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无视程烨紧盯自己脸庞的目光,走上前将姜汤交给程妙,柔声道:“这姜汤是我从大厨房顺手拿的,一路走来已经不烫了,小姐将就着喝些。”
程妙顿时喜笑颜开,本来她就在担心落水后是否会生病,这时候的一碗姜汤来得可谓太及时了:“你是方才头一个发现我的人吧,真是有劳你了,想的这么周到。”
沈芜脸上绽开一抹笑,唇边罕见地出现了浅浅的梨涡:“小姐过奖了。”
她之所以折回来抛头露面,自然是因着得知三王爷的事儿之后,沈芜不肯坐以待毙,于是便将心思动到了程妙身上。
她在拉拢外援,凭的就是一个猜测。若程妙在京城的地位不低,将来或许可以帮助自己,摆脱那桩夺人性命的“良缘”。
尽管沈芜此刻连程妙是镇国公府的小姐都不知道,可为了活命,无论程妙是哪个国公的女儿,沈芜都会一试。
程妙将姜汤一口气咽下,随即疑惑地问沈芜:“你的脸怎么了?”
沈莲云没想到沈芜会带着红肿的脸出现,她心内慌张不已,此刻急急忙忙解释道:“妹妹她是不小心摔伤的。”
“她是府内的小姐?”程妙挑起了眉毛,惊讶之余,不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番沈芜穿的粗布麻衣,以及她素净清瘦的小脸上,那鲜红的五个指印。
“对,是庶出的。”沈莲云连忙答话,内心竭力想维持自己的美好形象。
程妙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指责沈莲云苛待妹妹,可话到嘴边却觉得不对劲,硬生生地变成了:“哦,这次是你妹妹先发现了我,安伯侯府可得好好赏她。”
若现在直接指责沈莲云,事后沈芜的处境只会更艰难,所以程妙忍住了。
何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安伯侯府内的事情,程妙一介闺阁小姐也不好插手。
沈芜听后并不意外,其实她不在意今晚程妙是否真的为自己出头,只是做个尝试罢了,失败了她就再寻其他方法。
此刻沈芜摇了摇头道:“小姐不必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我这就回屋了。”
沈莲云愉悦地勾了勾嘴角,她心内终于巨石落地,想着算沈芜识相,这一茬总算过去了。要是沈芜敢在镇国公府的人面前说三道四,从而败坏自己的名声,待会儿就让娘扒了她的皮!
沈芜转身,沿着一条青石板路离开小院。程烨望着她柔弱的背影,眸色却渐渐深暗下来。这个安伯侯家的小女子,腰未免太细了,细到让他怀疑一掌就能折断她。
至于她那些寻求外援的心思,程烨出身于镇国公府,各式各样的人见的多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管一个小女子的生活琐事。
恰好此时镇国公府的马车来了,程烨的视线顿时不再停留在沈芜身上,他转身走向马车,仅留下一两句冷沉的言语:“时候不早了,我等告辞。”
程妙却停下来瞧了瞧沈芜纤瘦的背影,心中忽的一热,忍不住喊道:“哎你等等!”
沈芜似乎不知程妙在唤自己,她继续走着,并未回头。
程妙见此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却意外碰到了沈芜先前摔倒留下的伤口,发觉沈芜瑟缩了一下后,程妙不禁惊诧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程烨在不远处听到这一句,原本上马车的动作忽然微顿了下。
“小伤而已,不要紧的。”沈芜语调平静地抽回手,朝程妙柔声问道:“小姐还有什么事儿吗?”
程妙听后拉住沈芜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将自己的红玛瑙镯子套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这个给你,权当是今日的谢礼了,以后常来镇国公府找我做客!”
这个镯子一看便知价值连城,虽则没什么实际的用处,但沈芜得知了程妙的身份,她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底,此时终于显出了一丝笑意:“好,我叫沈芜。到时报了名字,你可别不认得。”
程妙咯咯地笑了,随即迅速转身,小鸟儿一般轻快地上了马车。她知道了沈芜的名字,日后沈芜进镇国公府就好办了。至于沈芜若想知道程妙的名字,只需暗中让秋紫打听一番即可。
沈莲云见到这两人相处融洽的一幕,却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她心里嫉妒得火烧一般,想着待会该如何教训沈芜,这个不听话的小狐媚子!
两炷香时辰后。
镇国公府宽大的马车内,程烨与同父异母的妹妹程妙各自坐在一边。程烨在闭目养神,程妙则截然相反,虽然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却左看看这个茶壶,右瞧瞧那个车帘,一副闲不住的模样。
感觉身边骚动不止,程烨睁了眼突然道:“方才还哭个不停,这会儿如此闹腾,是因为偷偷见着沈昀了?”
程妙手上的小动作一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还是瞒不过兄长。”
她没想到自己情绪变化的缘由,竟被程烨一语点破。
先前程妙跟她娘发生了一点口角,哭泣间独自一人离席,随后偷偷跟踪她的心上人,沈家四公子沈昀,却不小心把人给跟丢了。最后程妙着急忙慌之下居然摔进了井中,幸亏井里头还有些水,否则程妙怕是要摔断了腿。
“没出息。”程烨轻嗤一声,随即不再理会。
……
安伯侯府大夫人的院子,红叶阁。
“沈芜,你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真像云儿所说的那样?”邢氏在屋内主位上正襟危坐,她姿态居高临下,冷声审问着跪在地上的沈芜。
单从邢氏目前的相貌来看,她年轻时或许也是一名美人。只是邢氏整个人的骨架很宽,如今身量又偏圆润,衣着富贵华丽,脸上长着一对上挑的丹凤眼,虽则泼辣又有气势,却是男人看着不甚喜欢的那一款。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沈芜今日不分尊卑地抛头露面,还抢我的风头!人家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小姐,轮得上她一个庶女说话么?”坐在一侧的沈莲云还不待沈芜开头,便怒火中烧地先告了沈芜的恶状,仿佛道理全在她那一边似的。
眼看邢氏的脸色越来越黑,大有发怒的预兆,沈芜不敢再沉默下去,跪着直言道:“大小姐误会我了,今日我会出现在那打水的院子里,完全是凭王婆子的吩咐。之后我送一碗姜汤给镇国公府小姐,也是为了安伯侯府着想,姜汤送到我就走了,当真别无他意。”
“你说你送那一碗姜汤,是为了安伯侯府?”邢氏挑高了眉梢,语调冷厉,显然是不相信沈芜说的,而是觉得她在攀附权贵,还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是。”沈芜柔声应道,清瘦的小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瞧上去极为单纯无辜,“若是镇国公府小姐受了凉,回府后发病,那镇国公一定会在心里把安伯侯府记上一笔的。我正是这般想,所以才递了一碗姜汤,事后我也主动开口请求离开,自始至终从未越矩过。”
“沈芜在此发誓,从未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日后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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