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是平安终老的,虽然被抄家,他们大房也败了,但后半辈子也有个温饱,可是心里的憋屈却是越来越浓,到底不到五十就闭了眼。只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盯着头顶上那颗夜明珠发愣,这颗珠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已经在抄家的时候不知被哪个挨千刀的顺走了。
“二爷,还不起来。”这时帐子被掀开,一个红装丽人冲着他笑道。
王熙凤,她不是死了吗,贾琏一个激灵,翻身起来,盯着她继续发愣。
“二爷,怎么了?”王熙凤见他还是这副直愣愣的样子,倒是有点担心了,拿手去摸他的额头。
手是热的!贾琏总算缓过神来,看向王熙凤:“你活过来了?”
“二爷是盼着我死啊!”王熙凤闻言立马变了脸色,冲着贾琏嚷道,“我这累死累活为的是谁啊,一早起了就去东府,还惦记着这边,巴巴跑回来,二爷倒是嫌我了。”心里开始盘算着又是哪个狐狸精又勾走了贾琏的魂魄,她定是饶不了的。
“东府?”贾琏又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咧嘴咧牙,不是梦啊。
“二爷睡糊涂了吗,小蓉奶奶的丧事,珍大爷请了我们奶奶过去。”平儿见情形不对,忙回道。
“现在是东府秦可卿的丧事?”贾琏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熙凤追问。
“是啊,你不是也要去搭把手吗,你到底哪不对了!”王熙凤被贾琏看得寒毛倒竖,不得不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贾琏也不管她们两个,登时仰天大笑起来。
“奶奶,二爷没事吧?”平儿担忧地问道。
王熙凤看着也觉得有点不对,冲平儿使了个眼色:“你去求太太请了太医来。”
“回来!”平儿正要提脚出门,却被贾琏一声暴喝喝住,与王熙凤两个惊恐地看向贾琏。只见他倒是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正拿了衣衫要套,心底松了一口气,两人互视一眼,在王熙凤的示意下,平儿小心地上前为贾琏理衣衫。
贾琏瞟了她一眼,便大伸着手任由平儿给他穿衣。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去找太太了,还有事跟她说呢。”王熙凤见他俩如此又有些刺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少跟你那个好姑妈交往,小心叫她卖了你还帮着数钱。”贾琏却是冷哼一声。
“你说什么呢!”王熙凤脸色一变,声音就大了起来。
“你以为你聪明,可在别人眼里你也就是个跳梁小丑。”重活一次,简直就是捡来的,贾琏已经决定绝不憋屈地活着,他要活得轰轰烈烈,活得大快人心,最坏能坏得过抄家,最次能次得过上辈子。一想到上辈子那看着二房兰桂齐芳自家落魄的憋屈日子,作孽的是二房,倒是大房背了黑锅,现在想起来就心塞,反正他也没啥大本事,了不起就是轰轰烈烈抱着二房一起死,他就是见不得人好。
“贾琏,你是有病吧!”王熙凤是真的怒了,举着手就嚷道,“我们王家的人是你编排得起吗!”
“想打我是吧,就往这脸上打,你敢打我就敢写休书,老子不在乎,有本事让你们王家弄死老子!”贾琏却一改往日的谄媚,指着自己的脸嚷得更大声。面对这个自以为聪明实际是蠢死的老婆,他更心塞了。他跟在二房后面是没办法,他亲爹已经被强大的祖母赶到马圈旁去住了,他再不上心点,在这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可明着跟着二房,实际上私底下他打了不少小算盘,也交了不少朋友,都为将来袭爵做准备,他都臆想了好一阵一朝权来令行的景象,谁能想得到贾家直接抄家了。可王熙凤那是实心实意掏心掏肺地为二房付出,他从来没见过管个家能把自己的嫁妆全管光的蠢人,公中握在二房那里,有机会还不要使劲掏出来,先拎在自己手里才踏实,这家里谁不是这样,就连看上去最木的珠大奶奶都将钱把得死死的,谁知道自以为最能干的王熙凤居然会往里面填,还不止填公中还填宫中那个无底洞。如此的忠犬,最后还不是被二房那位太太直接抛弃了,落得个身死狱中的下场,只是可怜了他的巧姐也带累了他。这辈子贾琏决定要么将王熙凤制服要么就直接撕破脸,好歹也算救她一命。反正这么多年相互折磨,基本上那点感情也磨得差不多了,能凑合就凑合,不能凑合就拉倒,他也不在乎。
王熙凤瞬间就惊呆了,以前只要她一发火一提王家,贾琏就软了,可这个贾琏算怎么回事,这简直是大变活人啊,举着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色厉胆薄地质问:“你究竟什么人?”
“我?”贾琏由着平儿扣好衣扣,一扬手,“你琏二爷!”
平儿见状,急忙冲回王熙凤旁边,拉住她劝道:“奶奶。”她的直觉告诉她彻底变天了。
“反正我话搁在这了,你要是还想做琏二奶奶,就凡事听我的,少跟二房掰扯,要是你无所谓,那也休怪我不念情面。”说完也不等王熙凤反应,就直接踏脚出门了。其实他也不想跟王熙凤继续呆下来,那些还没发生的往事,一桩桩算下来,无论是弄死他儿子,还是弄一箱子的高利贷坑死他,只要想到他都想掐死这个蠢妇。
王熙凤直到贾琏完全没有身影,她才反应过来,拍腿就喊道:“平儿,你看看你的好二爷,这日子没法过了。”
都是捏着她生杀大权的主子,平儿能说什么呢,只有低着身段苦劝王熙凤。王熙凤平时之所以能在贾琏面前耀武扬威的,是贾琏因着王家以及贾母让着她,如今贾琏不在乎了,王熙骂了半天却毫无办法。这些说的话她也没脸跟任何人哭诉,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站她这一边。最后她也只有重新理一理妆容,定定心,再次奔赴东府。
贾琏此时则是以一种审视的态度开始逛起了荣国府,整个府邸依然是花红柳绿热闹非凡,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贾琏叹了一声,立在湖水旁边,却在看到对岸荣禧堂影影绰绰的雕梁画栋,眼中瞬间喷出勃发的怒火。
二房!贾琏生生地将手中刚摘下的花朵碾成了泥,他们踩着大房彻底上位了,最后爵位还真就落在了二房头上,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亲爹成了替死鬼,踏上了流放之路客死异乡,他这个堂堂长房嫡子被赶出荣国府窝在小院子里抑郁而终。说到此就不得不佩服二太太,步步算计,终于达成目的。外人看了都得叫声绝,只是他这个当事人却恨不得拿刀捅死她。
既然他回来了,二房就别想如愿,贾政那个道德先生别想名正言顺地袭爵,二太太那个蛇蝎毒妇也别想过安生日子,还有贾元春、贾宝玉等等一个个都别想得了好,他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瑕疵必报的小人,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还不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二爷,可叫我好找,老太太找呢。”这时突然有人在旁唤道。
贾琏回过神来,却见是鸳鸯,这个老太太身边最信任的丫头却是难得不偏不倚的人,要不是他那个蠢爹做了蠢事也不至于将鸳鸯也逼到了二房那里,这事必得阻止,鸳鸯必得收到自己手里,再也不能让二房抢先一步。贾琏忖度着上辈子鸳鸯的行事,便露出一个极恭敬的笑容来,稍稍退后了几步:“实在是麻烦鸳鸯姐姐了。”
鸳鸯听了不由得心里妥帖,她虽在老太太身边当差,但立身却正,与荣国府里一般的丫鬟想法大不一样,对于人气极高的常扭糖似缠着她姐姐前姐姐后的宝二爷她倒是有些看不上,如今贾琏如此行事,她倒落位不少,高看了这位琏二爷几眼,语气也缓了下来:“二爷,老太太等急了。”
收服人的活计最忌见好不收,还有大把的时间机会,他立马就笑着跟上,有礼地问道:“姐姐,却不知何事啊?”
“听说林姑爷不好了。”鸳鸯低垂着头,小声地回道。
贾琏闻言怔了怔,是了,是到这个时候了,林姑父快死了,当初他经手了将近三百万的家财,而后林妹妹就不知不觉地病逝了,怪不得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合该有此报,只是这报应为何单单就落到他身上,他只拿了小头,大头都被二房拿走,二太太更狠到斩草除根。
“琏儿,怎么不进来?”贾母看见贾琏呆在门口,奇怪地唤道。
鸳鸯忙悄悄地推了把贾琏,贾琏才缓过神来,感激地朝她笑笑,大步地走了进去。
老太太依然慈眉善目的模样,贾琏却百感交集,老太太不肯放权,又偏心,便开始拉拔着二儿子对付袭爵的大儿子,她好坐收渔翁之利。若说老太太真的算计着大房去顶罪去死,她还没狠到这地步,但是就是因为老太太的一系列作为,才使二房坐大,最终她自己都失去控制,连宝玉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还让外孙女送命。想到这些,贾琏的心又冷硬起来,她为了一个宝玉迷了心,结果葬送了这么多的人的性命和前程,他也不必顾忌了,本来那点情义也磨尽了。
“你林姑父恐怕不好了,玉儿得回去一趟,你跟了去,得把玉儿好好地给我带回来。”贾母叹了口气,看上去挺伤心的。
“孙儿定会好好地将林妹妹带回来的。”贾琏忙肃着脸应道,他当然要去,这是最好的改变的机会。
“你将林家的家财也得给你妹妹守住了,别被那些阿猫阿狗们抢了。”贾琏又说了几句,正要离开,贾母淡淡地又吩咐道。
“孙儿遵命!”贾琏暗自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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