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的眼睛里简直装着一条江,流泪跟开闸放水一样哗啦啦的一下来吓死个人,从程家回到明府这一路上就没停过。
马车一稳住,明苒就拎着裙子下去,头也不回地和她分道扬镳了。
程氏在马车前气得把擦眼泪的帕子砸在地上,怨念颇重,气恼地往里去,一个两个的就看她脾气好好欺负呢!
捡起帕子的桃玉忙追上去,偷偷舒出一口气,夫人可算是消停了,再哭下去,她一会儿怕不是要出去跑一趟请个大夫来瞧眼睛了。
和程氏分开后明苒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西紫吩咐小厨房准备饭食,先端了一碟子芸豆卷来给她垫垫肚子,她像是挺高兴,来回脚步轻快得很。
明苒知道她这是心里痛快,她作为贴身侍女跟着原身,这几年来没少受白眼,每次去程家,不止原身受气,她也得不了什么好。
每每从那头回府来,主仆两人总是怄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饭。
思及此,明苒看着手里的芸豆卷微笑了笑,咬了满满的一口,靠坐在椅子上,程家啊……谁管它呢。
自明苒和程氏走后,程家西云堂里头再没人敢出声儿说话,还是明辞在程老夫人面前柔声宽慰,才叫那老人家慢慢缓过脸色来。
正巧这个时候有下人来说饭席摆好了,程老夫人便拉着明辞的手说道:“不管她们,阿辞该是饿了,咱们用饭去吧。”
一大家子刚围着桌子坐了个满,程家几个男人回来了。
程老将军精神矍铄,比起屋中小辈还要显得精神些,他捋着胡须大步进来,“阿辞今天也过来了?”说着左右一瞧,“怎么不见慧娘和苒姐儿呢?”
程老夫人一听他提起那糟心闺女和糟心外孙女儿就来气,搁下筷子不悦道:“使气性走了,你是没瞧见,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也不知道平日是怎么教养的。”
程老将军大喇喇地撩着袍子坐下,灌了一杯酒,“怎么教养的?慧娘是你亲生的,不是你教出来的,怎么问起我来的?”
程老夫人嘴皮子一抖,要不是知道这老东西的性子,她差点儿就以为他是在故意讽刺她了。
程老夫人憋着一口气,明明碗里的饭软和得很,偏偏她觉得搁喉咙里实在噎人。
饭吃得不舒服不说,连下午抱着猫儿出去晒太阳心里都不顺透,郁郁了一整天。
…………
第二日是个阴天,暗云叆叇,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
明苒用完早饭在屋里坐了会儿,约莫巳时才躺回到床上说要睡个回笼觉,叫西紫莫来打搅。
进入游戏,马车刚好稳稳停落在朝陵书院门前。
明苒顺着汉白玉石阶往上去,一路可见青舍屋玉,花枝簇簇。
朝陵书院是大衍的最高学府,以敬帝时期朝陵长公主的封地为名,皇家直属,是朝廷的人才储备库。
朝陵书院院长虽只是个四品官职,却叫不少人眼馋得很。
沈沅归沈大人能挤掉众多竞争者,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可谓是有本事。
明苒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枝头的玉兰花一筹莫展。
七七给她鼓劲儿,“玩家不要这么发愁嘛,根据系统的概率评估,玩家能成功完成这项任务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惹。”
明苒表示怀疑,“七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笨很天真?”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能有百分之零点八她都觉得虚。
七七说道:“是真的哎,七七从来不骗人的,身为专属客服,首要准则就是真诚地为玩家服务呀。”
明苒没接话,她背靠着树,低眸沉思。
玉兰花林里一男一女并肩前行,身穿烟霞银罗绣裙的女子循着男子的视线看去,问道:“在瞧什么?”
荀邺收回目光,轻捻了捻雪色披风,回道:“随便一瞧,没什么。”
他偏过头来,清隽和雅的模样。
柳丝丝看在眼里,笑道:“好似又清减了些,不过精神头比之上月好了不少。”转过头来又顺口夸了王贤海一嘴,“你照看得仔细,也有功劳。”
王贤海弓着腰,连道不敢居功。
一行人在林中小亭坐下,柳丝丝身边的侍女早备好了茶点。
荀邺揭开茶盖,水汽氤氲,“听说多日前在阆风别院生了场闹剧。”
柳丝丝掩唇一笑,“是荀勉跟你说的,还是恩平候府的宋小子传的话?”她捻了块翠玉豆糕,不甚在意道:“不过一桩小事,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孙家一门现在也算显贵,年轻小辈心高气傲,看不起她们这在风月场合混的也是正常。
她这般年岁,真计较起来反倒失了气度。
她这个当事人不放在心上,荀邺也没什么好说的,点点头不再多提。
沉默一阵,柳丝丝好似想起什么,红唇上扬,揶揄道:“李氏前月不是下了懿旨又要往你宫里添人,明家姑娘该进宫了吧?”
荀邺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抬眸问道:“您想说什么?”
“李氏看不惯景王府那一家子,下懿旨的本意是要明家二姑娘进去,让荀勉吃个苦头,谁知道旨意没指名道姓叫人钻了空子,现下要进宫去的是明三姑娘?”
柳丝丝点了点唇,“明三姑娘坏了李氏的计划,这进宫去肯定要受那女人的气,老人家我很中意她,你可得帮我照看着些啊。”
这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的事,荀邺颔首,与王贤海道:“你记着吧。”
王贤海连连应喏,面上不显,心中唏嘘,这明三姑娘是怎么和这位搭上线的?
柳丝丝又与荀邺谈了些琐事,他从头到尾都是一派澹漠出尘的模样,温和清雅却又过分疏离。
看似万般温柔,实则万事不留心。
柳丝丝摇头,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双唇动了动,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沉默半晌,斜睨他一眼,起身叹道:“算了算了,你这人啊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是人老心不老,你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反倒比我更像是个老人家。”
她摆了摆手兀自离去,“走了走了,下月再聚吧。”
没了柳丝丝在一旁说话,亭中陡然安寂,王贤海询问道:“陛下,现下是要回宫去还是……”
荀邺偏过头,玉兰花树下艳红的裙摆像是开得正盛的芍药,在这一片白玉兰里格外扎眼。
他起身,慢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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