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恋

    第六章初恋

    池城那小孩儿眼尖，一眼就瞄到了刚从公司大门出来的封镜。封镜被灼眼的阳光刺得眼角泛红，缓了一秒才看见前面停车场倚在车门边朝他乐得一口白牙的池城。眼神再往车窗那儿一移，就能看见驾驶座上露出的半个侧脸。凌厉的线条，沉静的眼眸，杀伤力一点都不减当初酒吧灯光下那会儿。

    深呼一口气，封镜挤出个特别职业化的微笑，迈着步子往停车场走。这片的停车场都是PAPILL建的，属公司私家停车场，封镜平日的私房车在这里停了四五辆，谈生意会狗友的时候用得到，平常被保安拉警戒线围着，防止路过的行人拍照的时候划到磕到。几个保安见小封总来了，还笑着，估计心情不错，迎上前问他今天打算临幸哪辆。

    封镜看了他们一眼，知道是他们自个儿心里痒了，也不戳破他们，道：“不了，今天我不开车。”

    明白了封总今日有人来接，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给他让道。封镜突然说：“看见那辆尾号339的巡洋舰了没？”

    几个保安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了，问：“怎么了小封总？”

    “我朋友，”封镜眼中带笑，“下次看到这辆车别让他停停车场，直接开到公司大门底下来。”

    “杭总他们都没这待遇，”有个保安年纪轻，一时没反应过来，忍不住又往远处看了一眼。光线太强，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只能见到倚在车门前正低头和车里人说话的池城，左不过二十岁的小子，比小封总还年轻些，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问“这是您哪路朋友啊？”

    封镜好看的眼睛一挑：“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杭总他们的车你没见过？停门口跟七仙女下凡似的，公司还做不做生意了？”

    几个保安都笑了：“小封总说得是啊。”

    池城老远向封镜吹了声口哨，回头朝车里的秦连说：“秦哥，你的春天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秦连正单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歪头点烟，听了这小子的话瞄他一眼，半晌才沉着嗓音来一句：“滚。”

    封镜也听见池城的混话了，假装没听见，朝车里打招呼：“秦哥好。”

    这声招呼打得秦连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小子倒噗嗤一声乐了：“小封总，你这辈分不对啊？你这是打算跟我处一阶级么？”

    封镜笑而不语，抬手使劲往小孩儿头上揉，揉得池城鬼叫才放手，很自然地绕过车头，坐进了车的副驾驶位置。

    秦连自打他进车里才抬眸看他，道：“小封总，介意抽烟么？”

    秦连抽烟的姿势帅，老男人的魅力彰显得彻彻底底的，看得封镜眼睛都弯了，估计都能冒出泡来：“不介意，很帅。”

    “艾玛，”池城本来坐的副驾驶，被封镜抢先占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刚打开后车门听到这一句话索性也想不上车了，道，“哥哥们，给池狗留条活路。”

    秦连低头咳了一声才回头看他：“别废话，吃个饭时间花这么多，下午没任务？”

    池城只好上车。老管不在，他和秦哥两个糙老爷们在工作室修了一天图，过了十二点才想起该吃午饭了，又懒得点外卖，好不容易把他大哥哄出来吃东西，想到封镜的公司就在二环，就顺路过来瞧两眼，没想到还真能遇到。

    封镜划了两下导航，指了个稍微近一点又口碑不错的餐厅，秦连没多问，车头一调就往这家餐厅开。

    封镜环视了一下车内，车内很明显是改过的，改得还挺好看。封镜没事就爱研究车，虽然大多数是跑车，但越野SUV也研究过一点，知道改装一下大概在什么价位的。

    这么一想，现在摄影师还挺赚钱。

    估计是感觉到封镜一直在打量车内环境，也估计是觉得一直不讲话不太好，秦连开口道：“小封总懂车。”

    封镜笑：“一点点吧。”

    秦连问：“喜欢越野么。”

    本来想说喜欢的，封镜想了想觉得这回答太傻逼了，于是道：“底盘太高。”

    “那小封总估计是上不了我秦哥的座驾了，”缩在后头打手游的池城半天不说话，听到这一句倒插嘴了，“他那车估计得踩楼梯上去。”

    “什么车？”封镜一听来兴趣了，“这辆车又是谁的？”

    “乌尼莫克！”池城道，“你懂的，车太虎，都不敢放城里开。这辆是问一朋友借的。”

    “哇哦。”封镜大概想了一下秦连开乌尼莫克的样子，感觉到脸有点烫，揉了一把脸，把头转向窗外了。

    “小封总要是早几年认识我秦哥，就知道他有多生猛了。卡拉哈里，南非腹地大沙漠，秦哥一辆越野，一台摄影机，一只枪，单枪匹马追了一群黑豹一个月。”

    封镜不由地看了没什么表情的秦连一眼，问池城：“那现在呢？”

    “现在也走任务，但没过去那么狠了。野外摄影这一行说实话，没点本事还真不敢接活儿，考验的是你野外生存能力。”池城道，“我秦哥现在年纪大了，体力精力跟不上，想退隐了，让我继承他衣钵，工作室我替他顶，是不秦哥？”

    秦连道：“放屁。下车。”

    这一大一小两个爷们说话真的挺逗的。封镜乐，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连已经下车了，还顺便过来帮他开了车门。

    封镜跟秦连对视了一眼，笑道：“秦哥这是要扶我下车的意思吗？”

    秦连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拒绝，真上弯腰去扶了一把。

    不经意牵了手，虽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可封镜就觉得自己手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大骂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纯情体质背叛他。

    这几天和秦连处下来，封镜知道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但这人是真的暖。他封镜自小跟一帮狐朋狗友瞎混，朋友里没有一个不闹腾的，一个比一个爱惹事，乍一遇到秦连这种类型的，就刻在骨子里般印象深刻，时时惦记，觉得自己压根就招架不住。

    其实昨晚跟杭孟发语音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放弃了。说实话，他有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陷进去，没人能把他拉出来。哥们几个平时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吹逼，急眼了也能编出几段子虚乌有的情史出来，其实封镜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人家都在学校忙着早恋忙着初次开房的时候，他还在跟他爸屁股后面学着做生意呢，这不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了么。现在猝不及防遇到个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个比自己大12岁的酷man，难度系数爆表，说不怯是不可能的。

    封镜心里差点哀嚎，这他妈也太不幸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可当池城进餐厅挑了个位置，示意封镜坐秦连旁边的时候，封镜还是没有一点犹豫，就里坐了。

    池城那小子说什么受人钱财□□，今天明摆着给他创造机会。可封镜知道他不能冲动。秦连岁数比他大，自个儿要是冲动了，说不定人家一句“你还小”就把你给彻底否决了。

    那也太惨了。杭孟得嘲笑他嘲笑到下辈子。

    秦连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小封总是看上他了，而且就在酒吧那会儿，八成是一见钟情。小封总外表一副阅人无数的样子，可总是不经意间红了脸皮，像一块夹心的糖，内里一肚子纯情。说不动心是假的，小封总笑起来那双招人的桃花眼是真的好看，就好像真的能看见有桃花飘下来，身上也总有股香味，很醉人。但秦连很清醒，自己不能碰他，也没资格碰。封镜二十多年来活得很单纯，那是因为被保护得很好，被封家，被他那些朋友。那天晚上他约了专业人士开去城环路修他损坏的ALEXA65，顺手查了一下这个封镜，封家唯一的小公子，众星捧月，金汤勺喂养大的，打小就没受过一点委屈。

    末了遇见了自己，摔了一脸血不说，还被自己误会，当众出了这么大的糗。封镜也不计较，一双眸子照样巴巴地绕着自己转。

    怎么能这么可爱。封镜，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秦连已经三十六岁了。他结过一次婚，离了之后，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带了个摄像机去很多国家，从斯里兰卡一直到南非卡哈里，把一条线上的无人绝境拍摄了个遍，管霄只能凭他上传的作品知道他还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回国后有次喝酒，他对管霄说，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的儿子，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不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这辈子，不会再去爱一个人了。

    他还记得当时管霄也有点醉了，第一次对他爆了粗口。管霄说：放屁，这压根不是你的错。秦连，你他妈能不能别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秦连最近一直在想，结婚那年他也就和封镜差不多大吧。只不过封镜要比他幸运多了。

    ……

    一顿饭吃下来挺快的，主要是因为秦连不讲话，封镜心里又紧张，还要忙着远程监控公司董事会，也不说话。池城有眼力见，这俩主人公都不说话他说什么？全程忙着吃饭当透明。

    吃完饭秦连把封镜又送回PAPILL，中途池城非要下车，秦连只好随他。

    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到PAPILL公司门口，秦连熄了火，转头看封镜。“到了。”他低沉着嗓音说。

    “嗯。”封镜头微垂，眼睫扑闪着。秦连的眉眼始终如化不开的雾，看着封镜的侧颜，藏着莫名的情愫。两人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安静得彼此的呼吸声能听得一清二楚。

    “封镜。”忽然秦连道。

    封镜抬头看他。

    “我很抱歉。”他说。

    “但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