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及笄之日

    沈夜协助调查一事在墨影内部引起不少争议,墨影里的人有认识沈夜的,也有不认识沈夜的,有人认为他非墨影中人,没资格插手墨影负责的案件;也有人觉得这样挺好,长久以来都是时刈一家独大,冷不丁上头派来个“钦差”,倒能挫挫时刈的锐气。

    前不久晋入墨影的云石钱锡等人自然也得到消息,钱锡手一拍大腿,心痛得不行:

    “石头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跟在公主身边准错不了!”

    云石面无表情:“只是协助查案而已,能代表什么。”

    钱锡兀自倒上酒,闷喝了一口:“是不能代表什么,只不过咱们还在底层挣扎的时候,人家已经能协助甚至监督时大人查案了,”想到这儿,钱锡大叹:“我可听说,沈夜如今已是五等影卫,以后咱们见着他也只能恭恭敬敬喊一声沈大人。”

    云石听不下去了,索性拿起刀离开。

    钱锡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石头啊石头,你家世武功都不差,而沈夜他~只是一个低门庶子啊……”

    ――

    为了查清御花园蛇害一案,时刈从墨影中抽出十二人,外加沈夜,成立了一个临时破案组。

    这些人皆是墨影内部精锐,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晚上便各自行动,整理出了所有证据和线索。

    但问题是,按着这些线索查下去,背后主使竟然是……皇后娘娘!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得出的结论如此荒谬,以至于皇帝听到时直接将折子甩到他脸上,告诉他若再无进展,他这个指挥使也不用做下去了。

    时刈简直有苦难言,线索到皇后娘娘这儿就断掉了,要怎么查?

    而且此时,墨影内的其他势力竟开始蠢蠢欲动,就等着看他笑话,可以预见如果他破不了案,即便圣上不撤他的职,日后在墨影也毫无威信可言,地位岌岌可危。

    毕竟墨影是一个注重能力的地方,以往他能压住这些人,不仅仅是因为皇帝的宠信,还有他自身出类拔萃的实力。

    觊觎指挥使位置的人那样多,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可不想自己汲汲经营了近十年的地位被他人夺去。

    正当他愁眉莫展之时,沈夜突然找上他,说是发现了新的线索!

    时刈大喜过望,瞬间抛却了初时的些许不满,跟着沈夜去了一趟太湖白牡亭,果然有了新的结论!

    其实他们一开始时,便走入了一个误区,首先排除同样是受害者的孟瑶秦雅慕薇凉等人,然而,最终的证据直直指向四公主――秦雅。

    皇帝盛怒,让秦雅当面对质,铁证如山之下,秦雅供认不讳,因牵涉皇家丑闻,又属宫闱秘事,皇帝不得不将此事压下,罚四公主幽禁三年。

    案子尘埃落定,时刈也松了口气,只是他对沈夜的态度更加复杂,说到底沈夜并不是墨影的人,公主又那样器重他,以后焉知不是威胁;但另一方面,沈夜能力出众,的确是个好帮手,这次的案子若没有他,还不知会拖多长时间,圣上听说后,也是颇为赞赏他的。

    没想到凤仪公主眼光如此独到,随手一指,即是肱骨之才。

    ――

    “害我的人当真是秦雅?” 秦宁手中剥着紫红荔枝,听沈夜陈述完整个案件之后,讶异地挑挑眉。

    沈夜点点头:“的确如此。”

    秦雅一个人能做那么多事?秦宁挑挑眉,有点不信,但这次她的目的也算成功达到了,再深究下去反而意义不大。

    “沈夜,你表现得很好,连父皇都赞不绝口,”秦宁将剥好的荔枝果肉送到他嘴边,道:“这是奖励你的~”

    沈夜垂眼看向公主拿着荔枝的纤细莹白的手指,不自觉红了耳朵,微微张唇,飞快将荔枝吞下。

    秦宁望着他害羞的模样,心里又开始痒痒了,硬是拉着他往榻上坐,自己则大大方方将头枕到他腿上,从她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瞧见他削薄的下颚和隐在衣领里半遮半掩的喉结。

    “这次协助墨影,你可有别的收获?”

    沈夜低头,对上公主清澈的双眸:“属下发现,墨影内部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和谐。”

    秦宁又剥了颗荔枝喂给他,漫不经心道:“凡是有人的地方皆免不了派别之争,朝堂如此,后宫如此,墨影自然也如此。”

    时刈对上谄媚,对下苛刻,把人家压得死死的,半点升迁机会都不给,长此以往,不出问题才奇怪了,前世时刈决定投靠慕薇凉之时,墨影内部还出过一次以“忠君清叛”为名的“兵变”,只不过后来被强制压了下去。

    “你觉得墨影内部可有忠心侍主之人?”

    沈夜想了想,道出几个人名,皆是破案时所接触的影卫。

    秦宁用心记下,之后便不再谈论这些事了,反而起身,坐进他怀里,耳鬓厮磨:

    “沈夜,明日就是我的及笄之礼了,你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沈夜害怕她摔下去,遂一手揽紧她:“公主想要什么?”

    少女明眸皓齿,盼睐倾城,搂住他笑眯眯道:“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沈夜别开眼:“……属下不知。”

    秦宁哼唧一声:“明天再告诉你~”

    ――

    凤仪公主的及笄之礼自然是盛大无比,来芳德殿的宾客皆是才德兼备之人,及笄礼仪繁琐,声乐奏响后,三加三拜,秦宁一共去东房换了三次服饰,最后向父皇母后磕头拜礼,又向各位宾客福身揖谢才算礼成。

    芳德殿客人众多,老王爷李铎也在,及笄礼过后,父皇便下旨宣布了定亲事宜,这是无法阻止的,但也幸好仅仅是定亲而已,来年三月之前,她自有办法阻止这门亲事。

    秦宁心下闷郁,并不想久留,更无心参宴,借病出了芳德殿,径自回凤仪宫了,她还得去问她的沈大人要礼物呢~

    却不想中途竟恰巧遇见李郢。

    “殿下身子可大好了?”他眼下乌青甚重,显然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好。

    秦宁故作不悦,双手环胸:“郢哥哥,你那天为了救别人而舍下我,哼,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李郢俊颜一滞,天知道当他回头发现公主周围满是毒蛇时有多么惶恐,连心跳都霎时停止,仿佛他当真失去过她,而失去之后才懂得什么叫痛彻心扉。

    “宁儿,我不是……”

    “你叫我什么?”秦宁伪装破裂,双眸瞬间阴鸷下来。

    李郢一愣,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喊,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了。

    秦宁转过身,背对着他,冷漠疏远:“你我虽然定亲,但本宫终究是凤仪公主,王爷逾距了。”

    说完便甩袖扬长而去,李郢望着她张扬的背影,自言自语,念念有词:“我不会再为别人伤害你了……”

    ――

    凤仪宫外,沈夜孤身坐在百年老树下,常年不离身的铁剑直直插进土堆里,手中细细摩挲着公主送他的匕首。

    他今日才发现,原来那匕首的白玉上竟刻着两个字:宁夜

    沈夜遥望芳德殿的方向,那里热热闹闹,正举行着公主的及笄之礼,而及笄之后,她与镇北王的亲事便尘埃落定了。

    他忽而又想起公主赖在他怀里时的模样,娇俏,姣丽,凤眼欲语还休,直直要把人的魂都勾去。

    手掌覆上自己的心脏,原来,即便知道她身负婚约,即使是天命难违,他也终究是忍不住的么?

    否则,何以解释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动,期待,痴想,幻念?时至今日又为何如此彷徨和失落?

    “沈大人。”

    清雅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沈夜起身,见到来人后微微皱眉:“属下拜见婕妤娘娘。”

    慕薇凉紧盯着他面容,神色竟有些激动:“沈大人可还记得我?”

    不会有错的,他便是她当年的救命恩人,第一次于洛安街上见到他背影时便觉眼熟,上次茶会的惊鸿一瞥愈发笃定,她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就在宫内,而且还是她仇敌的影卫!

    沈夜敛眼:“属下从未见过娘娘,告辞。”他说完便直接往宫内走。

    “等等!”慕薇凉下意识向前几步想拉住他,沈夜闪身一躲,却让她拿住了那把匕首。

    他眸光骤紧,想要夺回来,可慕薇凉丝毫不松手,两人分别捏着匕首的身尾,顿时僵持不下。

    “慕婕妤。”

    不远处森冷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寒凉沁骨,引人发颤。

    慕薇凉猛然松手,甫一转身,只见一人聘聘婷婷站在对面的柏树下,分明是少女不经世事的容颜,却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凤仪公主。”慕薇凉暂时不想和秦宁撕破脸面,况且,她虽对沈夜有心,却也不得不防着有心人以此来威胁她。

    “慕婕妤来我凤仪宫有何贵干。”秦宁一步一步走近。

    慕薇凉微微一笑:“本宫只是恰巧路过,这就告辞。”

    秦宁眉眼森然,目送她离开,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才轻轻丢下一句:

    “跟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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