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明苒懵着, 完全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七七解释道“映风那边终止任务了, 她觉得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紫宸殿里映风沉默地垂着头, 直到上头传来了声音她才拱手告退。

    两人隐在树上,枝叶茂密里细细碎碎的光斑落了一身,照青欲言又止,“映风”

    映风眯起眼,咬牙,“闭嘴吧你”

    照青捏着剑,疑惑道“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映风冷哼,剑鞘抵在他的胸膛,止住他近前来, “最近吃了点儿补气益血的, 一时气血上涌而已。从今天开始离我远点儿。”

    照青扶住树枝, “你莫名其妙呢”

    映风才不管他说什么,方才陛下说要与他二人做媒,她是真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儿砸晕了。

    可惜啊, 到手的馅饼还没在她手里焐热, 就被照青这个死崽给她抢走扔回去了。

    情窦初开, 无疾而终, 惨还是她惨。

    她心中叹气, 脸上却是认真的,“从今天开始记得和我保持距离。”

    照青皱眉。

    映风跃身上了另一段枝桠, 舒出一口气。

    她也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 情爱萌动的苗苗被掐了没关系, 掐了还会再长新的嘛,但是在新苗苗儿出来之前,她得和旧苗苗儿断干净。

    蕴秀从茶水间新沏了茶来,将青花杯盏轻放在御案上,恭敬退至一侧。

    王公公一边整理着批改完的奏章,一边笑着出声道“陛下怎么突然想起给那二位做媒的。”

    端坐着的帝王指尖轻点,“突生兴致罢了。可惜了,本以为能成一件好事的。”

    不过也无所谓,他的目的达到了便好,依映风的性子,此后绝迹不会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荀邺笑了笑,抬着茶盖,拨开氤氲的水汽。

    只是,照青今日拒绝得倒是爽快,可若是以后为这事儿再求到他跟前来,那可就有意思瞧了。

    紫宸殿这边发生的事情明苒是一概不知,再加上程氏和明辞到了,她便暂时把心头的疑虑放下。

    扶云殿花花草草众多,现下又正值春日,桃杏正盛,迎春亦开,兼有一方清池,绿水锦鲤,更是叫人心喜。

    全然不同于皇宫一般地方的威严肃穆,富丽堂皇,反倒是雅致得很。

    明辞素爱风雅,进殿来见着这样的景象,不免心喜,多有艳羡。

    想着以后她住的地方必然也要叫人这般修葺装点的。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明苒又躺回藤椅上,晃啊晃的。

    旖旎的裙摆随着动作扬起地面上的落花。

    程氏坐在小宫女搬来的圆凳上,她虽然性子矫情又胆小爱哭,但也不是什么蠢人,看着多日不见的三女露出笑来,“婕妤入宫来两月有余,家里人都惦念着。”

    明苒不是原主,信她的鬼话才怪,绕玩儿着手里的绣帕,笑道“母亲啊,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拐弯抹角的,也是真没意思。都这个地步了,咱们母女还须得说这些唬人的场面话”

    “你自个儿说出来都不嫌烫嘴的”

    程氏叫她一说,满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倒是没再说这些,半是埋怨道“还不是你二婶。”

    明荌犯事,荀邺不想叫她所做之事牵连到明苒身上,并没有往她身上安个刺杀太后的罪名,而是另找了由头拘在长庭。

    明府里听闻消息不免忧心,明二夫人徐氏在清风院里求了又求,老夫人捱不过,才叫程氏递牌子往宫里来看看,只是前些日子李太后新丧,未免冲撞又拖了些时候,直到今日才进来。

    至于明辞她最心疼明荌那个妹妹,思来想去放心不下,也就跟着程氏一道来了。

    “也不知你四妹妹到底犯了什么事”程氏问道“怎么就落到这副境地了”

    明苒挑眉,“这话你莫来问我,你得回去问问二婶自个儿,四妹妹做了什么事,她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明辞蹙眉接话问道“三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苒捂着嘴,不大耐烦和她们扯过来扯过去,直言道“字面上的意思,还有别的事么”

    程氏进宫来就为完成明老夫人的吩咐,听她给了话,摇摇头,倒是明辞斟酌一番问道“我可否见见四妹妹”

    这回不消明苒说话,青丛肃脸斥道“长庭是什么地方,怎能由得人随意进出二小姐这话可快些咽回去。”

    明辞自小到大无论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

    她就像是生长在雪山的莲花,备受呵护,尽心养育。

    再兼之后又与荀勉相交,无论心底怎么想的,表面上人人都存两分顾忌,给三分薄面,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疾言厉色地斥说,当下怔愣,还是程氏在她身上拍了一下,才慢慢缓回神来。

    抿唇压下涌起的情绪,“是我思虑不周。”

    青丛双手交叠在身前,面色不变。

    明苒笑而不语,她二姐姐啊,心里肯定委屈极了,不过那又如何呢,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毕竟她们只是空有血缘,毫无情谊的塑料姐妹花。

    “苒卿这里好热闹。”

    清润的声音传来,明苒一顿,抬头便见踏着满地落花走来的人,玉冠锦袍,清隽温雅。

    她站起身来,“陛下。”

    荀邺突然到来,程氏与明辞俱是一惊,他摆手免了礼,目光在她二人身上一掠而过。

    笑道“倒是朕来得不巧。”

    他不过随口一句,明苒也只笑着不接话。

    程氏与明辞不好再多留,曲了曲身子,这就告辞了,自进入扶云殿也不过小半刻钟,甚至于还没来得及沾点儿茶水润润唇,程氏心里不免又埋怨起明老夫人与徐氏,真是白费她大早起来,走这么一回路。

    明辞半垂着头,青丛方才的语气到底还是叫她心里不大好受。

    围着白玉栏杆的小方塘里,红白锦鲤聚在一处,摇摆着尾,轻拨绿水。

    花架下两人相对立着,言笑盈盈,当今正抬着手,轻柔地捻掉落在她三妹妹发间的桃花。

    霜色的大氅,雪缎里袍,冷淡清雅得像蕊冷香寒的枝上白梅。

    阳光下面色虽微有苍白,却丝毫不见病入膏肓之像,反像是沉疴顿愈,大好的模样。

    明辞心头一动,疑惑地收回目光。

    就连程氏也在嘀咕,踏出门槛前忍不住看看她三女,又看看旁边的女儿,转了转眼珠子。

    这母女二人各怀心思,都存了心要回去好好问问明尚书这是怎么一回事,脚下步子比来时要快得多。

    那头李南月也接到了消息,揽着纻丝披帛,斗志昂扬地来跟她的“情敌”进行第一次交锋。

    长长的曲径小道上,安静无声,唯有雀鸟啁啾,几个宫人弯腰躬身,四散开翻捡查看,正正好挡了路。

    西紫叫住立在正中间的绿章,问道“你们这在寻什么是落了什么东西”

    绿章看了眼她身后的程氏与明辞,愁道“美人的荷包不见了,料想是晨时散步丢在哪条路上了。”

    西紫怪道“一个荷包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这般大费周章”

    “那可不一样。”绿章故意压低了声音,却也能叫明辞听个清楚,“美人宝贝得不行,日日都贴身戴着,这一丢了,觉怕都是睡不安稳了。”

    两人说话间,丢了荷包的李美人从那头过来了。

    李南月在知晓明辞进宫后,特意去另换了一件颜色极淡的藕色宫缎绢裙,又叫绿章给她画了个略显憔悴的妆容,嘴角扯出笑,颇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明苒拉着荀邺的袖子躲在暗处,憋笑憋得胸口疼。

    自那日第一次和李南月见面后,她就叫了人盯着竹雨轩,韩贵妃管着宫物,总给她行了不少便利,很容易就把人塞到了李南月身边。

    这边一有动作,她就接到消息了。

    特意跟在后头过来看看这位李美人到底想干嘛的,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荀邺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见她乐得不行,也难免带了两三分笑。

    再说西紫看到李南月,忙是请安问好,李南月摆摆手,心不在焉的,明显失了魂儿。

    明辞不认识李南月,行礼过后就一直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绣暗花的裙摆,谁知余光一转,竟是在路边的落花堆里瞥见了月白色的一角。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美人,你瞧那儿是不是”

    李南月循眼看去,眸子陡然一亮,绿章立时跑过去,拨开落花,勾着细绳将荷包捡了起来,为了叫明辞看清楚,还特意反过来拍了拍上头的灰。

    李南月小心接过,眼眶都隐隐泛红了,弯起笑,冲明辞道谢,“真是多亏了你。”

    明辞根本就听不进她在说什么,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月白色的荷包

    荷包是素软缎裁缝而成的,上绣有蝶落昙花,垂了穗子,样式简单颜色素雅,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却叫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不为别的,她在荀勉那儿见过。

    荀勉很宝贝那荷包,总是贴身戴着,她偷偷送给他不少荷包,每每只佩个一两日,又会换成那个月白色昙花的,都褪色了也不舍得扔了。

    像是珍重极了。

    她问起,他只道是用惯了,念旧,舍不得给扔了。

    明辞勉强回过神,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美人对荷包如此珍重,料想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李南月愣了愣,不知想起什么,旋即有些落寞,惆怅接话,“是啊,故人之物,睹物思人罢了。”

    这话就跟一滴水落进了油锅,在明辞的心里噼里啪啦地作响。

    故人之物,睹物思人

    明辞脸一白,双唇嗫嚅,思绪乱做一团。

    目送着明辞和程氏走远了,李南月捂着嘴掩住唇角扬起的笑,她这几日入的都是景世子荀勉的梦。

    在梦里她并没有贸贸然和荀勉碰面,而是趁机会了解到不少东西,每回入梦,荀勉的衣袍仪容都不一样,唯独那个荷包总挂在腰间。

    似乎是他母亲景王妃绣的。

    她这几日无聊就琢磨着绣了一个,没想到竟是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唔,为了看起来像是旧物,她刚刚可是特意在土里蹭了许久的。

    看那明而姑娘脸色不大好,好似很惊讶啊,她。

    李南月把荷包给绿章,擦了擦眼角,“这荷包还是用姑母赐下的缎子做的,我看着,这心里着实不好受,绿章啊,你替我收好吧。”

    绿章恭声应诺。

    四周宫人本还在心头嘀咕叫李美人神伤不已的故人是哪一个,闻言恍然,原是指已逝的李太后啊。

    到底是姑侄情深的。

    李南月红着眼走了。

    看戏的七七感叹,“玩家,你看看人家的演技,再看看你的啰,有什么感想没有”

    明苒乐不可支,“我真是太清纯太不做作了。”

    七七“”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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