在上头居住都会得到滋润的福地,更别提在这里养养动物种种地,都会得到极好的结果。现在让他们走,岂不是断人财路。
“这,这片地可有明确记载是九尾狐的?”其中一个狐妖长老强词夺理,质问道。
“就是,如果没有合同和地契,你怎证明这片土地是九尾狐私有的?”另一个狐狸帮腔道。
这个妖怪几乎是在睁眼说瞎话,他自己也知道上古大妖划分各地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拿出合同盖戳的。这一切都应该偏向更加原生态的契约精神和。
让陆初离拿出几万年前的证据,的确有点欺负人了。
陆初离冷笑起来。
“我知道你们不要脸,但是没想到会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他缓缓地说,“你们不知道自己贪得无厌的嘴脸有多么可笑吗?”
“如果你没有证据,就没理由让我们离开!”狐妖们都咬准了这一点,他们甚至暗暗下定决心,死都不要离开狐族领地。
如今就连住在城市里的妖怪都知道,这片领地被叫做狐族领地,如果就这么被陆初离赶走,他们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他们认准陆初离拿不出证据,便以此叫嚣。
见到他们这个样子,陆初离最后一点对狐族的耐心和宽容也消失殆尽。
他冷下脸来不再言语,伸出大拇指到唇边,薄唇微张,只见原来整齐的牙齿间,其中一颗牙伸出变长,变成了尖锐的犬齿。
陆初离用犬齿咬破自己的大拇指,他伸出手,鲜血从拇指上流淌而下,眼看即将滴落在桌子上之前,血滴忽然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一阵无比寂静的沉默,下一秒,几股亮光从地面和墙体中冒头,绕着陆初离打转,而后聚集在他的面前,在半空中浮现出一排闪着亮光的文字段落。
狐妖们定睛一看,这竟然是传说中的各大上古神兽之契约,上面写着各个神兽各安一方,落地为王,永不内斗,以保江山与各个种族之间的和平,镇压各方黑色力量。
再往下,是整片领地的地图轮廓和方位,接着是九尾狐先祖,九尾仙狐·瑞在此以妖力为章的印记。
在陆初离父亲去世之后,陆初离并未进行接替仪式,所以这片土地在这两年间处于无主状态。
而接替仪式,并不是陆鹫和众多狐族想象的那种喧哗高调的上位仪式,真正的接替其实很简单。九尾后裔以血为契,领地之间的土地植物万物呼应,便是接任完成。
此时此刻,陆初离完成血契认主,所有狐妖只觉得大地嗡嗡作响,整幢房屋似乎都在颤动,而陆初离的身边更是围绕呼啸着许多令他们惧怕的力量。
与此同时,陵园中的九尾狐神殿中,宫殿内部的蜡烛火焰燃得老高,仿佛连宫殿都跟着高兴。
此时此刻,陆初离仿佛能够感觉到整片山峦的呼吸,大地在孕育生命,天空上大雁飞过。就好像他便是这片土地,这土地上的万物便是他。他随着树叶一同呼吸,雁的翅膀仿佛也是他的翅膀。
狐妖们互相注视,都暗觉不好——他们都没见识过九尾狐与土地签契约这种事情,也以为有一些事情都是被以讹传讹神话出来的。可是如今这样一看,许多上古神话都是真的?神兽曾经栖息的领地不仅不是‘偶然’如此富裕肥沃的,而是拥有一定的自我灵识?
陆初离竟然真的拿出了上古契约,而整片领地都在回应他。这片土地到底归谁所有,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但是……
不能走!死也不能走!
如果就这么被赶出去,他们的面子往哪搁?这世界除了这里,他们还能去哪里找第二个这样的宝地?
“那又如何,我们就不走!”有妖狐破罐破摔,他道,“我全家七八口数代都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就是不走!”
“不走!”另一个狐狸呼应,“我们整领地狐族一万余妖,有六千都还在这住在这里,如果我们都不走,你能耐我们怎何?”
“是啊,你能怎么样?!”这边一个狐狸也说,“我们这么多人,你还能全都不管了?”
“给你们十天时间搬走,”陆初离淡淡地说,“逾期不走者,我不介意让你们去陪我的父母。”
狐狸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敢相信地看向陆初离,“如果我们不走,你还要杀尽狐族不成?你怎么敢,你不怕天谴吗?”
陆初离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冷眸注视着他们,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我到底敢不敢,你们大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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