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征西将军马腾与同据凉州的镇西将军韩遂与李傕郭汜战于长安以西五十里的长平观,大败,归西凉。
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凉州位于大汉和羌人的边界地区,千百年来各族混杂,民风极其彪悍。
自古陇右铁骑横行天下,再加上潼关之险,马腾韩遂回到凉州,即便郭汜李傕再想出兵也绝对拿他们没有办法。
西凉姑臧城,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也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冷肃严寒。
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自大军从长安归来,西凉各族气氛都紧绷了起来,权倾朝野的董卓出自凉州,如今虽然已经伏诛,但是李傕郭汜手下掌握的依旧是凉州兵马。
长安那一场大战,说到底是西凉两方之争,将军府中,马腾和韩遂坐在房中看着外面的大雪,一身凌冽煞气尚未散尽。
韩文约眉头紧皱,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如今大雪封路,少良带着妻儿,耽搁些时日也有可能。”
低声念叨了一句,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身材高大的西北汉子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马腾将手边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酒碗,“孟起已经带兵去接应了,李傕那厮再不讲情面,总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下手。”
只希望那两人还要些颜面,迁怒于无辜之人,简直丢他们凉州人的脸!
勉强这么回了一句,马腾将空了的酒坛子扔到一边儿,心里没有丝毫放松,他们已经退回西凉一月有余,陆偃依旧没有音讯传回来,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了,孟起年纪虽小,在西凉却没人敢小瞧。
少良出身吴郡陆氏,李傕如果知道他的身份,应该不会下杀手......
如此想着,马腾和韩遂沉着脸看着外面的大雪再次沉默了下来,只希望李傕那厮看在江东陆氏的面子上出手有些顾忌。
因为陆偃的缘故,马腾和韩遂对江东的世族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寄希望于十几年来远走西凉的陆偃对陆家来说足够重要,李傕郭汜的脑子足够清醒也行。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国家多难,社稷多灾。
桓帝在位时,宦官外戚交替专权,士大夫对宦官乱政不满,随后与其发生党争,先后两次大乱,皆是宦官以“党人”罪名禁锢士人终身而告终。
两次党锢之祸后,朝中依旧是宦官外戚争权,天下民不聊生。
朝廷腐败,边疆战事不断,国力日渐疲弱,大难之年又逢天灾,光和七年,天下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却赋税不减。
走投无路之下,在困苦中挣扎了多年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向着各地官邸发出了猛烈的攻击。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些作乱的百姓头扎黄巾,在巨鹿人张角的号令下对大汉朝廷起了巨大的冲击。
武帝设大汉十三州,每州设刺史,为的就是不让州郡专权,灵帝为了平乱,又设了州牧之位掌一州军政大权,彻底将各州的大权送了出去。
黄巾军四起,各州之间名义上为清剿贼寇,实际上却是在相互吞并扩张势力,这个时候设立州牧,灵帝这是亲手将大汉江山撕的四分五裂。
大汉虽存,经过桓灵二帝之后,汉室却已经名存实亡了。
灵帝驾崩后少帝继位,大将军何进与宫中宦官水火不容,董卓趁乱进京,挟持天子夜宿皇宫,朝中没有一人能制得住董卓,只能任由他嚣张作乱。
自己兵强马壮毫无顾忌当朝中诸臣为猪狗,董卓自大张狂杀人只看心情,很快将朝中上下得罪了一个遍儿,关中群雄纷纷举兵讨董,推袁绍为盟主,以长沙太守孙坚为先锋,与董卓会战汜水关。
联军气势汹汹,逼的董卓带着献帝迁都长安,随后焚毁王都洛阳,致使洛阳方圆两百余里荒芜人烟,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酸枣联盟虽成,联盟之中却各有心思,没有人敢正面对上董卓身边精锐的西凉军,他们名义上为讨伐董卓,实际上却是各怀鬼胎,想要伺机壮大自己的力量罢了。
没过多久,联军之中就起了冲突,因为讨董而聚起来的盟军就此解散,但是董卓却在长安被吕布杀死,自此,天下彻底陷入了动乱之中。
酸枣联盟中不满那些人行径的曹操在陈留起兵,独自引兵西进,董卓伏诛后在东郡大败于毒、白绕等,然后以东郡太守的官位发展自己的势力。
青州兖州的黄巾军死灰复燃,济北相鲍信迎曹操出任兖州牧合力抵抗黄巾,曹操设奇伏,昼夜会战收编黄巾精锐,组成了近三十万人马的青州军。
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窝了一冬的军队随着天气的暖和也活了过来,昌邑城中,大军即将出发前往匡亭,如今正做着最后的准备。
重兵把守的庭院中烛火闪烁,荀彧与戏志才在书房中对着成摞的竹简,重要的事情已经送往主公身边,剩下的这些也不急这一时。
起身将灯花剪掉,荀彧拿了一件外衣给旁边人披上,“天色已晚,夜里寒凉,志才过几日还要随主公征战,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一袭青衫风流,出身世家的荀文若周身带着独有的矜贵,淡淡的清香自他身上传来,醒神又不会令人难受,眉目清润的样子让人心中生不出半点不耐。
戏志才没有抬头,将手中竹简看完之后才拢紧了衣服笑道,“文若在主公面前将忠夸的太狠,万一哪里出了岔子,岂不是对不起文若的夸赞?”
同出自颍川,他们二人是自小的交情,私下里的相处更是随性。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奉孝那一套了?”通体清贵的青年笑骂了一声,将放在外面的外衣穿好然后才回头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明日再处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戏志才揉了揉眉心,起身将人送到门外,待人走远了之后才捂唇咳了两声,他这身体,的确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如今主公内忧加外患,没有时间留给他好好静养,戏志才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收了竹简离开这里。
从门口到书案一共只有几步的路程,然而,就这一点距离,戏志才愣是没有走过去,不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他的上方,直直的朝着他砸了下去。
重兵把守的宅邸,本不该出现这种意外,但是偏偏,意外还是出现了。
从天而降直接将人砸晕过去的少年人脸上带着些病气,撑着旁边的书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心里还留着一口心气,只怕他现在已经晕了过去。
看身形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小少年捂着脑袋看着四周的摆设,脸上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有些虚脱的靠在书案上,发现脑海里忽然出现的庞大记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少年人忍着心中的惧怕,没有直接惊叫出声已经是勉强了。
尚且不曾从方才的危机中反应过来,小少年喘着气,任由那忽然多出来的信息冲击着脑海,头痛欲裂也只是强忍着。
他名陆烨,凉州姑臧之人,父亲是江东陆氏之子,因为母亲为羌人,所以自小随父在西凉长大,所见所闻皆是这大汉的天下,可这忽然出现的记忆,难道是碰到了神仙吗?
可是如果不是忽然点到那个【神行千里】,他此刻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阿爹阿娘如今是什么情况尚且不清楚,陆烨只知道在在他碰到那个标志之后,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神行千里:身轻如燕,来去自如,瞬间到达江湖各地和武林秘境,需要消耗精力,战斗中无法施展此招式,调息时间30时辰。】
所谓【神行千里】,好像真的将他送到了千里之外。
蜷成一团抱紧了自己,终于注意到旁边好像还有一个被自己砸倒的人,陆烨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踉踉跄跄跪在地上试探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
手中的动作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看到这人头顶上只剩下一点血皮的红条,陆烨下意识的掏出许多小瓶子,二话不说直接给这人灌入口中,待那个奇怪的红条满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坐到地上。
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掏出这么多小瓶子的陆烨眨了眨眼睛,虚弱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不敢将瓶子里剩下的东西倒进嘴里,眼前有些模糊的陆烨咬了咬牙,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扑腾一声倒在地上。
这回想喝药也喝不成了。
莫名其妙在书房中被砸晕过去,口中还残留着一些奇怪味道的戏志才绷紧了身体,许久没有听见动静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除了倒在自己身边的小少年,书房之中一切如常,外面守着的侍卫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书房中的异样。
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来,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体轻松了许多的戏志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方才还缠着自己的病痛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他的病症由来已久,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也没见好转,只能慢慢养着,怎么被砸一下就好了那么多?
眯着眼睛看着倒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小少年,戏志才将地上几个还满着的瓶子收好,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在少年人身上。
自己现在还活着,所以这孩子不是刺客。
这人看上去年纪尚小,自己身体爽利这小孩儿却倒在地上,的确古怪。
潜意识告诉自己眼前的少年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戏志才伸手将人从地上抱起来,然后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身上烫成这样,这小孩儿病的这么重,究竟是怎么忽然出现在书房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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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与凉州交界处,一骑白马的少年将领眉目狠厉的看着尽数被他们打杀的伏兵,周身缠绕着摄人的杀意。
父亲与韩家叔父在长平观与李傕郭汜交战,大败而归于西凉,陆家叔父从江东返回姑臧时不知被何人透露了消息,心狠手辣的李傕竟然在路上设了伏击。
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当然敌不过杀人无数的士兵,连驾车的车夫和马都不曾幸免,一脸冷然的马超狠狠擦了擦嘴角,这个仇他们结大了。
已经将四周翻了许多遍也不曾找到那个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孩儿的尸身,少年将军策马回到马车遇袭的地方对带来的西凉骑兵下令,“继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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