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缘份

    窗外蝉噪正浓,也才刚入六月的天气。一到正午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直叫人避之不及。

    斑驳树荫下,尔晴迎着送来冰桶的杂役走入沁芳斋。明玉正替皇后摇着蒲扇,见冰桶送来了赶紧让其放在娘娘跟前。这炎热的午后,总算有了一丝清凉。甚为困倦的富察容音,枕在塌上不发一语。尔晴瞧着娘娘疲乏,便使了眼色让杂役退下。

    皇后嗜睡的毛病日益严重,许是因为临盆在即。太医也来说过皇后娘娘这一胎兴许是要早产。加上皇后先前一直凤体微恙,快到产期有气无力实属无奈。哪怕调养的再仔细,这本源的亏损怕是也调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也许是皇后的最后一胎,但明白人都不敢告诉她。从潜邸相伴皇上十几年,如今已贵为国母。若是一朝得知自己永不会再怀孕。且不说皇后现在的身子承不承受的住,只怕那尊贵的中宫之位也是岌岌可危。在这深宫里的女人看似富贵荣华,说白了也就是供天子取乐生育的玩意儿。倒不如当个寻常百姓来的自在。

    尔晴白天忙着伺候主子,到了晚上满身疲惫的回到小屋才想起江璇儿还住在这里。

    自那晚搭救江璇儿以后,她俩的关系亲近不少。江璇儿也不再用奴家称呼自己,却依然叫她姐姐。尔晴全当自己多了个妹妹,白天有明玉相伴,晚上又有江璇儿与她说说江南的风土人情。这让上一世只经历过众叛亲离的尔晴顿时觉得人生还能相逢几个知己。

    这日,皇上批完奏疏闲下心便过来看望皇后。到了夜里更是留宿在沁芳斋。下人们自是懂得其中的意思,还不等李玉公公遣退,众人便自觉回避,一时间沁芳斋内仅留下李玉和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尔晴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在离去前提醒李玉:娘娘虽然胎像以稳,但皇上不可轻易胡来。

    李玉眯着他那双笑弯的眼睛,尔晴一直都觉得李玉给人的感觉过于诈滑。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尔晴,那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的人背脊发毛。

    “尔晴姑娘放心,皇上的心里可比我们这些奴才明白的多。与其替主子担心,尔晴姑娘倒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明儿一早再过来伺候。”李玉阴柔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狡黠,他甩起手里的拂尘换了个位置。那空下的手朝着尔晴的肩上轻拍了几下。

    “那就劳烦李玉公公了”尔晴不着痕迹的躲开那只手,笑着对他欠了欠身便着急离去。李玉望着那抹窈窕的背影,收回落在半空的手。想着这尔晴差不多也要到二十五了吧。是比宫里的那些个小丫头都年长了些,但身上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成熟风韵。

    尔晴逃似的离开沁芳斋,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是将门紧紧锁牢。深怕那怪异的眼神会如影随形的跟来。

    等她稳下情绪再看坐与房中的江璇儿,瞬间被她俏丽的模样给惊愣住。

    江璇儿瞧着尔晴回来,似有喜事般笑着走近。将手里的一卷小纸交给尔晴。喜上眉梢的说道“姐姐,那人飞鸽传书过来,说是今晚便会来找我了!”

    尔晴吃惊的望着她,张了张嘴却只道出一声恭喜。没想到她那心上人果真有如此大的胆子。还敢放着飞鸽传书入江府,也不怕半路被人劫了去。

    江璇儿听尔晴恭喜自己,羞的像个待嫁的小媳妇。尔晴见她好似特地为了那人精心打扮过,只是她房里留用的脂粉少之又少。江璇儿想要好好打扮起来也是难为她了。瞧着面上是娇俏了,但衣裳却没得换。尔晴思量了一番决定把自己还没穿的旗服改一改,也好过她总穿着来时的那一套衣裳。

    尔晴一边为她改衣裳一边说起近日江府上下还是派着人在找她,但皇上似乎不知情。许是因为皇上更在意皇后的肚子,并没有闲心搭理这等小事。江璇儿听着听着便问起了皇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尔晴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改好的旗服递给江璇儿,小声说道“是个会让女子伤心的人。”

    二人闲聊间不知不觉竟熬到了深夜,听着外面有打更的路过。那一声锣让昏昏欲睡的尔晴暂时清明。她再去看江璇儿,只见那娇俏的姑娘已是满脸愁绪。尔晴忍不住劝她别再等了先去睡吧。兴许今晚不来明晚就来了。江璇儿点了点头,但那双腿却没离开过椅子半分。那模样想必是要熬夜等着了。尔晴便先爬上了床,江璇儿可以熬夜,她熬不了。她明天还得去伺候皇后。若是伺候主子的时候犯困,只怕小命都难保。

    就在尔晴刚刚爬上床准备美美睡下时,屋外居然传来了敲门声。江璇儿激动的站了起来,这时连尔晴也觉得困意全消。她让江璇儿先待着别动,那门还得尔晴自己去开。

    抽下抵门的木条,那扇朱红色的门轻易的便被夜风吹开了。尔晴站在门前瞧向门外,落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男子的胸膛,可见男子个头高,她得仰起头才能见着他的脸。

    伴着一丝好奇,尔晴缓缓抬头看清了那人。那人似乎也看清了她止不住先是一愣。

    这深更半夜的尔晴也是被吓个半死。她住的小屋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往她这儿跑!

    还不等门外男子有所反应,尔晴便迅速将门锁上。门外的弘昼一头雾水。而门内,尔晴指着屏风让江璇儿赶紧藏起来。只怕这大半夜的和亲王突然来访怕是受了谁的命令要来捉人了!转念又想到那屏风后还是不够安全,不如藏衣柜里。一会她找个锁把衣柜锁上。门外那个男人总不会连她的衣柜都要翻吧。

    江璇儿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见着尔晴模样着急,心里也觉得有些害怕。在她还没把自己塞进衣柜之前,那火急火燎的敲门声又传了过来。这时尔晴正拿着锁想将江璇儿锁进衣柜。但江璇儿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跳出衣柜理了理那身新换的旗服。在尔晴惊恐的目光下居然亲自打开了那扇门。

    门外的男子见到江璇儿,心底的疑虑总算是打消了。

    尔晴见着那不曾委屈过的江璇儿此刻正扑进弘昼怀里嘤嘤哭泣。下巴都快跌在了地上。

    莫非江璇儿的心上人....就是弘昼?!

    待他俩一副小别胜新婚的模样之后,尔晴便请俩人进屋里说话。在外面若是被什么旁人看见指不定还得惹出多大的麻烦。

    弘昼一瞧着又是尔晴便觉得有意思。这莫名的缘份倒不知是谁跟着谁了。

    尔晴的小屋本就不宽敞,此刻再闯进一个七尺有余的男子,顿时便觉得更挤了些。尔晴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假装不在意的听她俩浓情蜜意的聊着,直到把一壶水都喝干了,她俩还是你侬我侬的坐着。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尔晴说要去门外透透气,正好将他俩留在房中好好交流。

    屋外的月亮已经开始低垂。估计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可她一晚没睡此刻还得站在外面吹夜风。

    为了打发时间,尔晴开始数起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你倒是有闲情?”

    弘昼从屋里出来便看见那女子仰头望天的模样,嘴里还不停的数着数。他也随她抬头望去,只见满头的星斗映照着漆黑的夜空,若是此刻有歌有酒倒是能对诗几首。

    听见那声调笑,尔晴匆匆回头见弘昼也在瞧着天。她赶紧福身向弘昼行礼,弘昼收回目光瞧着女人面上的神色,好似极为尴尬。任谁也不会想到就算来了江南,他俩还是能在这种机缘巧合下见面。

    为了缓解气氛,弘昼随口问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些了吗?”

    尔晴不敢相信这和亲王居然还有关心起自己的一天,便扯起嘴角笑道“多谢和亲王关心,已是大好了。”

    闻言,弘昼垂眸,视线落在了女人光洁的脖子上。月光打下竟泛起了朦胧的白晕。猛然想起来江南治水前,女子在耳房里衣衫开敞的模样。不由开始逃避似的闪躲着视线,心跳却犹如擂鼓。弘昼想自己可能是疯了,居然会觉得这普普通通的宫女有些.....好看?

    与胡思乱想的弘昼不同,尔晴却在暗暗思付怪不得江璇儿会说心上人要来找她,原来也是天家的主子。若是弘昼,说不定还真能把江璇儿带走。

    好不容易送走奇奇怪怪的和亲王,尔晴回屋却看见江璇儿正趴在桌上小声抽泣。

    她过去询问才知弘昼说江南水患未处理完,如今皇上叫他回来便是想与他一道治水。往后的行程都会跟着皇帝走,若想要与她私奔怕是痴人说梦了。与其如此她还不如听养父的话就回去成为皇帝待选的侍婢。

    尔晴见她自暴自弃,便安慰她再等等。兴许只要相信弘昼,这事情还会再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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