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堀川

    早饭时间。

    “堀川呢？”李清河今天换了身短打轻戎，专门练功用的玄色劲装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勃。一落座，就发觉少了人。问道坐在左二的今天的近侍烛台切光忠。

    “堀川殿担忧和泉守殿不想离开，我已将饭食送去了。”

    李清河不置可否，扬手宣布开饭。在她夹菜后，刀剑男子们才开始动筷，谨慎有序，食不言语。

    说实话她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刀子精要吃饭。李清河想，往嘴里塞了一块煎鲷鱼，顺手喝了口味噌汤。

    接着就抬碗喝汤的动作遮掩把鱼吐了出来。

    这次下药的人明显高明地多，分别下在两种吃食里，全部食用才会反应，要不是紧接着食用她还试不出来。真可惜那鲜嫩的鱼肉了。李清河翻手把裴元送给她的试毒金针藏进护腕里，面上分毫不露，毫无异样地继续吃饭。

    察觉到一旁的视线，李清河对看过来的鹤丸国永微微一笑。

    “主公，饭菜是否和您口味？”昨天李清河开完会就去处理文书了，晚上饭点也没下来。所以这是本丸的刀剑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刀剑男子们都有些拘束。感受着一大早就略为沉闷的气氛，操心劳力的烛台切光忠不得不扛起暖场大旗。

    “嗯，不错。”李清河回答，瞥到光忠复杂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笑，“其实我吃饭比较随意，太精致的食物反倒不忍心下嘴。”

    太精致？光忠视线下移到李清河的桌前。五菜二汤，鲷鱼鱼糕三文鱼寿司酸藕汁腌菠菜配土佐酱油浇米饭，木鱼花汤味噌汤和冷酒，很正常——对不起好像是有点正式了。

    “非！非常抱歉！”

    “光仔真是喜欢做饭，早饭都能做出本膳料理来。”同为伊达组，鹤丸国永和烛台切光忠关系亲近。虽然李清河现在还不知道“伊达3 1”，但是很明显能看出不合群的鹤丸只对光忠态度友好，莫名其妙的熟悉印象中嘴欠人贱黑出汁的鹤丸竟然也会开这种促狭轻松的玩笑。

    还有那个微妙的“光仔”称呼，她不想做什么评价。

    “你做饭你最大，道什么歉。”李清河豪放地咕嘟咕嘟喝光了木鱼花汤，感受到满嘴的鲜香，赞叹不已。“这手艺可以和宫中御厨比了。”

    “我的主人伊达公非常喜欢料理。当年丰臣秀吉到访伊达，伊达公亲自下厨为他料理。”光忠非常矜持地侧面回应夸奖。

    烛台切光忠，二尺二寸三厘，鎺元九分九厘、横手下七分三厘，厚二分二厘，反五分。镐造、庵棟、两侧都有棒樋。大磨上、两个目钉孔，曾有刀铭刻字“光”，不知为何被磨去。刃文是以华丽的丁子乱文为主打，期间交替着蛙子丁子文，帽子是浅浅的小丸。配上金刀鎺，豪放又旖丽。

    对，旖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名刀。

    现已烧身。

    “之前没问，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第一次细细打量面前这个身型颀长的成熟男人，李清河才注意到对方右眼的黑色眼罩。

    “啊？我的眼睛非常健康，眼罩是我个人爱好。”其实是因为伊达公的独眼眼罩造型非常帅气。

    ？

    有猫饼？

    李清河不带一丝理解，非常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讲：“爱美可以，但是为了爱美就要搞瞎自己的话还是慎重考虑考虑吧。”

    “……”

    狮子王一口汤喷出来。

    在鹤丸国永猖狂的笑声里，烛台切光忠不想说话。

    聊表安慰的是他一开始的目的也算达成，饭桌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

    “我听说主公的手艺也非常好？”坐在右首的莺丸发话，意有所指。

    “啊！莺丸殿排队！第二顿是我们的！”鲶尾举手抗议。

    “粟田口不是已经尝过一顿了嘛，”长曾弥兴冲冲地，一点也看不出成熟男人应有的沉稳，“怎么着也得轮一轮，下一顿给我们虎徹怎么样？”旁边的蜂须贺一脸冰霜，为了主公亲自下厨姑且认下了“我们虎徹”，罕见没有反驳。

    “哪有！又不是只做给我们的，小夜也吃了to！这个不算吧！”博多回忆起昨晚前晚吃过的脍鲤和烤羊肉，嘴角挂起了一串可疑亮晶晶。

    沉默试图让人忘记自己吃过了的小夜还是被挂了出来，不得已开口反击，“左文字只有我吃过，你们粟田口已经有四个人吃过了。”说着左右看看两个哥哥，眼睛里闪着小星星，“我想让哥哥们尝一尝好吃的，至于我，无所谓的。”

    在座有弟弟的刀剑们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暴击。宗三左文字感动地抱住小夜，江雪左文字头上悄无声息地飘出花瓣。

    “江雪殿控制一下！别在这樱吹雪！饭还没吃完！”

    犯！犯规！粟田口们不太甘心，厚果断转身面对一期一振，“我也想让一期哥尝一尝！”犬系少年弯腰睁大眼睛看向李清河，“大将可以吗？”嗯，给一期哥的不就是给他们的嘛。

    “时平下厨吗……”左首位置的鹤丸想了想，果断双手一伸抱住李清河的左臂开始耍赖，“时平时平我今天就想尝一尝！”

    ……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李清河不想说话。

    “哟西，那么伊达组也参加了！”

    “什么参加啊又不是搞什么活动！光忠不要太宠鹤丸国永啊！”孤身一人无法组队的狮子王不愿意了，“吃的人越少越好吧！还不会累着主公！”

    所以说一顿饭而已你们争什么？争宠吗？

    李清河只在宫里当值见过这阵仗，可问题是那都是娇滴滴的贵女，不是一群刀子精。

    “既然都想吃，今中午我下厨好了。”

    鲶尾率先起头鼓掌啪啪啪。

    吃过饭，李清河找石切丸带路去看和泉守兼定堀川国广，路上遇到了回来的狐之助。

    “回来了？”李清河一把拎起小狐狸，在手里晃晃，冷哼一声。“既然回来了我们就好好算算，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狐之助冷汗刷刷，左顾右盼转移话题，“嘛嘛大人息怒……我从政府那里领了日课文书您要看吗？”其生动活泼的狗腿样子是石切丸从没见过的。

    奇怪，狐之助有这么生动鲜明吗？

    石切丸脑中的疑惑一闪即逝。

    “现在先不和你算帐，走，去看和泉守兼定。你要是没有让他恢复理智的办法，”李清河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笑容，“我缺一对护手，狐毛还算不错。”

    “咿咿咿大人我皮毛丑配不上您的！”

    李清河没理狐之助嘤嘤嘤的哭泣，抬手敲敲门障，“堀川？”

    门里噔噔噔声响由远及近，“刷”的一声，一张带着担忧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堀川退身，把李清河和石切丸迎进屋。

    李清河一眼就看见从昨天到现在分毫未动的几份饭菜，“一筷子没动？”

    “我不饿，谢谢大人关心。”堀川从被唤醒为止精神状况就不太好，勉强撑起一个笑容。看着那糟心的表情，李清河干脆扯着石切丸坐在和泉守旁边，“现在吃，不吃饱我就不叫醒他。”

    堀川果断捧起了饭碗。

    李清河就静静看着堀川一脸沉郁大口扒饭，“慢点，别呛着。”话音一落堀川就周身一震，咳嗽起来。

    ……

    这些刀都怎么回事？李清河一脸无奈，起身走到剧烈咳嗽的少年身旁，蹲下抬手，动作熟练地顺背。

    顺过气的堀川眼睛里全是憋出的泪花，感受着身后那只温柔的手，那些泪花突然就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主公跟我说，要去院子散步。”少年眼里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就那么砸在捧着的碗里。

    “他原先经常叫上我散步，后来渐渐少了，所以我很开心。

    “我真的很开心。”

    石切丸听着少年带着抽噎的声音，一时间百味陈杂。

    堀川国广喜欢做家务，懂得照顾人。想要变强，在所有的刀剑男士中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努力。每天都认真做事，热心帮忙，非常令人省心。

    或者说太让人省心了？刀剑男子们总会不知不觉忽略他。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在任何种族任何年龄段都适用。

    竟没有谁注意到去安慰堀川。

    和互相安慰度过两个月的他们不一样，堀川刚刚醒来，他的上一秒还停留在审神者向他挥刀的时刻。

    “他不是故意的。”李清河虚拢住哭泣的少年，另一只手轻轻抚去那面颊上的泪花，捧住堀川秀气的脸，声音轻柔，“听我说，他不是故意的。”

    石切丸面带讶异，狐之助一声不吭。

    堀川猛地抬头看向李清河，泪眼朦胧中捕捉到李清河确定的点头，“虽然我还没完全弄明白，但是请相信我作为人类的直觉，他喜欢你们。伤害到你，他很抱歉。

    “对不起，堀川。”

    “哇——”

    哭得更厉害了。

    堀川几乎要把刀生以来所有的眼泪哭尽了。好容易止住，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肿得老大。

    “哈哈哈哈哈石切丸你看像不像两个大灯笼！”李清河毫不留情的取笑让小少年难为情地涨红了脸，“主人你说要唤醒兼桑的！”

    “好好好唤醒唤醒唤醒。狐狸精，我该怎么做？”

    ……感情您不知道怎么做？堀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伤感的情绪去了大半，哭笑不得。

    “方法是有，和泉守殿下现在是陷入梦魇里才醒不来，得需要有人进入他的梦拉出他。”狐之助犹豫开口，“不过很危险。第一是和泉守对您有敌意，他的梦估计会攻击您；第二是搜索他人的梦很容易迷失其中；第三是充满邪气的梦境恐怕会有腐蚀性；第四是潜进梦境时，身体会失去意识，毫无防备。”

    “怎么这样？”堀川嘴唇紧咬，艰难开口，“主人，算了吧。”

    “有什么应对措施吗？”李清河沉吟一会，询问道。石切丸不赞同地摇摇头，“大人，这太危险了。”

    “没事，我有数。怎么着都是要唤醒他的，尽量趁早。堀川，你把莺丸、鸣狐和鲶尾骨喰叫过来……不，叫太郎太刀、莺丸和鹤丸国永吧。

    “快去。”

    堀川无法，只好起身出门。

    “大人为什么这么急要唤醒和泉守殿下？”石切丸有些不解。

    “和泉守是我的投名状。”不处理暗堕刀剑，不是说说就行的，还要表明态度。这些刀剑们一个比一个神经过敏，肚子里蛔虫有五米长。还一言不合就梦游，本来说好在饭里下毒要去种地，李清河看着那温温柔柔纤纤细细的刀愣是说不出口。怎么，人家自己都不记得了难道要去提醒他吗？那多尴尬。之前想得打一顿一顿不行打两顿的方法只对清醒刀剑有用，李清河盘算着，不如试试安抚着来——唤醒暗堕昏迷的和泉守就是第一步。

    看看能不能降低他们的警惕和恶意吧。为了让孩子们睡个好觉，她从昨晚就一直不停地灵力外放，已经感觉到累了。如果每天晚上都像昨天那样闹一顿，得不到好的休息，对她很不利。

    耐心发掘，总会有办法的。

    李清河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之所以不叫粟田口……虽然是些好孩子，但到底还是小了点，”李清河手指在护腕上来回摩挲，脑袋里快速地过着本丸里的刀剑，“小孩子很难克制住自己，小夜也排除。其他的刀剑我还没怎么接触，不放心。狐之助特地说入梦身体会毫无防备，肯定有什么事——是吧，狐之助？”

    “我也只是猜测……如果您睡过去，那就没人时刻驱散邪气了。加上和泉守殿下不自觉地邪气外泄……”

    石切丸这才发现，李清河竟然一直在源源不断释放灵力。洁净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将伤痕累累的本丸拥入怀中。

    “大人……”动容的同时，石切丸的眉目间染上沉重的担忧，几乎是瞬间领悟到狐之助的重点。

    一旦李清河进入到梦境，灵力停止外放，恐怕没了压制的暗堕刀剑们会失去理智，所以最好有刀守在李清河身边。可是如果和泉守兼定在梦中有所抵抗，势必会邪气外泄对留守刀剑造成影响——短刀胁差人形年纪都不大，精神也相对薄弱。即使不存在暗堕，也控制不住自己。部分成体刀也是。

    石切丸为李清河的敏锐赞叹不已，还有她的大胆——

    来本丸满打满算两天，就敢放任不熟悉的凶器守着失去意识的自己。

    太郎太刀、莺丸同他也就罢了，连黑色的鹤也敢叫上？

    他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声。

    只看到那位大人笑意盈盈，仿佛对一切了若指掌。

    “鹤丸？相信我，他可是比你们所有人都希望这座本丸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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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丸国永：么么哒！

    李清河：滚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