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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保持着成年男子形象的小缠来到唐国京城的圣殿，在高穹宽敞的殿厅里，只见说话之人从容地立在最前方的高台上。
对应的上方有专门凿出方便日光流泻而下的一个天窗，由远方运来的珍贵玻璃覆盖装饰。
当天晴日好，阳光从天窗落下时，常常会让沐浴其中的人如同神祗一般耀眼夺目，气势逼人。
到殿中央时，小缠垂首。就在他脚尖显出了繁复的闪着银光的花纹。一瞬蔓延开去，只见满目银光，以高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纹，同时一个半圆透明护罩套在了花纹所分布的上空。
“阁下的手段让我不得不如此。”国师肖永逸道。
小缠冷嗤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缓步绕着护罩走了一小段。看起来就像是在估测护罩的强度，下一刻就要用雷霆般的力量将护罩击碎。
饶是再胸有成竹，见此情景国师心中也忍不住紧张。
因为他很清楚小缠的力量如今究竟有多强大。用毁天灭地形容都绝不为过。
“很好。”小缠顿住脚步，微微侧身斜睨着国师。明明国师站在高台，被阳光笼罩，气势却不及底下身处在昏暗阴影之中的怪物。
还未开始谈判，国师自知气势已输人一等。他眼睛眯成窄窄了一条缝，显出不好惹的样子，可只有他知道他手心里全是汗。
虚张声势而已，小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是来废话的，所以他再次开口非常直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国师有搜求，哪里能痛快干脆。他道：“你应该先问问我想要你用什么来交换我所知道的信息。”
小缠盯住对方，无机质的眼神让被他目光笼罩的人条件反射全身一凉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
“我知道你能通过控制人体内的寄生妖读取人的记忆。但我能保证在你试图控制我时，我能死得干干净净——你什么都得不到。”国师见小缠闻言眼神依旧，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用怀疑我在诈你。”
谈判交易这种事，谁更迫切谁更光棍谁就更有可能掌握住谈话的主权。
在九爷的事情上，小缠从一开始就丧失了选择的权利。
“你想要什么？”小缠垂眸，忍下了心中的暴戾和不耐，幽幽地问。
国师咽了口唾沫，克制住自己面对小缠时本能生出来的畏惧。
如今的小缠造了太多杀孽。他身上的煞气和邪气会让与他同处一室的人受到影响。
“我知道你手里掌握着人族摆脱寄生妖以后能继续生存的方法——我要知道。”
自从知晓关于寄生妖的真相后，国师就在为未知的前途感到深深地忧虑。一度他几乎放弃了。然而他总归不甘心。
他寻找了很多年，却毫无所获。在寄生妖这件事上，老天非常吝啬，几乎不给人族生路。直到他预见到了小缠的出现。
十年多之前，当他见到那个人族的小孩时，他就看见那小孩将成为覆灭唐国甚至更多人命运的刽子手。
他没有阻止，放任事情发展。所谓破而后立，他想搏一把。
果然，老天爷开眼，他预见到了他所一直期待的东西。
他预见到小缠在寻找一个被称为‘九爷’的男人。渐渐他发现九爷对于小缠非常重要。他曾经送去过一个容貌相似的男人到小缠面前，试图试探对方。随后很快证明小缠对九爷存有扭曲变态的依赖和渴慕。
九爷是谁，国师自然非常想知道。与小缠不同的是，他独一无二的天赋让他占尽了优势。
他通过自己的预见，近来找到一个特殊的人。
庄周梦蝶，那人在别人眼里或许疯疯癫癫，满口胡言，但是在国师看来，却帮他解决了许多问题。
那人目睹小缠发疯后山河破碎人族大片死亡，便大受刺激认为自己是在做噩梦。他始终坚信自己终有一日会梦醒，回到他所生活的那个平顺美好的世界。
听那人的描述，国师判断出那分明就是与他所在的世界几乎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国师从来都不会狭窄地认为天地之间唯有一个世界存在。
那人本就是唐国京城人士，他口中的种种，给了国师一个大大的惊喜——他听说过九爷，甚至与九爷一面之缘。
自然被九爷宠爱的齐氏小子颜路，这人也有所耳闻。
国师为此心心念念，很快他预见中见到了颜路——这个孩子没有种入寄生妖，讲讲康康的长大，还修行着一种特殊的功法。
除此之外，颜路的样貌和身份，都让国师有一种猜想。他去查证了一番，收获颇丰。
这个世界没有九爷，那么一直都与他同在一个世界的小缠究竟是怎么认识九爷，还对九爷生出了禁忌扭曲的感情？
颜路就是小缠，区别仅在于两个人身处在不同世界，一个是彻底的人族，一个是融和了寄生妖母体的怪物。
这俩之间有没有联系呢？应该是有的。
颜路所知的，小缠会不会也知道呢？国师不确定，但他可以大胆冒险地去验证。
反正事情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颜路在九爷身边享受他的疼爱，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是不是觉得心中痛苦现实残酷？”为了更有说服力，国师根据猜测抛出了一个饵。
果然，他话音一落，只听得一阵咔嚓，就见小缠脚下碎裂出了数条蛛网一般的裂痕。
小缠的脸色变了，眼中浮现了嫉妒痛恨，只是眨眼间又收敛得干干净净，仅剩下地上的狰狞裂纹无声地昭示着他海上风暴一般剧烈搅动的心绪。
“我的耐心有限。”小缠阴狠低沉地道。
国师见好就收，手心捏着汗面上却有条不紊地抛出他的筹码：“九爷在哪里，怎么去找他，我都知道。”
小缠的呼吸猛地粗重了。他身上的气势更加迫人了。
“我们身上现在都有寄生妖，你要告诉我们怎么安全地剥离它们。同时你必须发誓不得再伤害人族。”
其实，就国师自己而言，他尚且自身难保，根本无暇去考虑他人。整件事里会想着惠及他人，是与他共同筹谋这件事的其他人所提出的。
毕竟，这世上总有心系天下，以护卫正道守卫人族为己任的仁义之士。
当然，如果国师说出去见九爷的方法后，小缠真去尝试的话，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一下就变得简单了。
“若你同意，那便立刻对天起誓，我便把我所知告知你。”国师不怕小缠言而无信，因为站在这圣殿之内起誓，无论是谁，只要对天发誓，老天都会见证，一旦发誓者违背誓言，必会遭受天谴。
天谴之下，万物均为蝼蚁，就算是小缠，与天斗也是螳臂当车罢了。
小缠早就感知圣殿与他处的环境不一样。
所以对于国师的话，他信了。
但发誓将方便人类不依靠寄生妖就能生存的功法告知国师，同时不伤害人族，那便是放弃自己强大的力量和养虎为患。
尝过强大力量的滋味，谁会舍得放弃呢？
当这个想法袭上心头，小缠一瞬间有些恍惚。莫名的熟悉，依稀谁在面对选择时痛快地放弃了力量。
九爷不喜欢弱者。一个念头横插进来。小缠一时心绪纷乱。
但很快他做出了选择。
“我答应——”小缠倒没斤斤计较，利落地道，“若是你能助我找到九爷，我便不再伤害任何一个人族，并告知你如何驱除人族体内的寄生妖和不赖寄生妖便能存活的功法。我如违此誓，天灭之。”
说罢，他看向国师。
国师立刻道：“若我在助你寻找九爷一事上欺骗你，天灭之。”
誓成，只见一道光华忽然凌空出现，分成两点，各自没入小缠和国师的眉心。
国师这下也不藏着了。他遏制着喜悦，继续平静无波地道：“你找的人不在这个世界，而是在一个跟我和你所处的世界极为像相似的一个世界里。那里有另外一个你，也有另外一个我，只有九爷独属于那个世界。”
说着国师瞧了一眼小缠，见对方一点儿都不惊讶。心中有些奇怪。如果小缠早猜到九爷的行踪，又何必这些年天涯海角的寻人？
国师不知道这世上有的人渴慕到了极致就怕绝望自己宁愿抱着一丁点的不确定来自欺。
“我这里有证明——”国师把那个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特殊存在交给了小缠，“这个人的身体属于这个世界，灵魂却来自九爷所在的世界。你可以读取他的记忆。”
自从找到这个特殊存在的人，国师费了多少心机才没有让小缠发现。
至于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特殊存在，或许有 ，但是从小缠一直没有找到人，国师认为两个世界之间的壁垒并不是容易打破的。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小缠看向那个畏缩惊恐的人族，他沉默地闭上眼，操控着对方体内的寄生妖，迅速读取了对方的记忆。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脸色未变，但那个人带有证据的特殊存在却惨叫一声被他裂成了渣。
多么残酷的现实啊。小缠静静地站着，什么话什么动作都没有。
然而国师惊愕地看见，这只阴狠凶残的妖怪竟留出了两行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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