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罗密欧后颈的寒毛猛然间竖了起来。久经训练的本能比大脑更先完成了信息的处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托尼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颗从楼梯口外射入的子弹。
托尼的反应只比他慢了一线。顾不得肩上草率包扎的伤口再度崩裂,托尼抬手抓住罗密欧的衣领就要继续规避的动作,朝着侧面翻滚过去。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忍不住咬牙发出了闷哼。罗密欧却把他按在了地上,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慢慢站了起来,没有拔枪、没有躲避,就那样坦荡荡地把自己暴露在了来者面前。
“——我还以为你最近很忙呢,切萨雷。”他说道,“一般而言,官方不都要等到事件结束的时候才会出场么?”
“——但你知道我一向更喜欢成为事件的结束者,以及主导者。”
沙哑而温柔的声音响起,来者垂下了枪口,缓缓地向他走来,步上了台阶:“更何况我的蜜糖还在这里,我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姗姗来迟呢?”
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笔挺的裤子,皮鞋干净得不染纤尘。罗密欧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但来者比他还要再高那么一点。他有双天空般清澈蔚蓝的眼睛,微鬈的黑发垂到耳际,五官和罗密欧有几分相似,只是罗密欧看起来更多诗人般的忧郁和稚气,他的面容却异常宁静和俊美,如同执掌神权的天使,生而气度斐然。
——切萨雷·蒙太古,年长罗密欧九岁的同胞兄长,叛出家门的逆子,和历史上的毒药公爵恺撒有着相同名字(Cesare)和绰号的CIA的实际掌控者。他不像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那样能够被视作某国政府,所掌握的权势和影响力却丝毫不比十六世纪的教廷亲王要弱。
他是个几乎没有弱点的完人,为了实现野心能毫不犹豫地叛出家门,和父母决裂。或许他内心也还有柔软的一面,而那一面就被完全赋予给了罗密欧。
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爱着罗密欧,还是只是为了造就一个弱点,才让自己那么地宠爱罗密欧。
——就像是恺撒所钟爱的坎特雷拉,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饮下的是清水,还是无色无味的致命毒药。
罗密欧张开双臂,微笑着和他拥抱。切萨雷环住弟弟,吻了吻他的面颊:“我是不是还是来晚了,罗密欧?”
罗密欧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缓慢而坚决地把那把还没关上保险的枪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我觉得你是来早了。”
“那我觉得我还是来得刚刚好。”切萨雷一语双关地道,仿佛已经通晓了他的心事,笑着松手放开了他,“行了,弟弟,我又不是那种古板的家长,不管你在伴侣的选择上有什么喜好,我都不会多加干涉的。上周四的拉斯维加斯,你以为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我管着你只是因为担心你还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现在你的表现算是能让我放心了。”
他宠溺地捏了捏罗密欧的鼻尖,又向还躺在地上的托尼伸出了手,表现得和颜悦色:“歇洛克·福尔摩斯?我听迈克罗夫特谈起过你。拯救了苏格兰场的天才侦探,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罗密欧把手背在身后,看也不看地关上了那把枪的保险,卸下了弹匣,呼吸平缓,心跳却在加快。托尼的声音随即响起,听起来十分虚弱:“我也听说过你,切萨雷……呼,抱歉,能不能,帮我叫个救护车,我感觉我……”
声音戛然而止。罗密欧回过了头,看到托尼脸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睛。华生惊叫着扑向了他:“——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他没心跳了,快叫救护车!——福尔摩斯,醒醒,福尔摩斯!!”
切萨雷似乎还想上前查看一下托尼的状况,但华生已经争分夺秒地开始做心肺复苏了。罗密欧不动声色地把弹匣又装了回去,随手拍到切萨雷手里,向外走去:“叫救护车吧。失血过多又注射了违禁药物,就算救回了心跳,得不到及时治疗,他也离死不远了。你不是正在和英国政府合作什么项目吗?”
“你的关心总让我心花怒放,我的蜜糖。”切萨雷很快下了指令,闲庭信步般地跟在他身后,“就算不是这样,我也会及时通知人来救治的。我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勉强也算是知己吧,怎么可能放任他弟弟这么悲惨地死去呢?”
“你开枪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一辆没有鸣笛的救护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很快停在了那个楼梯口,罗密欧回头看了一眼,正有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指挥,小心地把托尼放上了担架车,“别告诉我你是误以为我当时有危险才会扣下扳机,那甚至不是你自己的枪,而是班伏里奥的枪。你对福尔摩斯起了杀心,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吧?——让我猜猜,那个‘教授’?”
“他告诉我这本来是个针对福尔摩斯的死局,是福尔摩斯骗了你,引诱你进入了这个陷阱。”切萨雷的语气里似有笑意,“他还说像福尔摩斯那种人对你这样的类型而言太危险了,擅长把握人心,却又偏偏只在乎自己,他会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最后自己什么也不剩下……如果话说到这份上我都还起不了杀心,我又岂能轻言爱你呢,我的蜜糖?”
“你对我也太缺乏信心了吧,我的哥哥?”罗密欧停住了脚步,转身和切萨雷对视,“擅长把握人心、却偏偏只在乎自己……我对这种人不是应该最有抵抗力才对吗?”
两双颜色相似的眼睛对视了几秒,切萨雷率先移开了视线。若有若无的戾气从他身上消失了,现在他看起来真的像个通常意义上的好哥哥了:“我总觉得你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怎么都难以放开你。你和那个好莱坞演员之间的事我不会管,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离这个福尔摩斯远点,他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罗密欧想起了华生所说的教授假借切萨雷的身份对他们进行的试探:“这也是教授告诉你的吗?”
切萨雷轻笑了一声:“有意思的是,他为了保命而透露的那些东西,我们从前就知道,但是从来没人注意过。”
“……什么?”
“那就不是现在能说的了,罗密欧。”切萨雷说道,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是时候了,我订了晚餐,现在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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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切萨雷和罗密欧刚刚转身离开,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的托尼就抬手勾了下华生的袖子,悄悄对华生眨了下眼。以为他真的心脏骤停了的华生脸上顿时精彩纷呈,但只迟缓了一瞬,他就意识到了托尼不会无缘无故地忽然装死,切萨雷对着他们开枪也太过蹊跷,停顿的动作又紧接着继续了下去,直到急救人员到来。
本来华生还想接着再演下去,被抬进了车里的托尼却主动睁开了眼睛,报出了自己的伤情和之前得到的救治。瞥到了华生讶异的神情,托尼习以为常地随口解释了起来:“罗密欧的哥哥是代表CIA来和军情五处谈合作的,短时间内当然不可能在伦敦召集什么有用的人手,何况他还早已和自己的家族决裂了,除非他想暴露CIA在伦敦埋下的探子,否则就只能找迈克罗夫特帮忙了。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约翰,你可以暂时把关注从我身上挪开一会儿,借个手机给玛丽打电话了。”
“但你是怎么知道……”
“——那个猪倌给我注射的是违禁药物的?我发誓这五年来我的生活一直都丰富多彩,充实到我根本不需要借助任何药品兴奋和醒脑。回想一下他的职业和他身上的刺青,华生,他不是个像你这样真材实料的医生,而是个专业的帮派打手,你觉得他需要掌握多少种精妙的急救手法?他的箱子里会有多少种在他那种环境下真正能用到的药物?他就是个不合格的打针护士,只要懂得如何给在合适的时候给轻伤员注射兴奋剂就够了。嘶……我能活到现在真得感谢我会魔法才行。”
华生:“……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吧?——‘谢林福德’?你骗得了罗密欧,可别想瞒过我,福尔摩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迈克罗夫特说过这是你母亲在怀着你的时候一度考虑过又因为觉得太矫情而放弃了的名字,双胞胎弟弟,哈?承认吧,用别人的身份欺骗罗密欧感情的就是你,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罗密欧要求你负起责任,你知道我会站在谁那边的对吧?”
“我会满足你当伴郎的心的,有妇之夫,但不是现在。”托尼说道,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而且我其实真的有个双胞胎弟弟谢林福德。”
华生:“……哈?”
“给我个电话,我要告诉迈克罗夫特这个好消息。”托尼说道,“让他准备瓶好酒,晚上我们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华生:“……啥??”
“福尔摩斯家添丁进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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