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复仇的第九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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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颜路做出回答,那个幽暗粗粝声音的主人便已忍不住使出手段。只见室内烛火颜色从橘红变为幽绿,一股飘渺隐约的奇异香味浮动,耳边似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窃窃低喃——都是一瞬间突然出现,迅疾得令人无法反应。

    颜路不知道站在窗边的九爷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九爷转过身来,望向他。坐卧不安地等待九爷因发现猫腻而发怒,他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九爷双眼放空,目光着落点不可捉摸,像是看到什么。

    嗤——

    那个东西嘲讽得意地笑了一声。它在颜路脑海里道:他会见到他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人,而你在他眼里将会变成那人的模样。到时候不论你对他做什么,他醒来后都只会当成大梦一场。

    颜路心惊肉跳。他怒斥道:“快住手!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它野蛮地打断颜路,唆使道,“勇敢地面对你内心的渴望……如果你实在怕他醒来发觉,你就小心一些别留痕迹…..嘿嘿嘿…..你看他的嘴唇多么红润柔软,你难道不想尝一尝滋味?你看他的腰肢被腰带勒出那样迷人的曲线,难道你不想剥开那层层碍事的衣物,真真切切看看衣物下面的躯体是什么样儿?摸一摸他的肌骨,感受感受他的温度…….”

    极尽怂恿之能,它的舌头几乎要绽开花儿来。

    颜路的额头上很快滚出汗来。

    而中了术法的鬼切,只觉一晃眼的瞬间,周遭景物一变,连神智似也恍惚不清了。待视野清楚,他发现他仍旧站在窗边。

    不过,眼前的窗扉精美非常,雕花栩栩如生,而从这窗眺望出去,是一片皑皑雪景。他回头,只见室内一方座屏前的席上,正有一个容貌绝绝的年轻男子斜倚着身子,姿态优雅尊贵,悠闲懒散地翻阅着一本书。

    男子跟前架有炉子,上面煨着酒。鬼切忽然感到眼前一切一场熟悉,有什么在心头跳动几乎要呼之欲出。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鬼切走过去,跪坐在男子对面。男人瞥了他一眼,倒了一杯已烫好的酒给他。

    鬼切低头盯住那酒。杯中酒漾出的一圈圈波纹久久未能平息。

    他听到男人说:“明年就该轮到大江山的妖怪,听说那鬼王酒吞童子是个少见的强大的妖怪。”

    他听到自己说:“我会跟在主人身边。”

    男人愉悦地笑了起来:“鬼切,你很好。”

    他听到自己淡然却温顺无比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他心中涌出一股要抬头去看一眼男子的冲动,临到心头,他硬生生忍住了。

    男人默然片刻后说:“明年这个时候,我带你去落英山听雪。听说那里有温泉,即使在寒冬也温暖如春。”

    鬼切没有言语。又听男人道:“等到肃清了那些作乱的妖怪,你或许该学一学……”

    顿了顿,男人对着鬼切轻笑道:“……真是个榆木疙瘩。”

    鬼切猛地抬头盯住男子,目光犀利,锋锐似刀。男人被他看得愣了愣,笑容满面地问:“怎么,难道我说得有错么?”

    说着竟冲着他伸出手,那情况竟像是要抚摸他的脸颊。

    鬼切一动不动,仿佛要任对方施为。然而——那种温顺只是片刻的罢了。一缕雪亮的光芒如同漆黑夜空疾闪而过的流星,带着冷肃的刀鸣划过时,同时迎和刀影刀鸣的是皮肉被割破的渗人声和喷溅而出的鲜血。

    自从彻底斩断同源赖光的羁绊之后,鬼切就甚少拔刀。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用刀收割性命,可如今他拔刀的速度仍旧不弱于往昔。

    他寻常内敛的妖气猛然放开,瞬间就将幻境冲得支离破碎。周遭之景迅速恢复本来的模样,这时候鬼切面无表情地定睛一看——

    颜路双眼圆睁,惊恐无限又不可置信地一手捂着脖子。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争先恐后的溢出,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轰然一声仰倒。

    视野所及全是野店简陋的房顶。颜路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他喉咙里咯吱咕噜几下,热泪纷纷从眸中滚落。

    脑海里那个令人厌恶的幽暗声音似笑非笑激动无比地还在喋喋不休:“哎呀,真是失策了!原以为他心底深处怎么说都应该有那么一处柔软!没想到他的心肠竟冷硬到这等地步!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人,如果他心中有所爱,那么他首先看见的必然是对方!但如果他心中无心爱之人,那么这最在意之人就只能是他所关心或者…..他所恨之人……真是不幸呐…..看样子他心底最在意的是仇人!”

    最在意最在意,谁说一定喜欢的人呢。

    那声音忽地放缓放柔:“你是不是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他?其实你应该恨他……他好狠啊……养了你这么多年,竟全然没把你放在心上……能入他心的是他的仇人......哈哈哈……”

    颜路感觉好冷好痛好害怕。他想呼唤九爷,想让九爷救他,想赶走脑海里的聒噪,可死亡就在眼前,他许多思绪一拥而上,挤在他心头,使得他越发混乱。

    “九爷…..”他几不可闻地喊道。

    脸上的鲜血似尤带热。刀刃上鲜血渐渐汇成滴欲落不落。在出手那电光火石之间,鬼切似有所悟,可显然迟了。

    他紧紧皱起眉,低头望着奄奄一息的颜路。

    他一直奇怪不见了寄生妖的行踪,原来灯下黑,他竟然忘了寄生妖或许早就钻入了颜路的身体。

    寄生妖占据了颜路的身体,必会吞噬他的神智,操控颜路。

    但是迷惑他让他杀死已被寄生妖寄生的颜路,它在图什么?

    鬼切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猛地一变。手中刀哐当一声落地,他冲到颜路身边,刚唤了一声颜路,就见对方惨白的脸上浮上一个怪异的微笑,然后猛地箍住他的手腕!

    “多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完全与他的灵魂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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