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苏黎世。
樱庭千岁从咖啡馆走出来时,屋外的雪刚刚停。
随身带的伞似乎没有用了,她漫不经心地把它放进包里。
正值入冬,这个距离阿尔卑斯山不远的城市早早地下了雪,气温很低,路边的湖水已经被冻成了一坨厚厚的冰。樱庭千岁拢了一把外套,呼出一口白气。
为了方便行动,她没有穿厚实的大衣……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考虑少了,没想到这边的温度这么低。
走到这条街南方的十字路口,樱庭千岁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向后望了一眼。
她刚离开的咖啡馆门口,不知何时停了几辆漆黑的高级车,从车里走出一群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凶神恶煞的男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复制粘贴一般。
他们手上还拿着枪。
好快啊,效率太高了吧。
如此嘟囔着,樱庭千岁趁那些人的注意力还在店里的时候,快步离开了路口。
回到等在另一片街区的管家准备的房车上,一开车门,动力十足的暖气朝她扑面而来,黑发的俊美青年手持一条厚实的毛毯,旁边小桌板上放着一杯冲好的红茶。
“真高兴看到你凯旋,我的小姐。”
“我以为你会提醒我那些人的到来的。”
脱下在寒冷的户外已经变得冷硬的皮质外套,从管家手里拿过贴身柔软的毯子盖在身上,喝下热乎乎的红茶,樱庭千岁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事实上,我得到消息并不比小姐您知道得早。”
管家低眉敛目,表示自己是真的没发现那些拿枪男人,而不是知情不报。末了,还做了个悲痛的表情。
“万幸您没有事。不然,我将无颜面对老爷的嘱托了。”
“哼。”
樱庭千岁靠着椅背长舒一口气,随后转头望向窗外。隔着微微变色的玻璃,她看到路边稀少的行人,和已经堆高了的积雪。
“给我接彭格列的专线。”
管家了然,在一旁的工作台上点击操作,同时示意驾驶座上司机开车。
随着车子启动的微微震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投影中。
“师姐。”
投影里的青年面貌温润,眉眼清秀,他看上去非常年轻,只有20出头的模样,仿佛随处可见的坐办公室的小职员。
但他却已经是整个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彭格列的十代首领,里世界令人恐惧的教父。
“事情办好了,纲吉。别忘了把账结一下,单子我已经发给巴吉尔了。”
樱庭千岁把一缕调皮的长发撩到耳后,摸到一手融化的冰渣,小脸皱成一团。
“下次这种麻烦的事情你们自己去解决,我只破例这一次啊。”
天气太冷了,她也是要冬眠的!!
沢田纲吉笑了笑:“师姐那么靠谱,交给你我才放心啊。”
不像自家那群自然灾害,打个架都像拆家一样,战损的费用让人头疼不已。每回见到月末超额的账单,黑手党教父的脸色就没好过。
这次的行动也一样。一个潜入彭格列的卧底偷走了一份被保护起来的名单,那里面记载了纲吉的母亲、笹川京子、山本的父亲等人的信息……千岁很想问为什么这种信息会被记载在彭格列总部的电脑里?还轻易被卧底盗走了?彭格列的安保部队都在干什么啊!!
总之,等巴吉尔发现情况时,卧底已经赶到苏黎世,联系好买家马上就要交易了。时间紧迫,守护者分散在世界各地赶不过去,离得最近的瓦里安暗杀部队也是在法国兰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沢田纲吉想到了正在瑞士度假的樱庭千岁。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千岁刚刚销毁卧底手头所有资料,确认没有遗漏离开后的几分钟,交易的买家就已经抵达咖啡馆了。
如果再晚一分钟……
樱庭千岁往红茶里加了一勺牛奶,微微沉下眼,没有把当时的紧急情况告诉沢田纲吉。
“就你嘴甜。竟然让樱庭财阀的家主帮你收拾烂摊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她冷哼一声,板起脸问,“老师呢?他怎么会允许组织里出现卧底?”
“Reborn去美国做任务了。”沢田纲吉笑得温和,“你想他了吗?师姐。”
樱庭千岁以看傻子的眼神回看他。
彭格列里,谁不知道同样是从世界第一杀手Reborn手下教出来的三个弟子,唯有樱庭千岁是和Reborn完全不对盘,一见面就会掐起来,师生恩情仿佛根本不存在的关系。而现在,沢田纲吉竟然问她这种问题,果然几年不见,变皮了啊。
千岁感觉自己的手痒了起来。
投影里,沢田纲吉从师姐愈发危险的眼神中看出了威胁,好整以暇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我错了,别生气。”
樱庭千岁的回答是关掉投影。
想了想觉得不够,又补了一条短信给沢田纲吉的手机,要他尽早把“雇佣”樱庭财阀大小姐的费用打过来。
——记住,一分都不能少!
不管那边是怎么回答的,樱庭千岁放下手机,一只手臂盖住眼睛,向后一靠。足够柔软的坐垫接住了她。
俊美的管家看着被世人称作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大不列颠最有名的富婆的自家主人与里世界的教父如此亲近聊天,传出去说不定能吓掉不少人的下巴的画面,垂下眸,忠心无比。
半晌。
昏昏欲睡的樱庭千岁听到管家优雅魅惑的声音。
“小姐,之前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之前……?
啊,是那个。
樱庭千岁半挑起眼皮,想起来那是一周前的事。
樱庭财阀的产业遍布全世界各个领域,尤其是总部欧洲,那是从工业化时代就建立起来、拥有足够悠久的历史底蕴和威望的大家族。两百年来,历代樱庭家的家主把手伸向了各个不同的领域,直到现在,他们给后辈的樱庭千岁留下数以兆计的财富,和分散在世界的数不清的产业。
每季度,各个公司的负责人都会把财务报告传给总部,由专业的团队对比确认后,再统一交给樱庭千岁。然而这半年来,总有一个地方的财务报告变得相当奇怪,接连两个季度的收入都大不如前。
——日本。
一开始,千岁以为是他们的经营方式不适合东方那个岛国了,她从小在欧洲长大,虽然一直在全世界游历,但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并不小。
可是同样位于东方,华夏的生意仍然蒸蒸日上,没道理日本独此一份。樱庭千岁想了想,让手下去调查清楚。
结果很快就被送到管家的桌子上了,看完那份匪夷所思的报告,无论是多么优秀的青年才俊,都不禁失语。
注意到青年的沉默,樱庭千岁用手点了点桌面,敲醒了他。
管家清了清嗓。
“说出来您也许不会相信……实际上,我们在日本投资的建筑,有不少,都被炸掉了。”
千岁;“……”
千岁:“?”
千岁:“???”
——樱庭千岁,时年22岁,从小受人吹捧长大,顺风顺水的人生头一次,在自家生意场上被惊到说不出话。
“你、说什么?”
她家的产业,被炸掉了?
炸!掉!了!?
是谁那么大胆敢把手伸到樱庭财阀这边来?还接连炸掉了她家的酒店和观光塔?为什么没人跟她汇报???
一时间,樱庭千岁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选项,从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到曾经的合作伙伴。然而管家只是轻叹着,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些事故,全都是不同的人造成的。”
是的,事故。
管家使用的词汇让樱庭千岁疑惑地皱起眉,接着,在从苏黎世开往私人机场的短短时间内,黑发青年为大小姐生动形象的讲述了一个个复仇故事——
——不是为情所困痛下杀手、把自己送进监狱的情痴,就是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嫉恨对方、并且不惜牺牲无辜者的性命也要杀人的疯子。巧的是,他们都是在樱庭家的产业里动的手。
千岁:“……”
就这样,那些可怜的酒店钟楼和观光塔不是被炸掉,就是出过命案生意衰退。长此以往,收入自然比不上其他地区。
“这就是调查出来的原因。”最后,管家总结道。
“你在开玩笑。”
樱庭千岁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管家:“您是骗不了自己的,小姐。”
“……”
没错,手下交上来的报告中清楚地告知她管家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谁信啊?
几年前她还在日本住过一阵,那个时候那座狭长的岛国可还没有那么多危险,命案是有的,但没有现在那么多啊!!
短短几年的时间,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
直到上了飞机,樱庭千岁才从思索中走出。
“给我安排一下,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全推了。”
管家一愣。
“您不回伦敦了吗?时钟塔那边刚刚来人……”
“现在回去也没意思。”
不仅没意思,还会被不想见的家伙整天骚扰……分家的人她都见烦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躲一躲,顺便给自己放个假。
樱庭千岁慵懒地靠着机壁,这架耗资千万定制的私人飞机正按规定好的航线飞向目的地。
她喝了一口醇厚的红茶。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损失了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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