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我爱你……”
呢喃般近乎化在胸腔里的情话飘入我的耳中,犹如棉花棒擦过我的耳膜带来细微的酥麻感,让身体不由的放松下来,连着神经末端的刺痛也渐渐消失。
这本该是一个安静而又祥和的梦境。
叮铃铃——
刺耳铃声响起的时候,就像是抛下一颗□□在脑腔中,将坚硬的头骨炸的粉碎,只留耳中嗡嗡作响的回音。
平息下的神经刺痛一瞬间卷土重来,仿佛是惊醒的洪水猛兽,残酷而又狠戾的碾磨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我睁开了眼,黑暗侵袭淹没了我所有的视觉,只能凭借手指触摸的感知来判断方向。
瞧啊,娜塔莉!
你自成为一个疯子后又变成了一个瞎子。
我不由的自我嘲讽到,脚掌顺着手指触碰的方向延伸,向下踩去。
那块本由手指确认坚硬的‘地板’忽然向一旁跑去,而脚掌落空的后果,就是整个人都跟着一起栽了下去。
我在翻滚的途中顺从自救的本能向四周抓去,妄图抓住一个着力点,最后找到了一个着力点,停住了我不断翻滚的动作。
那着力点就是我的脑袋。
我的脑袋狠狠的磕在了地板上,为本就嗡嗡作响的耳膜又增添了一道音色。
好吧,自变成了瞎子以后,我很有可能又要变成一个聋子。
我伸出了手,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摸到床头的闹钟,屏幕被按亮出现的莹绿光线让我久置于黑暗中的双眼刺痛不自觉的泛出泪水。
07:00
很好,自前夜的彻夜未眠,今夜好歹有了两个小时的睡眠。
我揉了揉依旧不断抽痛的太阳穴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摸到门边,当手指触及到门槛边上凸出的按钮时,并没有多少犹豫的按了下去。
下一秒强烈的光线刺激的视网膜上呈现出一片雪白的画面,就像是电视被闪电击中一瞬间的白色后渐渐暗了下来。
我捂住被灯光险些刺瞎的眼睛,生理的泪水将手心打湿,连着眼皮都湿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球的不适感犹如潮水般退去,我眨了眨眼。
褐色的表皮遍布着细微裂纹的木门出现在眼前,腹中的饥饿感宛如一把点燃的火炬灼烧着我的胃。
我不由的觉得一阵烦闷,记忆中显示的最后一次进食仿佛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我打开了门,脑袋中浮现出的眩晕感让我不得不倚靠着墙壁才能保持平衡从楼梯上走下,短短一截楼梯像是耗费了我所有的体力,以至于到达楼底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喘不上气来。
但是,我准备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厨房为自己烹饪一份早餐,而是转身走进厨房对面的厕所。
其中挂着一面镜子,就在我进入的时候,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有着浓重黑眼圈的女人抬起头来。
神经抽痛带来的头疼让我皱紧了眉,镜中脸色苍白的女人也跟着皱紧了眉,她捂住额头,眼中遍布着红色的血丝,看起来痛苦不堪。
我低头叹了口气,将镶嵌着镜子的柜门打开。
一排标签颜色各异的药瓶排列在中间的方格上。
我伸手从中挑出最大的那一瓶,扭开瓶盖往手心倒去,一连串的白色药片倒在手心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药山。
我将水杯放在水龙头下接了杯水,和着手心的药片山,全都吞了下去。
药效发作的时间是漫长的,我闭上眼撑在洗手台上闭眼等等着,神经的抽痛缓缓淡去,犹如抽丝剥茧般,没有了疼痛的折磨,我松了口气,关上了柜门。
厨房就在厕所的对面,也不明白当时设计房间格局的人对此是如何做想。
银色的铁锅和锅炉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示着长时间没有被使用的事实。
事实上,在这个厨房里连盘子和碗都没有。
我在厨房里转了个圈,绕过锅炉来到橱柜前,打开橱柜的门从中拿出一盒泡面。
这就是我的早餐,或许说是我这半年来的食物。
我将水壶里装满水,通上电,将包裹在泡面外的透明塑料撕开,接着转身走出厨房向大厅的电话走去。
电话上红色的按钮闪着光,那是有人留言的提示。
我将手中的泡面盒放到一旁。
“娜塔莉,你不能再继续增加药物的摄入量了,那会让你心脏的负担加重……”
剩下的留言被猛的掐断,我收回按断留言的手指,按下电话机上绿色的按钮,进入留言模式。
“克拉科夫医生,我又做梦了,不过这次的不太一样,我梦见了他……还活着的时候。”
记忆如潮水般喷涌而来,狠狠的冲刷上本就脆弱纤细的神经。
我捂住抽痛的额头,疼痛让我眼前发黑,我痛苦的低吟,再也承受不住疼痛的折磨,扑倒在地上翻滚扭曲的如同无脊椎动物般扭动。
直至滚进厕所,顺着洗手台向上攀爬,急不可耐的掀开镜子背后的橱柜。
手指俨然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药品的瓶盖像是滑腻的鱼,脱手几次后用力过猛,瓶子中的药品倾洒而出。
我听到了一种声音。
——‘滋拉滋拉’
那是木材被点燃燃烧时发出的断裂声响,我抬起了头,一大团火焰从橱柜中喷出,向我扑来。
我惊慌失措的将橱柜门狠狠扣上,但这并没有结束,面前的镜面冒出一沓套气泡如同沸腾的水面般,被融化的银色液体从镜面流下,半凝固在镜面上,一簇红色的火苗从镜中撩出,半融化的镜面包裹着这团火焰犹如一张被火焰烧焦的脸。
那是幻觉……那是幻觉……
我捂住脑袋,疯狂的寻找那白色的药瓶,瓶中的药品洒的地上全是,我仿佛是个毒瘾犯作的瘾君子,扑倒地上将白色的药片塞进嘴里,全部吞咽下去。
熟悉的困顿感侵袭而来,我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将嘴中剩下的没能咽下去药片咽下。
这就是药物的魔力,我睁开了眼,手臂绵软无力,脑袋一片空白,没有火焰,也没有烧融的镜面,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我望着镜子,手指拂过平整的镜面。
镜中的女人下巴上还沾着不少白色的药片,半睁着眼,精神恍惚。
我将脸上的药片抠了下来,接着蹲下身,将地上的药片一片一片的捡起来,小小的药片就如光滑的小鱼般,手指在捏住后便会不受控制的颤抖,根本捏不住药片,只能望着药片又从手指尖滑落。
这就是这种药的副作用,让我不再出现幻觉的同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
然而失去了不仅仅是身体的控制力,我蹲下身反反复复的捡起地上的药片,它从手里掉下又捡起来,捡起来又掉下去,但我丝毫没有感受到烦躁,或者说,连同情绪也一同被弱化模糊……
我将装好的药瓶放回橱柜,嘴里有些苦涩,被药片划过的喉咙隐隐作痛,我拿着杯子在水龙头下接了一杯水。
本来规划好的时间表上是六点准时要喝一杯水,但刚才的事情耽误了不少的时间,我眨了眨眼和镜子中面无表情的女人对视。
呜——
水壶烧开的声响吸引住我的注意,我想起不久前准备烧水泡面吃的计划。
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住,只是记着要喝水,要吃早饭,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到客厅,烧开的水壶上涌出不少水,将桌面打湿一大片,我抽掉水壶的电源插头,撕开泡面,将热水倒进去。
我盯着绿色的泡面盖上冒出的水珠,蒸腾的雾气萦绕在眼前,我在心中暗暗数着数字,等待到180后将盖子掀开。
胃部灼烧的疼痛感催促着我尽快进食,似乎除了进食和睡眠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般。
而后就在这个时候,电话机上红色的提示键又闪了闪。
又是一条新的留言,我走到电话机旁,按下了那个按钮。
“娜塔莉,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眨了眨眼,但被药物麻痹了的困顿神经只让我做出了眨眼的这个动作。
“我和你的父亲商量过了,我们不能再放任你继续这样下去。”
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们决定停止对你的打款,一切的一切,全都停止。”
“半年前的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娜塔……回到正常的生活,好吗?”
留言到此为止。
我保持着按钮的动作,而就在留言结束的下一秒,客厅中的吊灯闪烁了两下,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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