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手杵跪坐在障门后,静静地听着外面兴奋的呼喝和刀剑碰撞的交错声。
拳头紧握,攥得发白。
他不敢出去。
因为他是这座本丸苦难的源头。
刚来到本丸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同为刀剑,其他的付丧神对他要么欲言又止,要么躲闪不及。但是无论是什么态度,几乎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警惕。
他敏感的察觉到了那平和疏离下的敌意,有点受伤。
为什么呢?他没做什么啊。
很快,在无意路过石切丸的寝室时,他才明白本丸里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御手杵真的没问题吗,身体里混合着歌仙兼定和刀匠的血……这样还是付丧神吗,总感觉很毛骨悚然啊。”听着一障之隔的窃窃谈论,御手杵如醍醐灌顶,从身体内部呼啸着升腾起冰雪般的冷气,好像连骨头也要冻裂。
“请不要这么说,不是御手杵殿下造成的这个结果,这样对待不知情的殿下着实不太妥当”。“御手杵殿下身上并没有沾染邪气……”
两位身为神刀,可以祛除灾祸、净化污秽的付丧神接连又说了什么,而御手杵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弄出丝毫声响,轻轻地离开。
这样以来,本丸里各种奇怪的迹象也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初来时锻刀室没有刀匠;为什么审神者一天到晚呆在锻刀室新人却只有左文字一家;为什么本丸的出阵远征非常频繁;为什么大家对他的态度这么奇怪;为什么本丸的气氛如此压抑。
原来他是由歌仙兼定和刀匠的血液铸成的。
审神者在用刀剑献祭,召唤刀剑。
本丸非常偏远的寝室里,御手杵慢慢抬手,捂住了脸,喉咙里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嗬嗬声。
从此,除了必要的出阵远征内番外,他再不踏出寝室一步。
与他截然相反的,不久之后另一位诞生于同类血色中的殿下反而光明正大的活动,行为举止肆意,完全不受本丸沉重气氛的影响。
是啊,那位殿下可不会在意。
毕竟他……
想到这里,御手杵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障外刮起一阵毫无预警的狂风,紧接着一连串“砰砰”的闷响,金戈声,脚步声,叫喊声,全部归于静默,一片寂静里只剩下那个强得可怕的女人计数的声音。
“五个,六个,七个,八个,……,十三个,十四个。”
发生什么了?御手杵沉浸在思绪中的注意力终于回归,仔细倾听无果,忍不住动了动。
“喂,里面的那个,还忍得住吗。”在他动作的同时,女人的声音直直冲他而来。
说我?御手杵愣了一下。
他当然,是忍不住的啊。
一障之隔的院子里,在御手杵发呆的时候,李清河正如游鱼一般摇曳在刀光剑影中。
无论是打刀太刀甚至大太刀,没有刀能拦得住她。
烛台切光忠作为第五个被踹飞的人,身体失重腾空飞翔的时候痛苦地想着。
这位姬君一定是故意的。
是的,李清河是故意把光忠踹倒飞出去的。
她一看这种要脸如要命、战斗的时候都不忘保持完美姿态的人就想起纯阳宫那群人形挂衣架,牙疼得紧。看着在空中潇洒三百六十度后空翻单膝跪地降落的男人,李清河罕见的一脸冷漠不高兴。
她本来想温柔一点的,可是鉴于这个人在她面前这么装逼——
李清河用剑震开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重重压来的刀锋,膝盖一弯下腰避过长曾弥虎徹和蜂须贺虎徹一上一下的横扫,手一撑敏捷侧翻躲开石切丸接踵而至的攻击,轻轻踮脚,竟然站在了江雪左文字的刀背上!
江雪左文字当机立断翻刀,她看准即将翻刀的瞬间气劲向下盘一沉,江雪左文字猝不及防被重若千钧的压力带倒在地。而李清河借势扶摇直上腾空而起,滞留空中时竟然调整姿势倒立向下,红袍划破空气如同白日焰火从天而降!
质朴无华的重剑在流动的火焰里翻搅,生出的狂风夹杂细小微尘,付丧神们都不可自控地眯起眼。狂风带着一部分顶不住强力脱手的刀剑直直坠落。
地面渐渐逼近时李清河利落翻身,在刀剑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的声音中,轻盈的脚尖落在刀尖切入石砖的莺丸上,被空气鼓起的红袍渐渐飘落,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没有带起刀身一丝一毫的震动。
李清河站在刀柄,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莺丸的刀背,摩擦发出的轻微嗡鸣证明那个红衣人不是幻影。
这个刚才用重量把江雪左文字贯入在地扎进石砖的人,是真的无声无息站在了莺丸的刀柄上。
手中空荡荡的狮子王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骗……骗人的吧,除了大太刀,全灭?!这还是女人吗?!”
在场的刀剑男子们,除了刀太长无法被卷起的大太刀们,打刀和太刀付丧神的手中都空空如也。
刀剑全部脱手。
虽然脱手的刀剑可以召唤回来,但是在战场上,刀落即人亡。
莺丸眨了眨眼,招招手,被李清河踩着的刀化作金色细沙涌到他的手中重新化作刀剑,“大人,站在付丧神的身上未免太失礼了。”他微微嗔到。
李清河重新落地,站在一片飞扬的金沙中对莺丸抛了个媚眼,“这么不喜欢和我亲密接触?有点伤心了,我又不重。”
陆陆续续召唤回刀剑的付丧神们手齐齐一抖,刚才把江雪左文字直接压到地上的是谁!
而江雪左文字和莺丸知道她说的是真话。站在刀上的李清河,当真是轻如鸿毛,手握如此笨重的长剑都没有一丝重量。
缠斗的时间越长,越发觉得这个人宛若深渊,神秘莫测。
像个深渊的李清河心里一肚子坏水噗噗冒泡,面上一片风光霁月正气凌然,“游戏时间结束,接下来我要来真的了。”
一众刀剑男子握紧刀柄,严阵以待。
烛台切光忠看着女性一脸正气的表情,微妙的感觉到有大祸临头。
李清河举起了剑,缓缓端平。
“藏剑的这一招,我早就想试试了。”细若蚊呐的自语消失在唇齿间,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下一秒李清河彻底露出了蔫坏蔫坏的欠揍笑容,一字一顿地念。
“风。
“来。
“吴。
“山。”
话音还没落,以平地旋转的李清河为轴心,毫无预警刮起了金色漩涡的龙卷风。
“龙、龙卷风?!”次郎太刀惊恐万状。
很快他就不用惊讶了。
被重剑狠狠扫上天空的烛台切光忠迷迷糊糊地望着阴沉的天空,用着最后的神志明白了——
……啊,这位姬君果然是故意的。
但是为什么呢?
他也不用继续猜了,下一秒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人事不知,鬼畜不分,日月不辨,死活不论。此乃藏剑疯来吴山。”特地照顾了一下骚首弄姿的那个男人,看着对方灰头土脸,李清河从身到心都散发出一股愉悦的气息。她接住昏过去的莺丸,动作轻柔将他放到地上,才得意洋洋地朝狐之助炫耀道:“五个,六个,七个,八个,……,十三个,十四个,齐活。”
此时狐之助连同一旁观战的四个小短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恍恍惚惚的狐之助觉得,错的不是它,是这个世界。
曾经就被叶子轩连轴转到人畜不分的李清河只觉天也蓝了树也绿了狐之助也可爱多了。自从离开练兵营之后她从来没这么通体舒泰过,此刻她终于明白藏剑一个个君子如风举止优雅的大小姐小少爷为什么这么热衷抡重剑和转风来吴山的原因。
爽,太爽,简直爽。
藏剑大风车,爽过吸——。
爽得耳聪目明的李清河提剑站在一片尸山人海中,带着迷の微笑转头望向最近的建筑。
“喂,里面的那个,还忍得住吗。”
博多藤四郎和乱藤四郎吓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在哭声二重奏里,李清河分毫不乱,脸上的笑容简直慈祥地要挤出水,“我知道你已经按捺不住了,能感受到吗,身体里奔腾着叫嚣着骚动着的野望。”
狐之助觉得自己遇到了活体大灰狼。
“作为渴血的兵器,为何要压抑内心的欲望躲在一边呢。我分明感受到了你的向往和战意。”李大灰狼谆谆教诲。
御小红帽动了动。
“作为兵器本就是杀伐之物,为何要像人一样思前想后呢?抛弃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来,过来,用你的武器,对准敌人的心脏,刀剑一生最美妙的时刻,不就是感受肌肉的包裹,饱尝热血的那瞬间吗?做人太久,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本质了吗?”李大灰狼絮絮诱导。
这下连厚藤四郎都哆嗦起来。
御小红帽站了起来。
“还忍得住吗?”
“当然是忍不住的。”
听到了回应,李大灰狼终于藏不住狰狞的笑容。
平野藤四郎颤颤巍巍地抱住了抱作一团的自家兄弟。
被李大灰狼成功诱惑的御小红帽,不一会步了前面十四位同胞的后尘。
头晕目眩中,他依稀听到一个饱含怜悯和痛苦的声音。
“兄弟,受苦了。”
“没……没事……”
“第十五。”蹲在晕晕乎乎的御手杵旁边,看着对方勉强撑着的头一倒彻底断片,李清河报出数字,站起身收起磐石,左右拍了拍手。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喂,剩下的,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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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河:沃德玛长见识了还真是神。
狐之助:还记得你第一章说什么来着?乡下土鳖大傻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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