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化“温润如玉”

    莫念还没见过这么惨的。

    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却被亲兄弟杀母夺妻，发配边疆，打瘸了腿。

    画面一闪，苦寒的边境之地内，草木凋零，漫天黄沙席卷，人显得那样渺小。

    风沙之中，裹着粗布烂衣的年轻男子不修边幅，他艰难地拄着拐杖，往荒漠中的大湖走去。

    不时还传来厚重的咳嗽声。

    莫念知道，这就是命定之人陌青漓，陌国曾经的大殿下。

    皎洁如月，出尘若仙的陌青漓，如今却是连下巴上的青色胡茬都无暇顾及，只想找口水喝。

    他一步一步跛着脚往前，莫说从前的仙气，就是连个普通人的模样都快被折磨没了。

    而这一切，是拜他亲弟弟陌君临所赐，为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陌青漓从小的娃娃亲，也就是说他此生注定的媳妇，当朝丞相之女，叶晚晚。

    叶晚晚一出生就被指给了陌青漓，却勾搭上了嫡出的陌君临。

    陌青漓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从小便无野心相争。

    他本该平安顺遂过这一生。

    陌青漓的性子也是清冷孤寒的，虽待人温润如玉，却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热闹，他的母亲出身卑微，是昆仑族人。

    昆仑族远在深山，从前是流放罪人的所在，世代经营，也成了一个族群。只是昆仑族出身的人都会在肩胛骨上刺下烙印。

    意为生生为奴，世世为奴。

    倒不知是不是深山静水养人，昆仑族虽不富裕，族中的女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生得娇美。

    陌国曾有“四海美人排行榜”，陌青漓的母亲便是那第一位。

    只是后来被帝王临幸，为了隐瞒她是昆仑族人的事实，才彻底封锁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

    并下令昆仑族不得上榜。

    自前朝世代相传下来，昆仑族就是最被卑微的存在，更是不能嫁进帝王之家的。

    所以陌青漓被寄养在皇后，也就是弟弟陌君临的母亲名下。

    生母却被送回了昆仑族，永世不得再出。所以他虽是大殿下，却远不如弟弟三殿下陌君临出身高贵的，自然也没有他那般众星捧月。

    陌王宫里的人都懂得趋炎附势，巴巴往三殿下的行宫送礼拜访，又哪会去理陌青漓呢。

    他是没有感受过热闹的人。

    一生所求也不多，白衣公子，温润如玉，从不主动争取什么，只是会记挂着定下来的妻子。

    在陌青漓看来，丞相的女儿叶晚晚许给自己，就是他的责任了。

    可惜他性子实在寡淡了些，不是叶晚晚所好，她生性活泼，更喜欢与同样明媚耀眼的三殿下陌君临在一块玩闹。

    陌国男女大防尚不算严重，女子也可自由上街，只须带上面纱。

    陌青漓第一次与叶晚晚相见是在上元节，红衣娇俏的姑娘提着兔子灯笼，带着绯红面纱，走在人群中脚踝上的铃铛轻响。

    人流涌动，她不经意被挤到一旁，差点摔下时，身后伸来了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礼貌着扶她起来。

    叶晚晚抬起头，面纱不经意滑落，那谦谦君子却闭上了眼睛。

    他转过身，叫她系好。

    陌青漓始终知礼守节，却不知叶晚晚早就顶着他未婚妻的名头和弟弟陌君临私相授受了。

    更是在与他大婚之前失了贞-洁。

    可陌青漓没有追究，仍遵守约定相娶，却是这样，反惹得陌君临不快，展开了报复。

    之后，便是陌青漓坠入深渊，一生悲惨命运的开始。

    公子如玉，不得善终。

    莫念微微摇了摇头，画面上的陌青漓终于走到大湖边，他放下拐杖，拘起一捧水，那双原本白皙修长的手已不能再看。

    捧至唇边，他轻轻饮下，还能看出原来的优雅修养，只是湖水呛人，他的咳嗽声更重了。

    陌青漓喘息了一会，净手后才取出怀中的一只玉镯，这是母亲生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他曾送给过叶晚晚，只是后来被她丢弃，碎成了几瓣。

    如今碎玉在白净的帕子里包着，显得尤为凄凉，就似他这个人一般，公子如玉，碎了就是碎了。

    那双原本可含星辰的眼眸也黯淡到底，透着血丝。

    莫念不忍再看，她原地打坐，像从前一样轮回，来到了陌青漓所在的朝代，陌国。

    -

    青玉殿。

    陌国大殿下的寝宫。

    一向门可罗雀，清冷简朴，连雕花都没有的木床上，年轻男子坐起来，漂亮的手撑了撑额头。

    陌青漓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被人弑母夺妻，发配边疆。

    这个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他白皙俊俏的脸庞滑下冷汗。

    伸手抓紧被角，陌青漓望向远处的铜镜，里面年轻男子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一副天生的绝佳好相貌。

    是昏黄铜镜也挡不住的美貌。

    哪怕如今心有余悸，也是波澜不惊的神情，面色滴水不漏。

    当得起第一公子之称。

    而不是梦里那副潦倒悲惨的可怜模样。

    “莫念。”他定定神，轻唤自己的贴身影卫。

    “属下在。”一身黑衣的女子从房梁上跃下，身姿轻灵，悄无声息。

    莫念屈膝半蹲在床塌前，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带着微微桀骜的丹凤眼，清冷得不可一世。

    在陌国，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以真容见男子的。

    她穿越的这个身体不过十七岁，还不算是个老姑娘。

    只是原主对陌青漓是有点心思的，不然也不会肯用命追随。

    像她们这样的影卫，都是陌国皇帝派人亲训出来，分配给膝下皇子的，算是他们的人。

    ——影卫为殿下出身入死，也可为殿下生儿育女。

    只是看不看得上另说。

    听说三殿下陌君临就收了一个，是这批影卫里面最厉害的那个。

    而以陌青漓在宫中的地位，没有生母扶持，哪怕是大殿下，分给他的影卫也是最微不足道的。

    原主就是最垃圾的那个。

    现在莫念来了，一并催眠了陌青漓的梦境，先给了他一个预警。

    希望他能有所感悟，不再像从前一样与世无争，善良大度。

    夺妻之恨，弑母之痛……这人世间的仇，忍无可忍无需忍，他不入魔谁入魔？

    莫念只是想让这位大殿下知道，不争不抢是好，可要守护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人，就要心硬。

    明人不说暗话——

    求求你，黑化吧。

    求求你，勇于去要，和陌君临争上一争，君临天下吧。

    我会给你递刀的，殿下。

    莫念眨了眨眼睛，藏下所有的心绪，她的睫毛很长，光影下美得动魄惊心。

    陌青漓没有见过她真容，却觉得他的影卫是遮着面最好看的姑娘。

    只是他性子寡淡，对好看与不好看并不在乎，若是可以，他倒希望莫念的武功能厉害一点儿。

    他天生有疾，不知为何经脉逆行习不了武，若莫念厉害，就不必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了。

    陌青漓朝她微微笑了笑，温润如玉，淡声道：“不是说了不要跪我吗？起来，地上凉。”

    莫念早就不想跪了，只是暂时不想和原主出入太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想法很简单，递刀，搞事，做殿下的事业粉，为他君临天下铺砖盖瓦，妥妥的。

    陌青漓只是静静望着她，那双琉璃色般清透的眼眸干净无垢，似可见底，仿佛藏纳着星辰。

    他说：“谢谢你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肯屈居在这个青玉殿，守护这我这个冷清的废人。

    莫念愣了愣，忽然明白：陌青漓之所以从不去争，是因为源于心底的自卑，陌国尊崇武学，三殿下陌君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相较之下，丞相之女叶晚晚的选择也不难理解。

    不会武的未婚夫陌青漓比之三殿下，根本算不得良配。

    可你也只是个庶女啊。

    莫念在心中暗道，要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叶晚晚倘若有一点点自知之明，也该对陌青漓好一些。

    毕竟婚约在前，陌国皇帝金口玉言定下的。

    婚前失-贞，更是过分，失与别人也罢了，失与大殿下的亲弟弟，这操作怎么看都销-魂。

    莫念不是没有到过千年之后，知道观念要与时俱进，可哪怕以现代的眼光看，也还是很迷。

    罢了罢了，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是大殿下和陆晚晚第一次相见。

    在人潮涌动的花灯街巷，她送了他一只兔子灯，买了个面人，又邀请他看了一场皮影戏。

    虽然最后都是陌青漓给钱。

    可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的热闹，冷清得太久了，就会渴望温暖。

    一点点都想牢牢抓住。

    也是那次，他知道叶晚晚就是自己的妻子后，难得开怀笑了笑。

    莫念不禁冷哼一声，这收买得也太容易了，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何苦选这送绿-帽子的？

    非要选也没关系，不过要先把三殿下陌君临弄死。

    这念头一出，莫念都被自己吓到了，轮回得久了，她干什么目的性都很强，只求快，只求完成一个接一个任务后那“莲花”壁垒能够被破开，不再困着她。

    说句不好听的话，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毒唯和事业粉啊。

    毒唯——“命定之人”的粉头，要像亲妈一样护着亲儿子。

    事业粉——不谈感情，五毛钱的都不谈，只管拥护“命定之人”君临天下，千秋万载。

    愿殿下大杀四方，愿我等递刀递枪。

    这是信仰，

    也是一个“事业粉”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