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回家之后,每日就是养伤。不管有什么需求,只要张张嘴,很多时候甚至连张嘴都不需要,芍药等婢女都在旁边守着,见她一蹙眉,就低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需求。
她最想的就是出门!
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不管是苏远还是沈氏,都加强了警惕。别说她身边多了许多人,就连院子外的护院都添了不少。
连带着玲珑自己,都被要求好好在家养伤。玲珑的伤腿,腿骨接的极正,再加上在山上那段时日,有精通医术的人仔细照料,伤处长的其实差不多了。眼下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为了能让骨头长得更好,不准她胡乱跑动而已。
玲珑哪里在家呆的住,她一门心思就想往家外跑。可惜沈氏可没给她半点机会,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管人在哪儿,做什么,前前后后都有不少人跟着。
“九娘子是不是觉得有些燥?”芍药两眼不错的小心看着,见着玲珑眉头皱起,开口问道。
玲珑睁开眼,看了芍药一眼,点点头。
芍药立即叫人把准备好的梨浆端上来,梨浆用上好的雪梨整个炖成,又加了点去燥降火的药材。
芍药把白瓷盏放在玲珑面前,玲珑手持着勺子,把炖好的雪梨给挖了一小勺出来。正要送入口里,外面由远而近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然后那脚步声到了外面,随着帘子被掀起的声响,苏昙跑了进来。
“阿姊!”苏昙刚刚在外面骑了马,俊俏的脸庞上红的厉害。
见着玲珑面前的梨浆,两眼放光,“阿姊,我也要!”
“你跑到我这儿干甚么?”玲珑让芍药去吩咐外面人再多端一碗梨浆进来,稍有些嫌弃。
苏昙顿时嘴都快要撅了起来,老大的不高兴,不过还记得在玲珑面前,嘴才没能挂水壶,“我听说阿姊有些不开心,下学之后,特意过来陪阿姊的!”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脸拉的更长,“可是阿姊一见面就要赶我走。”
玲珑见着他这面,有些好笑。
“我才没有呢,十郎以前不是喜欢和那些族兄弟一起玩耍么。”玲珑说着,喝了一口梨浆。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将雪梨这么炖熟了吃,不过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阿姊遭遇大变,我怎么好在外面继续玩闹。”说着,苏昙稚嫩的脸都沉下来。姐姐遇刺的事,就算父兄不说,但是苏昙不傻,知道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哪个等闲之辈敢来刺杀东平公的女儿?他们家可不是什么没有权势只有个名头的家族。
“那些人敢对阿姊不利,哪日被查出来,一定要那些人的命!”
玲珑挑了半边的眉,看了一眼苏昙。
沈氏年轻时候,是洛阳里有名的美人,苏远样貌也是清俊,所出的两子一女容貌也是极其好的。
玲珑看着他清秀的面庞上毫不作伪的怒意,心下欣慰,“多谢了。”
苏昙见玲珑笑了,这才傻乎乎笑起来,连端到面前的梨浆都忘记喝了。
他胡乱的喝了几口,就把梨浆推到一边。家里好东西多不胜数,他要吃梨浆,不过就是为了在姐姐面前撒娇,并不是真为了那一口。
他看看左右,直接窜到玲珑坐的坐床上,“阿姊,听说你想要出去?”
苏昙说话的时候,嗓音压的很低,只够姐弟两个听到。
玲珑点头,苏昙笑起来,“可是阿娘才不会让阿姊出去呢。”
“我是为了谢救我的那人。”玲珑说着,她看了苏昙一眼,“说起来,家里谢过他没有?”
苏昙摇摇头,“阿爷和阿兄想去亲自道谢,可是那边派人说,不用了。如果真记着这份恩情,那么不管是人还是礼,都不要去一个。”
说着,苏昙自己都觉得奇怪。就算那人真的出身贺若家,也不必这么躲开。何况他们也只是想要道谢而已。
“那你就替阿姊跑一趟。”玲珑冲苏昙笑笑,“我在那儿受了他不少照顾,按道理该谢的。”
苏昙也点头,“的确是该谢,不过阿爷和阿兄之前都准备了丰盛的谢礼,结果连面都没见着。这人性情太奇怪了。我去的话,能见到吗?”
玲珑点头,“有道理,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弟弟就是用来使唤的。玲珑丝毫没有半点愧疚,“难道刚才十郎说的话不算数了?”
苏昙立刻点头如捣蒜,“算,当然算!”
玲珑满意的笑了。
虽然留了一只猫,但那猫在她身边呆的时日不是很长。她也不能保证,那个小道士见着自己的猫,还能想起她多久。
若是记着还好,若是忘记了。到时候就算她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想起来了,那也差了一层。
必须想个法子,稍微让他想起自己,却又点到为止。
对他,可要温柔行事,既要直接,也要一弯三折的迂回。两者缺一不可。
苏昙接了玲珑的令,过了几日就出发。他自己骑马和父母报备之后,就获准许出门了。
苏远夫妻疼爱女儿,对女儿也格外仔细些。但对两个儿子,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家里的郎君是要继承家业,长大之后更是要顶天立地。所以也不会管束的太狠,只要身边带人,那么就让他们去。
苏昙知道玲珑回家之前住在哪里,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救命恩人还在不在那里。不过贺若家那边,除了几句话之后就没有任何话传过来,更别提恩人的去向。苏昙也只有前去碰一碰运气。
那座山连带着山脚的那一大块地方,都是贺若家的,平常人没有那个胆量靠近。他们上去,一路上简直畅通无阻,连个找药材的药农都没看见。
到了山峰上的庭院,敲门好几次,也没见到有人开门。
苏昙耳朵贴在门缝听了好会,的确没有听到门内有任何声音,只有主人不在这么一种可能了。
他满心遗憾,正要往回走,心里还想着,回去之后,该要怎么和玲珑解释。
才走了两步,身后就有仆从提醒,“郎君,前头有人!”
苏昙下意识抬头一看,见着前面一个青衣道士向他们走来。青衣道士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容貌俊逸出尘。
当初是贺若家的人来报信,苏家过来接人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恩人本人。苏昙听姐姐说起过,只记得自家的二姊靠在坐床上,用感叹的话语道,“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记的美人。”
苏昙听到的时候,嗤之以鼻。他的二姊已经是洛阳里声名在外的美人,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人能得她一声美人的赞叹?
可见到眼前道士的时候,苏昙觉得,此人能得自家阿姊那一声赞叹,简直名副其实。
他见年轻道士背上背着一只篓子,应该是采摘药草回来。
道士气质出众,如同一把上了鞘的长剑。哪怕未曾流露出一丝杀气,也叫人只觉得他高贵而不好亲近。
苏昙心里以为他是贺若家的族人。不顾他已经冷下来的脸色,上前一步拜下,“小子是苏家人,这次是承受家姊所托,前来向恩人道谢。”
元泓看面前那个向他行礼的小少年,的的确确眉目之间有玲珑的影子,面上的冰霜之色缓和了些许。
他点点头,抬抬手让人起来,而后径自越过众人,推门而入。
苏昙跟在身后,让一众奴仆在外面等着。
元泓放下了肩上的背篓。这时候,一只狸花猫从庭院的树下慢慢的踱步过来。
苏昙看到之前那个满脸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年轻道士,眉宇间的冰冷完全消融。道士弯腰下去,把那只狸花猫抱起来。苏昙甚至还能见到他嘴角的笑。
刚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此刻一下变得稍许允许人亲近。
见着人的时候,爱答不理。对一只猫却有什么好的耐性。真是个奇怪的人。苏昙心想。
元泓将橘色的猫抱好了,回头看苏昙。他很少正眼看外家之外的人,望见面前小少年容貌和玲珑有几分相似。
这对姐弟长得有五六分相似。那和玲珑相似的容貌,让元泓心情好了几分。
“郎君有事?”
言语平平,可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倨傲。
苏昙把心头的不舒服甩在脑后,眼前的人对自家阿姊有救命之恩,倨傲也就倨傲了。
“小子前来,是为了给恩人送信的。”
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转过来,直直望着他。不知为何,苏昙总觉得那目光里有催促之意。他伸手入怀,取出玲珑写的书信。
元泓放下怀里的猫,伸手接过。他手指在信封口上踟蹰了会,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苏昙的面撕开。
“你阿姊可还好?”
苏昙点头,“家姊很好,说来还是多亏了恩人。要不然阿姊的腿恐怕有些波折了。阿姊原本想要亲自来向恩人道谢的,但是现在还是不能下地,所以先让小子过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昙觉得自己把这句话说完的时候。见到面前的道士眼里亮了。不过等他想要再仔细看的时候,眼前人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好像刚才是他真的看错了。
元泓神情冷淡,不过对苏昙,还算客气。说了话之后,元泓甚至还亲自送他下山,等回来之后,他把在怀中一直还没有拆开的信封拆开,看到信封上竟然只有寥寥几句,元泓眉头顿时皱起来。
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消息了,他都以为,她再也不会过来。没想到她竟然让家里弟弟送信过来。
却只有这么寥寥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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