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复仇的第六十一天--羁绊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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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赖光不会愚蠢地直接问鬼切,怎么样才会不恨他——这句话他认为永远都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反正他现在是这么笃定。

    恩仇难泯,时间不等人。源赖光此时只想到一个治标不治本但鬼切绝不会同意的方法。

    果然他的话还未出口,目光刚刚落到鬼切身上,后者便眉头微皱冷笑道:“别做梦了——你以为你还能有第二次的机会抹去我的记忆,让我随你掌控?”

    源赖光一点也不意外会遭到拒绝。他嘴角挂起一抹看似真诚的微笑,淡然道:“那些经历是你心中恨意的源头,将它们彻底埋葬,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听着源赖光竟跟个旁观者一般试图说服他同意抹除记忆,鬼切惊叹对方的无耻与厚颜之余,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他故意道:“我会将它们埋葬,但不用你操心。跟安倍晴明比起来,你的阴阳术不过如此。”

    源赖光早过了心高气傲冲动易被激将的年纪。他素来善于掌控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的喜怒都是给别人看的,其中真与假,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但在这一刻,鬼切的话一落,源赖光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极为浓黑的阴沉,连那方才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耷拉了下来。

    源赖光跟安倍晴明不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但也非不死不休的仇敌。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的立场从来都没有能重合的地方。一个是整日高居云端野心灼灼,一个闲云野鹤心存正义。

    种种不同注定他们勉勉强强能算个点头之交,可这不妨碍源赖光去了解安倍晴明。

    那人的阴阳术造诣……源赖光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邪火。他知道自己动了气,只不过得益于他的克制力,上涌的努意还未冲脑让他失态之前,他便恢复了镇定。

    这个过程很快,饶是鬼切一直盯住源赖光,也没察觉任何异样。

    “他跟你说了什么?”源赖光随意地问道,“他是不是多管闲事给了你一些禁术?”

    鬼切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这会儿总算看出来源赖光有点儿反常——他们在结界内,系统随时可能破掉结界打断他们的谈话,所以此时是不该废话提及一些不相干的话题。

    被鬼切没头没脑拎出来的安倍晴明,就是一个不适宜此时谈的话题。

    “你管不着。”鬼切把离题万里的话头拽了回来,再次提及,“源赖光,我与你之间需要一个彻底了断。”

    哪知源赖光似乎不愿从上一个话题挪开。他道:“安倍晴明可不是什么好人。自诩正义守护平安京,暗地里也会罔顾他人性命。昔日你跟在我身边,应该知道八歧大蛇和祭品巫女的事。”

    那时他们俩还未关系破裂。鬼切目睹耳闻过那些隐秘的真相。不过那又怎样?源赖光口中的安倍晴明如何,根本不能动摇他的决心半分。

    鬼切道:“今天以后你我之间再无关系。”

    话说到这份上,源赖光终于不回避这个问题,但他的态度仍显得轻慢,似把鬼切的话当做了一个苍白的笑话。

    一句话而已,太无力了。

    “哦,那你说说要怎么跟我了断?”源赖光漫不经心地问,心里已开始琢磨如何出其不意地制服鬼切,再强制性地将鬼切彻彻底洗成一张白纸。思来想去都没甚好办法,一时间他更不把鬼切的话放在心上。

    也是,源赖光同鬼切之间的羁绊,重重叠叠错综复杂,连他们自己都理不清。

    鬼切这个名字是源赖光给的,如今的鬼切扪心自问,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没成为鬼切之前,是大江山的妖怪,再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更多就没了。

    源赖光祖传的佩刀和妖怪的灵魂,添入他的鲜血,揉入他的阴阳术,阴差阳错奇迹般地制造出了斩鬼之刃鬼切。

    偶尔恍惚之中,鬼切都无法分清自己究竟是谁。

    是大江山里的一个妖怪在命运的捉弄下被禁锢在一把刀里遭遇了欺骗利用,绝望地陷入仇恨而一条道越走越黑…

    还是这把名为鬼切的刀融合了一个大江山妖怪的灵魂,受那灵魂的影响,新生的刀魂在所谓的找回记忆后,把那妖怪的过去混淆成自己的了?

    …细思极恐。

    细究起来,鬼切不得不承认他对源赖光除了恨之外,还有太多无法明确的感觉,合起来沉甸甸太重了。

    “从平安京到这个世界,你已经被我杀死三次。”鬼切静静道,“你欺骗我,我也欺骗过你。”

    至于他背负的那道最沉重的罪孽——在平安京错杀无辜的妖鬼,他以屠杀源氏族人勉强雪了此罪。

    从知道真想起,他鲜少得到过安宁。鬼切想放自己自由。不为仇恨,不为愧疚,他想微自私一回。

    纵然他要付出代价……

    源赖光留意着鬼切,突然‘咦’了一声。他见鬼切周身不知怎地妖气大作,妖力疯狂运转,还当鬼切要攻击他,正防备着,却发现鬼切一动不动,脸色平静得可怕。

    “你在做什么?”源赖光厉声问道。他敏锐地察觉不对。因为鬼切的身影竟莫名其妙地虚化了一些,一把熟悉的刀的形态却越来越凝实。

    源赖光原本离得稍微远一些,以防止鬼切突然袭击他,这时他竟不管不顾地疾步向鬼切冲过去!

    然而他无法靠近,澎湃的妖力毫不留情地将他弹了出去。

    “鬼切!”源赖光怒喝了一声,神情是完全不掩饰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妖怪?!

    力量对妖魔鬼怪的吸引是致命的。没有妖怪在获得力量尝到强大的滋味后,还愿意将力量舍弃。

    就算是鬼切,他曾那般憎恶源赖光给他的强大力量,也会习惯身体里的力量,依靠它们,使用它们。

    但在这个世界,系统将鬼切的灵魂同刀本体分开,这让鬼切发现了一个他过去忽略的事实。

    跟他融合的刀,原本就属于源氏,经历过无数杀戮,已经有了些许灵性,否则也不能称之为祖传的宝刀。

    源氏作为宝刀的主人,一代又一代,很自然会将源氏的精神通过数次的擦拭和凝视,潜移默化之中倾注在刀的身上,融入刀的灵性里。

    鬼切觉得自己或许受了刀本身的灵性影响。他对成为鬼切之前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他有个印象——他的本性并不嗜杀,也没那么疏冷。

    他要了断,首先就要弃了这个以力量诱惑他灵魂的容器——刀,然后他才能彻彻底底再也不沾染半点源赖光的血。

    或许他得感谢系统。若非系统将他的灵魂和本体刀撕裂开,他大概永远都无法将自己从本体刀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他在本体刀中的这些年,早就适应了。魂和刀完美融合,没有一丝可趁的缝隙。而在经过一次系统强行将魂与本体分离,魔刀择主大会魂与本体再次合二为一后其实一直都还不稳固。

    鬼切忍受着撕裂的剧痛,自由即将到手,他倒不觉得此时此刻难捱。他微微抬首,视野中源赖光

    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他,手上动作不断,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是在施放阴阳术。

    一道道白光冲他射来,都无法穿透他的妖力。源赖光看起来似乎气急败坏了,双手攥成拳,朝他大声吼着什么。

    灵魂正在跟本体分离,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鬼切只能看着对方的嘴巴一开一合,完全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在乎。在他意志的抗争下,本体对他灵魂的强力挽留渐渐失去了效用。鬼切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悠悠地飘了起来,抬手眼前,半透明的手微微散发着淡会的光。

    黯淡阴暗的色泽,似乎昭示着他灵魂受染。

    安倍晴明给他的那道阴阳术一直封存在他灵魂的心口。鬼切再也不愿多看源赖光一眼,他双手捂住心口,阖上眸子,脑海里记忆流水一般淌过……

    从他与刀融合后,第一次睁开眼,茫然空白的眼中印入源赖光的容颜,再到被赐名鬼切同时左眼刻下龙胆契约纹……追随,信任,顺从,相护,真相,背叛,疯魔,堕落…..一幕幕浮光掠影一般,最终定格在片刻前源赖光那复杂得难以描述的神情上。

    术成,那些记忆包括感觉统统都被收拢了起来,形成了一本厚厚的‘书’,被它的主人毫不留恋地束之高阁,落灰去了。

    黯淡的暗灰色灵魂一瞬变成了温暖纯粹的乳白,融融的光辉透露出一种干净。下一瞬化作一道流光,直撞顶上的结界,只是还未触碰到,那熠熠生辉的结界就遭受了攻击,轰然一声碎成千万块,紧随而来一声尖利愤怒的吼叫!

    “鬼切你个王八蛋——”

    系统简几乎要疯了。它吝啬能量,在放出源赖光去刺激鬼切后,就没怎么仔仔细细地去监测了。

    满以为很快就能收获一大波能量,却没料到现实太残酷了,它只是一个不注意,宿主竟然能将所有恨意降至零!

    系统狠狠地瞪了一眼源赖光,后者抬头盯着如一道流星而去的鬼切,愣愣怔怔的。

    这方世界的天道把鬼切这个彻底暴露的异世灵魂给弹了出去。

    见底的能量无法支撑更多的操作,一旦没了能量系统就会进入休眠。系统不甘心,它垂死挣扎地咬牙开了时空门,打算把源赖光赶紧送到鬼切身边。

    它想,只要宿主和源赖光两个都活着,不论宿主是个什么状态,源赖光一定会去招惹宿主!这两个人无法和平共处,只要相遇就会有矛盾!那时候它还有重新获得能量的机会!!!

    系统手忙脚乱,如果它冷静一些就会发现它的宿主,不仅恨意值降为零,其他代表七情六欲的数值都大幅度降落,大大低于正常值。

    源赖光这会儿虽愣着,可他敏锐反应又快,系统要抓他塞入时空门时,他抵抗了一会儿,把系统折腾得恼火万分,终于乱糟糟地把这麻烦主儿打发走了,定睛一看眼前的世界,感知一下鬼切的位置,系统差点气爆炸!

    它弄错了。它开错了时空门,竟和源赖光一起去了鬼切所到世界的一个平行世界。

    “天要亡我…..”系统喃喃道。

    看着完全不够开两次时空门的能量,系统绝望之中,百般无奈只能选择一个最有利于它的曲线救国方法。

    它刚才可没漏看源赖光紧急之下的小动作——那人实在狡猾,竟把一块灵魂碎片投射到鬼切跟前,后者还不知怎地居然接了。

    寻思了一会儿,系统就很快猜出了其中关键——源赖光一定是拿了颜路的那一块灵魂,鬼切对颜路的气息熟悉,所以才会被迷惑,把那块灵魂带走了。

    系统消耗掉余下所有能量,给在这个没有鬼切的世界中的源赖光的转世,开了一个诡异的‘金手指’。

    “源赖光,你可别往我失望……”系统陷入休眠前,眼里涌动着恶毒,幽幽道,“他属于你,你怕是也不甘心他就这么逃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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