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罗密欧现在的心情其实还算不错。

    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对托尼的行为感到了愤怒,但费利希蒂一调查到“约翰美人”的位置,他就忽然明白了情人这么做的原因,心情重新变得愉快了起来。柯克、托尼或者拥有其他名字身份的这个人可真是上天特地为他而设的完美情人,驾驶经验丰富、精通各类修车改装手段、飙车风格既狂野又体贴、情-事上酣畅淋漓,偏偏在感情上还像是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初中生,连嫉妒心和独占欲都惶惑得不知该如何处理,保守点个人秘密都怕他会心有芥蒂,懵懂笨拙得完全惹人怜爱。

    托尼不知道对罗密欧展开追求意味着什么,还以为他的那些秘密会给罗密欧带来麻烦……这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个演员和杀手,可能业余还会干点别的什么危险的工作,但归根究底还是一把不需要太多想法的刀,很难有机会接触到罗密欧所在的阶层。所以他不知道在罗密欧面前,那些所谓的秘密可能根本不足以成为问题……

    但罗密欧也在一边为此觉得他可爱,一边苦恼着该怎么让托尼了解自己。这个手里可能终结过很多性命的男人实在很像只猎豹,捕猎时气势凶猛得惊人,一张嘴却只会发出“喵喵”的声音……他有点担心直接开诚布公会吓到托尼,但也不好一直将就着隐瞒下去。这次的事情反倒成了个合适的机会,一个可以委婉地让托尼了解到他所喜欢的人能量有多大的机会……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托尼一定是在心虚吧!

    这个情场上的菜鸟一定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才逃避式地选择了直接消失!约翰·华生一定和他关系匪浅,让他不得不在那种关键时刻跑去救人,但因为这正是他所要保守的秘密中的一环,所以才担心会面对罗密欧的追问和质疑!

    罗密欧右手握拳捶在了左手心,对自己的推理结果十分笃定。他会得出这种结论可是有理由的,托尼的装备可都还在雷斯的办公室里扔着呢!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货色,有些东西的科技含量高得都让罗密欧惊讶,别说是做杀手的那点可怜的酬劳了,就算加上托尼近几年来作为演员(他还不接代言专演文艺片)的收入,恐怕把这么一套置办齐全也不是很容易。托尼的匆忙离开还是要去救人,怎么可能空着手去闯龙潭虎穴呢?

    要么他就得想办法回去拿装备,要么就得舍近求远地去找备用工具——而这,就是罗密欧为他准备的惊喜所在了。

    如果托尼选择回到那间办公室里,他会在那堆小玩意儿下发现罗密欧留下的一张“伦敦见”的纸条,从而意识到罗密欧已经掌握了他的过去,在匆忙打给罗密欧的电话里惊喜地得知约翰·华生已经被救了出来;如果托尼没有回办公室的打算,那么在他不管用什么手段花了几小时终于赶到伦敦之后,也会惊喜地发现华生已经被救了出来,正在和罗密欧坐在一起愉快地喝着下午茶并谈论着他的过去……

    可以想见的是,不管是哪种情形,杀手先生的内心一定都万分感动,没准还会一时间幸福得掉下泪来。然后他就可以投入罗密欧的怀里痛哭,在罗密欧霸道而温柔的爱抚下抽抽噎噎地坦白自己的过去,从此将一颗心完整地交给罗密欧,安心地生活在他的庇护下,再也用不着担心什么威胁了……

    这绝对是事情最合理的发展了!毕竟从美国西海岸到英国伦敦可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就算托尼也有能力弄来一架超音速飞机并搞定让它飞行到伦敦降落的种种手续,到达这里的时间也绝不可能比罗密欧更早了。

    ——他总不可能从摄影棚瞬间移动到这间工厂里吧!

    罗密欧美滋滋地想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囚牢。

    被爆炸激起的烟尘已经落了下去,两个被吊在半空中的狼狈不堪的人影清晰可见。左边的人被捆得像个粽子,脸颊有瘀伤、头发乱糟糟的,长着一张和资料上相符的脸。而右边的人两肩都被锋利的吊钩穿透,伤口处血肉模糊,脚下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踩在一个必须靠滚来滚去的圆球维持平衡的凳子上,头颅垂着、黏着血的黑发遮住了脸庞,场面看起来既滑稽又残酷,一动不动地,生死不知。

    目光落到他身上时,罗密欧的心脏忽然间无缘无故地悸了一下。他盯着那个悲惨的人影看了两秒,忍不住想上前拨开他的乱发,已经自觉地在枪口的指示下双手高举过头顶、身体紧贴在墙边的莫里亚蒂教授却忽然说话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小蒙太古先生,我……”

    “——闭嘴,我又没问你。”罗密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莫名地对这场面感到了烦躁。他摆了摆手,示意人去把吊在空中的两个人放下来。

    一直焦虑地盯着门外、在罗密欧问话时又陷入了惊疑的医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过短短不到半分钟时间,原本看起来还精神不错的托尼居然就那么昏迷了过去。他惊叫了一声,刚被放到地上就挣扎着朝托尼扑了过去:“……福尔摩斯?福尔摩斯!……让我过去,我是医生,让我看看他的情况!”

    ——好样的,华生!假装昏迷的托尼在心中暗自说道。他就知道华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过来查看他的情况,而他的脱身计划也得有华生配合才能顺利实施。

    顾及到他的伤口,那些人把他往下放时没有取下那两枚尖钩,而是通过破坏绞动锁链的轮轴把他和钩链一起放了下来。饶是动作已经足够小心,被平躺着放到地上的时候托尼仍然疼得脸颊禁不住抽动了一下,遮住面容的头发也向下滑落了不少。好在华生扑过来的有够及时,替他吸引了不少注意……

    推测着华生的方位和之后检查的顺序,托尼不动声色地闭着眼睛,做好了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提示搭档的准备。然而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却在这时拦住了华生,按住了他的肩膀。

    身高足有六英尺的华生不得不仰起脑袋,才看见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彪形大汉的脸。

    “我就是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伤患。”体型像头熊多过人,肩上纹着柄穿过脖颈的匕首、匕首还向下滴着六滴血(表示曾杀过六个人并接受杀人委托)的光头大汉挤着脸上的横肉露出了自以为和善的微笑,瓮声瓮气地说道,“小蒙太古少爷正在等你,放心地把你的朋友交给我吧。”

    华生:“……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所说的‘处理’指的是……福尔摩斯还没有死,我敢保证,他的胸口还有起伏,他还在喘气!!他只是一时昏过去了……不!!放开我,让我看看我的朋友!!他还活着,他还能再抢救一下!!!喂!!!”

    托尼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头皮发麻地看到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被俄罗斯壮汉像只小鸡崽一样轻轻松松地捏着肩膀提了起来,掉头走向了门边。可怜的医生一路挣扎着怒吼,嗓子都喊破了音也无济于事,被壮汉妥妥帖帖地放在了罗密欧面前,还细心地帮忙捋了捋脑门上的乱发,让他能以较为整洁的模样面对罗密欧才又转身走了回来……

    托尼急忙又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心脏却惊得狂跳到停不下来,不得不思考起了接下来要是被拆穿了该怎么办,万一对方根本没兴趣查看他的状况又怎么办……华生的担心实在太有道理,对方身上真的看不出一点外科医生的影子,满满的都是黑帮打手的痕迹啊!!!

    ——而心神不宁的罗密欧早已没再关注他所在的角落了,倚在墙边抽了快半根烟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他看着满脸焦急的华生,忽然间笑了一下:“别担心,虽然谢尔盖体格是有点惊人,不过在外科方面,他还是很专业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态度似乎也很温和,医生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托尼的情况:“我只是……呃,非常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我不是不信任别人,只是太在乎我的朋友了……”

    “我明白。担心朋友总是难免的嘛。”罗密欧微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做你的朋友真是件幸事,不知道我能不能也有这样的荣幸?——罗密欧·蒙太古,你好。”

    他主动向医生伸出了手,医生恍然地瞪大了眼睛:“等等,你就是那个……我看过你演的电影!约翰·华生,幸会……我妻子是你的粉丝,如果她知道……等等,我妻子也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她还在外面……”

    “华生太太已经安然无恙了,我们进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她。”罗密欧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她真是位很有胆识的女性,多亏了她我们才没有意外损失一位兄弟。”

    “那就好,那就好……”医生顿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又朝身后看了过去,“但是这位医生……他的检查手法好像和通常的有点不太一样……?我能……就冒昧地问一下,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执业证书……?”

    罗密欧对此没什么了解,倒是旁边的一位帮派成员主动帮忙解决了疑惑:“好像是有的吧,我记得谢尔盖去年才刚刚考取了兽医资格?”

    医生:“……兽医……???”

    “——啊!!!”与此同时,角落里的托尼发出了一声惨叫。观察了伤口的撕裂程度之后,谢尔盖干脆利落地把钩子从托尼肩膀上拔了出来,冲洗、撒药、填纱布一气呵成。托尼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两眼无神地直直弹坐了起来。当他瞳孔再次聚焦的时候,就看到罗密欧姿态暧昧地伸手钳住了医生的下巴。

    震惊之下,他甚至没注意到谢尔盖给他打针用的是多粗的针头。罗密欧强制性地让医生的脸转向了自己,朝着那张俊俏却未免因年龄出现了岁月痕迹的面孔吐了口烟气。

    “那么,”罗密欧依然在微笑,柔和的声音有如春风拂面,“你的妻子还活着,你的朋友现在也还活着……我能请你拨冗谈谈柯克的问题了吗,亲爱的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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