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举人名叫韩超，年纪已逾三十。

    说起来，寒门出身，这个年纪能考到举人，也算是天资聪颖和勤奋刻苦相叠加的效果了。

    缺一不可。

    韩超见镇国侯府的小少爷好说话，自己也就不那么拘谨，除了刚开始说话有些结巴之外，后来就流畅很多。

    韩超先把科举考试的入门书籍给苏晚介绍一遍。

    他问道：“公子之前读过什么书？读到什么阶段了？”

    苏晚笑着说：“先生可以直接唤我的姓名，姓苏，单名一个晚字，永夜的意思。”

    “至于读书……以前跟着太子在皇宫听过许多太傅讲课，但我这人忘性大，还请先生从头讲起吧。”

    韩超在听到苏晚说‘听到过太傅讲课’，本来对苏晚已经顿生景仰之情。

    要知道他如今考了举人，但距离太傅的距离还是十万八千里的。

    但苏晚最后一句话直接把自己打回原形。

    韩超想，这位小公子就差说‘我以前听课就是在划水的，先生你不用管我，我没基础’。

    不过，苏晚也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韩超虽然顿悟了苏晚的话，但他却依然对这位小公子印象很好。

    出身侯府，又不仗势欺人，待人接物的气度真的已经很让人心生好感了。

    再加上镇国侯府的名头，元熹朝哪个人不知道？

    镇国侯那就是元熹的守护神，他们这些读书人能安心读书，参加科举考试，免受倭人入侵，靠的就是戍守边疆的儿郎们！

    不过这也跟当今皇帝崇尚武力有所关系。

    他大概跟中国历史上一位有名的皇帝经历类似，那就是揭竿起义造反，随后起义成功，黄袍加身。

    于是新帝尤为在乎军权……

    往常都是‘士农工商’按照地位这么排下去的，但如今得在‘士’前面多加一个‘兵’。

    这也是读书人在真正有军权的人面前傲不起来的原因之一了。

    所以就算苏晚已经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学无术，韩超依然对她不敢轻视。

    只是会努力的放慢自己的讲课速度，这好像就是一个大学教授在给幼儿园的小朋友讲识字课程。

    苏晚听了整整一个时辰，中间下课休息的时候让小厮给先生上茶。

    自己坐在了先生对面，小声的提着意见：“先生……”

    韩超本来以为自己讲的已经足够浅显，这会儿看着苏晚的神色，心里咯噔一跳。

    他很懵逼的想，不会吧，已经这么浅显了，这位小公子还是听不懂吗……

    那他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啊。

    韩超心里已经在倒苦水，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想着来赚镇国侯府的银子。

    是家里的菊花茶不好喝，还是书院的读书声不好听？

    不，是自己现在穷得叮当响，还得赚钱在京城买房子啊。

    看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房子都是挡在人生道路上的一大块石头。

    韩超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哪里不懂吗？我来重新给你讲。以后不懂就直接在课堂上提出来，我这人教书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其实，按照礼法，要给家里的孩子请夫子。

    首先要带着孩子拜见夫子，给夫子带着见面礼。

    但新帝如今把‘兵’的地位抬得太高，再加上侯爷怜惜自家晚儿，就没让苏晚提前拜见韩超，而是直接派人替苏晚给韩超行见面礼。

    第二天韩超就两眼一抹黑的来到了侯府教书。

    韩超想，真的是眼前全黑，一片漆黑。哪知道侯爷的孩子根本不好读书啊……

    苏晚笑了笑，颊边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那我就如实说了，先生，能不能加快进度……这本书我看着挺简单的。”

    韩超：“？？？”

    韩超愣了：“你说什么？”

    苏晚：“加快进度，前面的这一章我已经懂了，三日后我就得去皇宫读书。

    先生大可不用顾忌我能否听得懂，只管囫囵吞枣地教我。这三日内能教我多少就是多少。”

    韩超：“？？？”

    只管囫囵吞枣的教？哪有这样教书的道理？

    韩超这下心里真的很失望了，原本以为侯府的小公子对自己有一个清楚的定位。

    没想到这孩子谦逊待人是真，但在读书方面没有一点悟性也是真。

    苏晚说：“先生你别愣住，不信的话你可以考我，你刚刚课堂上讲的东西我真的都记住了。

    我这人虽然出身武将家族，但我记忆力很好，只要我想要用心记住，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这一点苏晚没有夸大，炮灰苏旭能在原著中跟七皇子杠这么久，当然自己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就是记忆力是真的强，苏晚还记得原著中写过苏旭此人颇有习武天赋，拿到什么武功秘笈，看几遍就能背过。

    之后再多加练习几遍，整个人就融汇贯通了。

    只可惜苏旭是真的不喜欢念书，别说《诗》《书》《礼》《易》《春秋》，就连最基础的千字文他都不一定能背得过。

    韩超勉强喝了一口水压压惊：“那你先把《大学》第一章背一遍。”

    这就是要考苏晚的意思了。

    苏晚正襟危坐，朗声道：“大学之道，在明……”

    少年的声线清冷，仿佛冬雪中傲然绽放的腊梅，背书时候不仅咬字清楚，抑扬顿挫也恰到好处。

    韩超不禁听着听着就跟着苏晚的节奏晃起了脑袋。

    主要是那个年代的人读书一般都喜欢晃着脑袋，给人感觉自己好像非常陶醉的样子。

    但这次，韩超是真的陶醉了。

    直到苏晚把他要求的背完，韩超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又接连指了几点，让苏晚解释。

    但韩超也没有为难苏晚的意思，这些都是他刚刚讲过的，不难，但也不是自己可以随口胡诌的。

    苏晚这次倒是藏拙了，只把韩超讲过的东西复述了一遍。

    没有把自己那个‘科举状元’技能中举一反三所学习到的知识说出来。

    可就算这样，也足以让韩超无比震惊了。

    韩超差点要忍不住惊叹：“天才！”

    但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天才的。

    侯府的小公子已经九岁了，能把《大学》背诵的这样流畅，可以称赞其一句冰雪聪明。

    但‘天才’这两个字实在当不得。

    毕竟仲永五岁就能出口成章，虽说后来泯然众人了，但在九岁，很多孩子都可以把《大学》背的滚瓜烂熟。

    苏晚这种表现，那就是既不突出，也不拖后腿的类型。

    可如果被他们知道，苏晚此前还是一个看着书本一脸恍惚的人，那肯定会发出和韩超一样的惊叹！

    这下，韩超在也没有任何轻视的心情。

    给苏晚讲起课来更是十分起劲儿。

    老师们讲课其实都喜欢自己的学生可以听得懂，可以多学一点东西，韩超也不例外。

    中午，韩超跟苏晚一起用了午膳。

    侯爷这时候已经在军营练兵了，至于老太君、夫人和此刻的苏旭，都算女子，不便见外男。

    苏晚这边倒也清闲，吃完东西后，韩超滔滔不绝地直接翻完、哦不，讲完了一本书。

    看这天色还早，韩超放下书，说：“苏晚，你还记得多少？”

    苏晚犹豫了一下：“大概……全部记得吧。”

    韩超：“……”为什么前面要加一个大概，这是对自己的记忆力不自信吗？

    韩超清了清嗓子，发现嗓音还有些沙哑，一旁的小厮立马给他奉茶。

    过了好一会儿韩超终于找回了嗓音，他说：“你先背一遍原文。”

    苏晚于是把剩下的内容都背了一遍。

    韩超：“……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苏晚点头：“先生尽管问。”

    起初，韩超的问题还偏基础，主要是他之后讲课的语速跟第一堂课的语速根本不在一个段位。

    而且，他讲到最后，已经不拘泥于对某一问题的注释，而是加入了自己思考，里面还有很多他早年游历在外，对书本上内容的理解。

    这时候的读书人都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般人考秋闱之前，都会用脚步丈量河山。

    感受各地的风土人情，有时候还会写出流传千古的名句。

    韩超眼看着苏晚把所有他讲过的东西，一个都没有混淆，全都背过了后，整个人双眼都是木然的。

    他出侯府大门的时候，刚好跟回来用晚膳的侯爷撞了个正着。

    侯爷看着韩超，再联系到自家闺女，只觉得内心惭愧：“韩先生。”

    肯定是自家闺女上课捣乱，没看到这把先生气成了什么样子？

    韩超这才从双目无神中挣扎出来，看着侯爷，躬身行礼：“侯爷。”

    “韩先生不必多礼，可是我那儿子给您添乱了？我明儿就派人给先生准备教杆，我那孩子一个不听话，您尽管动手。”

    侯爷想，话是这么说，但他可以在教杆上做手脚啊。

    比如把教杆中间弄点裂痕，轻拿轻放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一旦打手板子，呵，教杆立马折断……

    侯爷坚决不承认，这是他小时候不喜欢读书，整出来的技俩。

    后来被老侯爷发现，追着他揍了十条街。

    韩超赶紧回话：“不，不是的，令郎学习进度飞快……”

    侯爷怒目圆瞪，这不就是推脱的话吗？

    当时教他的先生忍受不了他捣蛋，就会给老侯爷告状，说什么‘令郎天资聪颖，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希望侯爷另请高明’。

    看看，他都能把这句话背下来了。

    侯爷沙哑着嗓子，一股输于真正经历过战役的军人的彪悍栖息暴露出来。

    “你这是不打算教我儿子？”

    韩超一愣，赶紧摆手：“不不不，令郎实在是太聪颖……”他想要回去重新备课辣！

    侯爷一跺脚，韩超差点跪在原地：“说到底你还是嫌我儿子调皮捣蛋！”

    韩超：“？？？”您怕是对苏晚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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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侯爷，你把苏晚当您小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