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回眸, 何止百媚生。
这是实话。
盛京本地的学子大多见过黎青颜的, 对于她的惊艳之色,还算有些抵抗能力,但参加朝考的学子数以万计, 来自五湖四海, 有些连“盛京第一才子”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见过黎青颜本人。
这些外来的学子,本就受到前三甲竟然都在挖土的荒诞冲击,再加上黎青颜的美颜回眸杀。
一时之间,他们大多傻傻地发怔在原地。
而黎青颜这会也抱着大土罐傻傻地发怔在原地, 眼睛一眨不眨。
不过, 理由却是不同。
她, 居然, 过了?!
还是头名?!
不…不会弄错了吧?!
黎青颜拧了拧眉头,抬脚就朝皇榜走去, 准备亲眼确认确认,当然手上还不忘那个土土的“大土罐”。
夏谦本就是陪着黎青颜玩闹的,黎青颜一走,他自然也没理由呆着, 起身笑盈盈就跟上黎青颜。
文山鸣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可瞧着身边两个令人震惊的挖土同伴起身, 顺势也跟了上去, 只是这回, 他的目光落在了黎青颜身上, 微眯的眼里有一些火花。
许是周遭挖土的落榜考生,被黎青颜忽然成为头名的反转情况惊着了,方才她还落不下脚的地方,这会倒是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黎青颜脚步轻快地便走到了皇榜旁,旁边是一脸就要昏厥的纪瑾。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上天究竟是给他送了一份礼还是送了一瓶“鹤顶红”。
拿到朝考的最后一张入学门票,自是天大的幸运,可如何还要他最讨厌的文山鸣一起共学三年,这也就算了,他怎么一开始就将朝考的二甲和头名一起得罪地死死透透的。
再加上个文山鸣,他一下子得罪了三个。
纪瑾自觉未来三年,一片黑暗。
更别说纪瑾的小厮大壮了,他这会才发现黎青颜穿的是上等云锦做的长衫,他有个小妹在成衣店干活,在他们店里,最顶级的布料,也不过是下等云锦,在金陵时,还有一堆达官贵人疯了一般抢着要,而这上等云锦,说是这丝绸商都不外卖的,只供给给真正的达官贵人家里所用。
大壮壮硕的小腿,忍不住抖的厉害,尤其是在那位好看公子后面那个“二傻公子”,不对不对,夏公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后。
大壮下意识摸了摸发凉的脖颈。
***
黎青颜凑到皇榜前一瞅,果真她的大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上面。
此时,侯在一旁的贴榜衙役,见今年朝考前三甲全齐乎了,知其这三人未来定前途定不可限量,而且其中还有长平侯府世子,他连忙客气又讨巧地拱了拱手道。
“恭喜黎世子,夏公子和文公子,通过朝考,位列三甲,可喜可贺。”
“尤其是要恭喜黎世子,不仅被祭酒大人钦点了头名,黎府一门更是出了四杰,除却黎世子外,另外三位黎府公子亦是榜上有名。”
贴榜衙役也是个人精儿,祭酒大人钦点头名一事,他们礼部都传遍了,流出来是早晚的事,还不如他现在说出来,同黎世子卖个好。
谁料,黎青颜和文山鸣闻言,脸色皆是有些微变动。
这变动若不细心留意,很难分辨。
独独夏谦嘴角噙笑,眼里好似一片纯真。
不过,黎青颜很快回神了来,扫了一圈皇榜,发现除了黎青堂,其他几个确实全部入榜,一时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
抱着大土罐就想赶紧回家给黎青堂送去,以免黎青堂知道就他一人没进,躲进被窝哭鼻子。
最后,黎青颜抱着一个大土罐,在众人艳羡又惊诧的目光中离开了。
只是,黎青颜不知,在她离开后,皇榜下的土,彻底遭殃了。
本来只有落榜生挖土的皇榜土地,这会子盛京四面八方不论还未考的,还是考过了的学子皆是往那处赶。
想那可是朝考头名都去挖的土,效果肯定非同凡响,说不准不只能保佑落榜朝考的考生呢?大大小小的考试皆能保佑!
回去的路上,还是坐的夏谦的马车。
秋平在外叽叽喳喳的兴奋念叨,黎青颜和夏谦在马车里也能听到。
“我就说我家世子爷肯定能中的,不只中了,还一飞冲天,拿到了头名,哼,让他们还敢笑话我们世子爷。”
“……”
“要是二少爷知道是朝考头名给他挖的土,说不准二少爷真的会供起来呢,乌木,你不知道,我们敬爱二少爷可信这些了。”
“……”
“欸我说,乌木,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呀?我这样说单口相声,也很口渴好吧。”
“……”
“欸,不是你给我递水袋是几个意思?我重点是口渴吗?是你不跟我说话。”
“……”
“欸你脾气还挺硬,我就不信今天撬不开你这张嘴,我就从讲笑话开始……”
当然,秋平的絮絮叨叨一句不落,全都落在了黎青颜和夏谦的耳朵里。
此时,黎青颜脸上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抱着大土罐的手指微屈。
“夏兄勿怪,我家秋平被我惯得实在有些话多,打扰你家乌木,我现在就说说她去。”
黎青颜说完就准备撩窗帘,点点秋平。
谁料夏谦却按住了窗帘,干净的眉眼一弯,笑了笑道。
“不必,乌木平日也话闷,正好让他同秋平学学,不然我可无趣的紧。”
外面的乌木耳朵又轻轻动了动,面上好像有些不开心。
原来…原来公子嫌弃他闷闷的。
乌木轻轻扭头看着秋平一张一合的嘴,心下有些烦躁,都怪秋平,让他被公子嫌弃了。
乌木心头泛起些微火气,脑子一热,手一抬,就将秋平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秋平正讲着的笑话瞬间被打断,吚吚呜呜不知说个啥,当然换来了乌木更严实的捂嘴。
只是乌木心头感叹终于可以不再忍受聒噪时,秋平感受到脸颊一阵阵传来的热烫,不知为何,耳根渐渐起了红意。
坐在马车里的黎青颜和夏谦倒是没注意外头动静变换,她二人现在在扯皮另外一件事。
黎青颜瞧着一手按着窗帘,一手倒茶的夏谦,她凝神左探探头,右探探头,疑惑好奇的模样,像一只觅食的小鸡仔。
夏谦脑海划过这个形容,但也不知道形容的恰不起当,毕竟他没看过真正的小鸡仔长什么样,不过若是见过,想来黎青言该比那真正的小鸡仔要来得更加可爱。
……可爱?
夏谦抓着茶杯的手忽然一紧,意识到自己方才心中所想的他,愣了一下之后,有片刻的荒诞。
心下觉得有些好笑,黎青言如何倾城绝色,比之女子更甚,也不能同“可爱”一词放在一起吧,要是黎青言知道自己这么评价他,恐会同他生气吧。
不过,也不知黎青言生气起来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更有意思呢?
想到更有意思的黎青言,夏谦不自觉眉眼弯弯,晃了晃手里的茶杯,顺便将先前那丝奇怪的想法晃出了脑海,转移注意力,关心问道。
“黎世子,可是在寻何物?”
黎青颜还在那伸长脖子左看右看,乍听夏谦询问,她才是道。
“奇怪,夏兄,你挖的土呢?”
“我没挖。”夏谦面色不改地回道。
黎青颜讶异地抬了抬眉。
“原以为夏兄如此疼爱幼弟,该是会替他备上一份的。”
闻言,夏谦持杯的手有片刻微顿,嗓子略微有些发哑。
“如若那皇榜下的土,能有保佑长命之用,或许夏某会挖上些许。”
这话一出,气氛略微有些沉重,让黎青颜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
看着虽然嘴角带笑,但眉宇间不由染上几丝轻愁的夏谦,黎青颜暗道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自己捅的篓子,当然要自己收拾。
既然问题出在夏谦幼弟上……
咦!有了!
黎青颜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将手中抱的紧紧的大土罐往马车内的桌子上一放,因土罐做得一点都没偷工减料,十分砸实,带着桌子重重震了一下,连带着夏谦茶杯里的茶都差点震了出来。
夏谦见状,有些疑惑,黎青颜对这土罐宝贝的紧,方才上下马车都没假手旁人一下,更别说这沿路更是死死抱着,就怕马车颠簸给碰坏了。
他出声又是问道。
“黎世子,你这是?”
黎青颜却一边低头解下腰间的荷包,一边回道。
“夏兄,稍等等。”
然后就将荷包往手心倒了倒,一些碎银子和金锞子便倒了出来,直至倒不出东西,黎青颜才理了理荷包,将放在一旁的大土罐打开。
徒手就抓了一把土,往荷包里放,小嘴一张一合,好似在默念着什么。
没过多会就将荷包装得满满登登,黎青颜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将荷包系紧,用腾出来的那只干净的手递给夏谦。
“喏,给你,将此物给你弟弟吧。”
夏谦不解道。
“方才夏某说了此物,没有长命之用,黎世子何故还要给我?”
黎青颜却轻轻眨了眨眼,挺了挺背,一脸正经道。
“谁说此物没有,夏兄可知,盛京里的人都如何称呼我?”
“盛京第一才子?”
“这也是,但我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称呼。”
“是什么?”
“谪仙!”
说得时候,黎青颜为了加剧这句话的可信程度,故意绷了一高冷的姿态。
眼波放空,下颌微扬,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姿态。
然而,落在夏谦眼里,却好似又想起了黎青言早上挖土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嘴角又要忍不住上翘,夏谦赶紧侧过头,干咳了两下,才缓过劲儿回道。
“那同这土有什么关系吗?”
黎青颜继续绷着姿态道。
“盛京里说我是谪仙,有很大一个原因,是说当时我出生的时候,天降红云,有烧燎之势,极为祥瑞,说我皆是仙人转世。”
虽然在现代的黎青颜眼里,那不过就是火烧云而已,但现在拿出来造早声势,取信夏谦还是可以的。
黎青颜又接着说道。
“所以啊,若我真是仙人转世,这土本是出于皇榜之下,自带福运,方才已经我手,我还念了能保佑长命百岁的佛经加持,放入我这贴身之物,给予你弟弟,你弟弟自然会得我这仙人庇护,定能长命百岁。”
说完黎青颜又是扬了扬下巴,仿佛十分确信自己真是仙人转世。
她这份确信,除却原身确实有这个传闻外,便是因为,之于夏谦的弟弟,她还真算得上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仙人。
至少,她记得在原书里,夏谦他那没有名字的弟弟,早就被夏谦治好了,活得健康长寿,还准备参加科举呢。
所以,她现在只是提前给夏谦吃一颗定心丸而已。
不过就是,理由有些扯,虽古人一贯迷信,但就不知道夏谦信不信。
就在黎青颜思索之时,忽然听到夏谦的声音。
“为何…为何对夏某弟弟如此好?”
黎青颜挑了挑眉,不加思索地回道。
“这有什么的,你夏谦,是我黎青颜的朋友,你弟弟自然是我弟弟,上回你救我二堂弟的时候,不也对我说过这番话吗?”
过了一会。
“……朋友。”夏谦似是在咀嚼着两个字。
而黎青颜半举着手,见夏谦光说话却不接,心头还疑惑是不是这招不奏效时,忽然她抓着荷包的手,就被一双略微冰凉的大手握于掌中。
黎青颜轻轻抬了抬眼皮,正好对上夏谦真挚又有些感动的眼。
“黎世子,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若是夏某弟弟大好,我定携他一起登门黎府,届时再向黎世子好生感谢一番。”
显然,夏谦信了,并且还大为感动。
夏谦如今真信了,黎青颜又有些忽悠老实人的心虚,赶紧将手头的荷包往夏谦手里一塞,取出袖口的汗巾,擦了擦另一只脏了的手道。
“那你记得好生收着才是。”
而方才还感动不已的夏谦,这会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荷包,垂着的眼,在感动背后闪过一丝诧异。
顿了一下,才是好生收在腰侧,抬眼看向正在仔细擦手,无暇注意其他的黎青颜。
夏谦原是一双干净清冽的眸子,渐渐地,墨黑深沉了起来。
***
是夜。
两道身影踏着夜色从外归来。
两人一踏入房间大门,就有两个黑甲男子迎了上来,一是献上暖炉,二是献上厚实的毛皮围脖。
走在前面的男子任由两个黑甲男子动作。
然后一步步走上台阶,去往水精帘之后。
顺着水精帘后面精致的软塌,缓身坐下,回头。
在依稀月色和烛火摇曳里,赫然呈现了一张俊秀干净的面庞。
若是黎青颜在此,她定会惊讶万分!
因为,那张脸,跟夏谦,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眉眼里再不复干净清冽,只是悠远绵长的幽寂。
仿佛一潭死水,了无生气。
长得同“夏谦”一般模样的男子,身子微微后靠在厚实的软垫之上,手心不自觉抚摸着暖炉,另一只手却解下了腰间的荷包。
那男子将荷包翻了个面,让荷包上的图案正对上他的眼。
其上的两只交颈鸳鸯绣的十分别致恩爱。
然后,他似是想到什么,了无生气的眼里闪过些许光亮,唇角微微上勾,轻轻出了声。
“小迷糊。”
“朋友还送鸳鸯荷包。”
五指握紧,下一刻,那人将那鸳鸯荷包谨慎又小心地放入了怀中,然后身子渐渐躺在软塌之上,青丝乌发,散落一片。
他呢,定会好好收着的。
毕竟,黎青言可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不一会,水精帘后,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那人的嘴角浅浅地浅浅地勾起了一个小月牙。
似是在做着什么耐人寻味的美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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