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灾年亦或乱世,永京秦淮岸总是笑语欢歌舞升平,商女抱着琵琶诉着旖旎情爱,于此乡,哪还管边关烽火马嘶鸣。
目送着成王府的马车离开,站在醉花楼外,拿着马鞭扮作少年郎的红衣女子瞪着旁边抓抓脸,挠挠头,就是不看自己的长衫公子,冷哼,“狗崽子,竟然敢诓我。”
来了才知道萧绍功压根就没说过什么汗血宝马,全是常牧为骗她编的鬼话。还好她到后先问了问成王哥哥的近身侍卫,不然…
想到这,穆兰后槽牙咬得咯咯。
“小王爷,这不也是下策嘛。”穆兰没醉,常牧小心思落空,他打着哈哈走得远一些,“成王爷下了军令状,您不来我也来不了…”
声音碎碎念低,常学问遂再往旁跨了几步,直到没了醉花楼悬着的红灯笼光照着自己,才敢从喉咙挤出来后半句,“再说您又没啥损失,刚才喝得不也挺开心的…”
声音低躲不过他人耳朵尖。
巧来,醉花楼里唱曲姑娘断断续续唱起来了十面埋伏,落在“挺开心”后正好是“天籁又多鼙鼓声,十面埋伏囚项羽”。
半张芙蓉面隐在灯光下,气得冒火的穆兰怒气没了半,渐渐勾起唇角。
“没啥损失…”放在腰间葫芦上的手指点了点,忽,穆小爷脸上阴霾慢慢消散。
一直偷瞧着小王爷脸色的常牧对这笑过敏,急忙再朝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威慑着朝自己逼进,笑得灿烂的穆兰,“您,您别过来哈…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
沭阳王马鞭打着手,一步三摇,看着常牧走得悠悠自在,她话里面放软,“那么怕作甚,爷还得好好谢谢你才对。这成王嫂嫂今个不落俗,摇骰三五学了遍就顺,要不是你叫我来,哪里有机会见大小姐这模样。”
展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在灯下曜曜发亮,穆小王爷笑得无害,“多亏了你小子啊—”
啊字拖的老长,引得人怪没底。
常牧开始还抱着穆兰是不是摆“请君入瓮”的局,可转念一想,刚刚在醉花楼里,穆王爷和孔小姐玩得你笑我乐,兴致不跌,他心里开始拿不准。
趁着机会,穆兰不着痕迹地靠近还在点着脑袋思索的常小公子,她手缓缓移到葫芦盖子上,继续甜言攻略,“满永京谁不知道常兄和我铁,这点小事怎么可能碍了我和你的感情。”
说完,胳膊已经架在了常牧肩膀上。
常学问点头赞同,才想脱口而出“王爷英明”在肩上多出来一只胳膊刹那,转为身体上的瑟瑟发抖。
他揣揣不安,“铁是铁,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手指揪起搭在自己肩膀上人的袖子,常牧笑比哭难看,“王爷还是注意一下好。”
“没事!”收紧勾住常牧脖子的手,穆兰笑眼眯眯,“爷有比这更在乎的事~”
常牧迷茫:“???”
常牧瞪大了眼睛:“!!!”
惊觉事情不对,常公子扒拉着锁着自己脖子的手开始左右扭动,试图挣开穆兰钳制。只惜他这只小菜鸡,哪里拧得过穆将军一身腱子肉。
逮住了害自己空欢喜一场的人,穆兰毫不留情,大拇指一挑葫芦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将葫芦口怼到常牧的后脖颈处。
常小公子只感觉脖子一阵冰凉,等穆兰松开勒住他的手,他再去摸,后颈温凉一片,竟是什么都没有。
常公子一跳八丈高,胆子系数直接飙升,指着穆兰就喊,“姓穆的!你往我身上放什么了!”
以红灯琴声为景,以月夜星光为幕,摇着手中葫芦的少女笑得张狂,朝独自个跳脚的公子发出致命的一击。
“这可是爷找的宝贝蛊。”穆兰叉腰贼贱兮兮,“好好享受吧你!”
敢骗小爷!该你替胖太子养只蛊虫当宠物!
随后穆兰打醉花楼回东坊的沭阳王府途中,开心得三步一大笑,倆步一小笑。想着常牧得知自己中蛊消息后,踉踉跄跄坐着他家马车,催着他贴身小厮去请名医的场景,她就暗爽。
小王爷葫芦里装着得名叫“痒痒挠”,是她在南岭时剿灭匪帮时,无意救的一苗族小女孩所赠。女孩告诉她,中此蛊者每天午时会巨痒难耐,直到此人将浑身上下抓个稀烂,痛苦而亡。
可惜女孩的蛊是幼虫,别说稀烂,能挺到午时三刻还痒都悬,不过痒而不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啧啧啧,不过没能治治萧瑾茂那小子,真得有些亏。”
小王爷骑着高头马,倒拿着葫芦往下抖。
葫芦空空,连个虫脚丫都没有。
盖上壶盖,穆兰心疼,总觉得今个这蛊还是用到胖太子身上划算。
夏日里树上的蝉一到深夜就叫得更欢,连着花池子里的蟾蜍夜跟着凑热闹,一惊一闷似预兆着祸事。
心中郁结未散,对这声听得不爽,穆兰咂嘴没好气,“叫叫叫,赶明个爷叫陈伯全把你们给粘了!”
此刻,打更人的竹梆响在后街,一慢倆快,已过子时。
穆兰转过头,略是讶异。
这个点,沭阳王府除了值夜的下人应该早都睡下,哪知道今个,通明的红亮从府门里照到外面,在大门口亮了半圆,没光亮的角落里还停了辆结着黄绳马车。
反常的王府让马背上还为自己宝贝心疼的穆兰微沉下眼,疑府中出了变故,她忙下马跑上前。
巧是两人面对面,穆兰刚到了府前,正碰上从府里面握着手急慌慌瞧王爷回来没的小厮。
小厮看到穆兰一瞬,即扭头开心地朝府里面喊,“陈伯陈伯!王爷回来啦!”
一声“王爷回来了”使得安静的王府内瞬间人声鼎沸,头戴着木簪的陈伯得了消息赶忙小步跑到府门口,身后跟着林英林统领,还有个穿着斗篷的人。
头发都愁白几根的陈伯终于见着穆兰,他双手拍腿,“我的小主人啊!您可回来了哟!”
“陈伯…这是怎么了?”牵着马快步走到漆红大门口,穆兰不解,“大晚上都在这里窝着,可是出什么大事!”
“大事!大事!”陈伯连拍三下腿,但他也只干干急得团团转,说不出个二三。
林英看不过眼,将那戴着斗篷的人推了出来,恶声,“王爷回来了!还不快把事情原委都讲清楚!”
有了林英的提示,知道事情出在穿斗篷的人身上。
将缰绳扔到迎着自己来的小厮怀里,穆兰蹭蹭跨了几个台阶,视线触及到斗篷女子的样貌后,她心中不安蓦然加重,“青玉姑娘你怎么来了?”旋即瞳孔骤然放大“是不是芙娘娘出了什么事了!”
“王爷!”终于见到能救火的人,青玉将斗篷帽子摘下,“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已然是大哭了一场,倆只眼圈在灯下通红一片,青玉哭得悲戚不停叩头,“王爷!求王爷救救五皇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听和萧瑾墨有关,穆兰彻底没了等人絮絮叨叨说的耐心,把青玉从地上拽起,“别哭了!老子侄子怎么了!”
被穆兰一吓,青玉果然止住了眼泪,知道沭阳王没恶意,她扯着袖子抹了把脸上泪花,“是这样的,今儿都到了酉时五皇子还没回来,小主便差人去国子监寻…”说到这,泪又打不住,声音里直带了抖。
“然后呢!”
穆小王爷当然知道萧瑾墨不在国子监,她早早就去过,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青玉忍着泪,“后来小主听人说,今个是宫里的车去接得众皇子,明明也是接了五皇子的,可…可…可五皇子至今都没回芙洛殿…”
“这事与陛下禀报没有?”
“没有。”青玉摇摇头,“陛下在淑贵妃那里,小主想去漱香阁求见皇上,但求见被贵妃娘娘宫里的李公公打了回来,说贵妃娘娘说了,陛下繁忙,小事就不要叨扰了皇上,小主这才让奴婢趁着城门没关。拿着腰牌快来找王爷。”
“皇子丢了算小事!这张媚淑就是个奸妃!她不让见就不见了吗?轩儿有意外,萧瑾茂也死定了!”
葫芦落地碎成了片,穆兰转身,从马背上把自己的“悬阳剑”抽了出来,她提剑回到众人面前,“人都到了宫里还能丢!爷就不信是被鬼给掳走了!今天也就是把永京翻个遍也得把轩儿找出来!”
青玉闻言大喜,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前都发青,“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比嚣张,永京当属沭阳王穆兰才是最大的爷。她手中“悬阳剑”遗“上斩昏君,下斩奸臣”开元帝诏书,家里面一家忠烈,其他没留下,只给她留了四张“免死金牌”。
这事在大周朝当传奇说,所以整个永京没几个敢招惹她的,不然自己死了,穆小王爷也能毫发无伤,岂不亏得大发。
她今天本来就喝了些酒,再加上火气上脑,还是自己最宝贝侄子萧瑾墨不见,穆兰当然天不怕地不怕,反正家里有免死金牌。
她扯过缰绳,直接上了马,对着在一旁眼神晦暗不明的林英道,“林叔,集结烈阳军!今晚上找不到五皇子,谁都不准给老子睡觉!”
她又看向仰慕看着自己的青玉,“还劳烦姑娘带路,我这就进宫面圣!”
“小主人可得压住脾气啊,别和陛下吵起来!”陈伯见事大阵仗大,也知自己拦不住穆兰,索性把最担心的先说了。
穆兰对着陈伯点头,声音放缓和,“陈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那边青玉得了令早就回戴好了兜帽,上了马车,只等穆兰扬鞭,打算跟上去。
就在临行开拔之际,林英却站了出来。
“王爷,末将有事相禀…”
知道如果再不把所见说出,今晚的烈阳军,今晚的永京绝不会太平。
林英拉住穆兰马绳,在她莫名的眼神中说出了有关于萧瑾墨的关键线索,“末将今日下午看到,五皇子是与太子萧瑾茂同坐一辆车…”
“回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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