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价值

    因为流言传得意外的广, 所以总有些好事者来阳光班围观,认识云姝的就会多看上两眼,指指点点。

    甚至来了几个火箭班班上的女生。

    火箭班对于普通家庭的人来说,绝对的好成绩是唯一的路径, 而对于家世非常好的人来说,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就可以。

    这次来找云姝的这个女生家世就很不一般, 只比凌文暄差了一些而已。

    她也喜欢凌文暄。

    一个阳光班的女生当然不会让被别人捧成女神的她产生危机感, 但是那些流言传的太广, 让她很不高兴。

    她觉得这些流言应该是云姝自己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哗众取宠, 借此让凌文暄注意到她,手段非常上不了台面。

    女生名叫秦影,在三中也是个与凌文暄不逞多让的名人, 在高一时就被评为校花了, 她的成绩和凌文暄这样的没法比,却也不算太差,因着好家世所以在火箭班占了一个位置。

    在外人看来, 这就是校园女神一样的人物。

    如今秦影往阳光班门口一站,顿时就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秦影穿了一条长裙, 肩上搭了一件小香风外套,脚上踩着五六公分的高跟鞋,脸上化了淡妆, 头发在后头绑了一个发髻, 额前微卷的头发将她的脸修饰得越发的小。

    一种精致感扑面而来, 让许多穿着校服素面朝天的女生下意识的往边上退了一些,压根不敢太靠近她,心中还忍不住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站在秦影旁边的女生从阳光班里叫出一个女同学,问她:“你们班那个叫云姝的在不在?”

    “喏,就是她。”女同学指向了在埋头做题的云姝。

    女生道:“你去帮我把她叫过来,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女同学本来打算推搡一下云姝,可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她还是有点怕云姝,就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云姝,有人找。”

    云姝一下课就带上了耳塞,外界的嘈杂声她都没有理会和留意。听到响动,云姝抬头看了眼敲她桌子的人。

    女同学重复了一遍:“外面有人找你。”

    云姝道:“谢谢,我知道了。”

    谢谢二字从云姝的嘴巴里说出来,女同学满脸的惊讶。她还以为云姝会生气,没想到,云姝也不是个逮人就咬的狂犬病?

    云姝看向门外,很轻易的留意到了秦影。

    秦影的身材,长相,还有气质,装扮都与旁边的人不入。

    云姝起身,走到秦影面前,问:“你找我?”

    秦影见到云姝时心中多了几分忌惮。她的视线在云姝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指了一下旁边的女生,道:“不是,是她找你。”

    秦影往边上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浅浅地笑意,拢了拢外套,一举一动间透着点矜贵的意思。

    秦影旁边女生的声音适时的拉回了云姝的注意:“你就是云姝?”

    云姝转头与她对视,道:“是,有事吗?”

    “有。我就是来看看哪个女生的脸皮有那么厚……哦抱歉,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奇口气那么大,那么有勇气的女生长什么样。”她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姝,用轻蔑的口吻道:“也不怎么样嘛。”

    云姝随口回道:“对啊,跟你是没法比了。”

    女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云姝的话,变了脸色。

    “有事吗?”云姝道:“没事能不要随便打扰别人学习可以吗?”

    女生有点憋气,闻言嗤笑道:“学习?阳光班的废物也知道学习啊?”

    云姝蹙眉,不满的看着她。

    女生见云姝不高兴了,她心里就舒坦了,把原本打算说的一番话顺势说了出来。

    “阳光班和火箭班的差距是你再怎么样都没法企及的,你和凌文暄一样,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女生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癞□□想吃天鹅头。”

    话落,她又指向秦影,对云姝道:“你敢追求凌文暄,你敢拿自己和秦影比一比吗?追凌文暄,就凭你?他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女生的表情很丰富,说这句话时的嫌弃和鄙夷活灵活现,而在秦影面前,穿着肥大的校服校裤,不修边幅的云姝似乎不堪一击,迎来了围观的人和教室里的人统一的嗤笑。

    那些笑声足以打破一个人的自尊心和信心。

    云姝抿着唇,环视了一眼众人。

    众人被她的视线扫到,突然笑不下去了。云姝的眼睛太清澈,倒映着他们小丑一样的神采,而她漂亮绝不输于秦影的脸,倒把他们的嘲笑衬得像个不好笑的笑话。

    云姝对眼前满脸傲气的女生道:“你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然后麻烦你和我阐述一下你是以一个什么立场来对我说这些话的?”

    “恕我直言,至少我比你,还是绰绰有余。”云姝也学着对方的姿态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然后做出评价,冷笑出声:“丑东西,戏倒挺多。”

    女生闻言气得脸色通红,扬手就打算扇人,云姝抓住她的手反手让她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女生用自己的手打了自己一把掌。

    云姝看似随意,实则一直心存防范,注意着对方。她一脸诚意的道:“我建议你去看看精神科,实在不行去宠物医院看看,查一查是不是得狂犬病了也行。”

    “没事跑来别人班无缘无故的骂人,怕不是有毛病吧?”

    云姝故意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晰,围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仅是女生羞恼万分,秦影也觉得有些待不下去了,有些丢脸。

    云姝看着瘦瘦弱弱,文文静静,但是比起一脸高傲的女生,她还要更辣,更飒,骂人的时候气势磅礴,说起话来铿锵有力,一点不怯场。

    ·

    本来是一场单方面的下马威,最后变成了一场乌龙闹剧,那个女生原本气不过要和云姝打起来,却被云姝猛地往秦影身上推。

    女生连累了秦影,脸顿时垮了,连忙去扶秦影给秦影道歉。

    秦影原本想指责云姝把人往她身上推,但是刚才云姝的气势太甚,她不想和云姝站在这里对骂,这样很没有调,还很丢脸。

    “你等着!”

    女生放了句狠话才跟着秦影走了。

    秦影等人走了,云姝回到教室,没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站上了讲台。此时上课铃响了,学生们都回到了教室。

    底下的人都用诧异或者诧异的眼神看着讲台上的云姝,云姝被这么多人看着,心底里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愤怒支撑着她在这里站稳。

    她缓缓地扬起了一个笑,笑容里又是嘲讽又是鄙夷又是满当当的嫌弃。

    她道:“我很好奇,刚才你们怎么笑得出来?”

    她环视了一眼教室里的人,道:“别的班来我们班上放下马威,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不为所动。”

    底下坐着的人闻言,依旧不为所动,王宇甚至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云姝顿了一下,道:“当然这一点我还不是那么奇怪。”

    “我最奇怪的是,当她一口一个废物,满嘴满心瞧不起我们班,把我们班贬低到泥里的时候,你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们成绩是不好,但是成绩不好连尊严和人都不要了吗?”云姝歪了歪头,好奇道:“被看不起也没关系,被指着鼻子骂废物也无所谓……你们怎么跟狗一样?”

    “狗都会生气的吠两句吧。”

    “你们这点血性都没有,废物这个称号还挺适合你们的。”

    “你们刚才笑我我不生气,我只想告诉你们这帮人,我看不起你们!”

    “你们瞧不起的也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云姝说不生气,当然不是真的。

    她太生气了,所以她才会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骂了这些人一顿。

    下了讲台,她的腿有些软,她故作镇定的坐好,翻开书,下一刻上课的老师刚好走了进来。

    老师走进来停顿了两秒,又后退走了出去看班牌。

    是阳光班没错,但是这群学生怎么回事?不仅安静的不同寻常,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怪怪的。

    就是一副热血上头要起来打人的神情。

    老师这一节课都上得有些微妙,忍不住开口询问:“班上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人吱声。

    云姝举手,道:“是因为今天老师讲课很有趣。”

    老师本来有些尴尬,但是被云姝的彩虹屁一吹,多了个台阶下,那点尴尬就没了,笑呵呵的继续上课,却不再询问班里情况了。反正她又不是班主任,待会儿她去和班主任反应一下就是了。

    ·

    云姝那番话就像是一只棒槌,狠狠地在他们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她不说他们还没意识到,而云姝的话就扯开了一层遮羞布,露出了里头赤.裸裸的真实。

    他们没骨气,他们自卑,他们没尊严,他们甘愿被贴上废物的标签……这些,都不是光荣的事情。

    云姝去了趟卫生间,她回来时发现自己的桌子被掀翻在地,她的书和水杯散落在了地上,水杯没有拧紧,水流了一次,浸湿了她的书本和笔记本,她蹲下来翻开笔记一看,整本的大半内容都被水晕得模模糊糊。

    云姝安静的把东西收拾好,再声音平静的问了一声后桌:“谁弄的啊?”

    像是一句普通的询问,又泄露出了无法掩藏的委屈,坐在云姝后桌的女生本来是个胆小怕事的,却还是忍不住对云姝小声的说了两个名字。

    她觉得云姝之前说的挺对的,被人站在教室门口骂废物,大家不仅不生气,还帮着外人嘲笑同学……现在又恼羞成怒的在背后欺负女同学,连她也看不下去了。

    云姝看向那两个男生,见他们一脸凶狠的看过来,说了三个字:“真没种。”

    那两个男生蹭的站了起来,云姝眼睛也没眨一下,认真把这两人的模样记下后才重新坐了下去。

    整个下午,阳光班的气氛都有些低迷,云姝那番话,他们可能会愤怒,会假装不在意,会羞恼,会无法接受,却因为刺中了痛点,所以没有人真的会毫不在意。

    云姝下了最后一节课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有看到的人觉得,云姝大概是因为桌子被掀的事情去告状了?

    晚自习,赵成山破天荒的早早的就来了教室,一脸严肃。

    上课铃一响,他看着班上空了许多的位子,挥了挥手让班上班干部去找人,把人带回来。

    折腾了半节课,整个班的学生才算是到齐了。

    一直沉着脸的赵成山这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对着班上的同学道:“今晚上来开个班会吧,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开班会,没有和你们聊一聊了。”

    众人都左右看看,心中各种猜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再调皮的学生这会儿都保持住了安静。

    赵成山道:“今天班会的主题就是‘价值’。”

    “价值这个词可以衍生出很多的解释,关于经济的,关于哲学的,要解释起来可以专门为此开设一个论题去写很多论文。”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再缓而低沉的道:“今晚呢,我主要想和你们谈的是,人生的价值。”

    赵成山起了一个沉重的开头,接下来便是学生们一贯都讨厌的长篇大论,但是或许是云姝今天的话,或许是赵成山的神态语气太过于严肃和沉重,所以他们头一次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试图去耍宝打断。

    赵成山就着这个话题说了很多,谈到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谈到了梦想,还有生活的美好与意义。

    一个晚上,赵成山的话题里竟然完全没有出现过成绩这一词。

    他的中心话题也很明确,他想对大家说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的价值绝不是单纯由学习成绩决定的,也绝不是单纯的由学习成绩体现的,哪怕成绩不好,也不代表这个人毫无价值。

    三中是一所学习气氛很浓的学校,相对的,也是阶级性很明显的学校,阳光班和普通版,重点班,火箭班这些分级,仿佛把人也分为了三六九等,最严重的是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成绩可以分三六九等,人却是平等的。

    火箭班看不起阳光班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阳光班丧失了所有的信心,丢失了所有的信念,开始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放弃了所有的努力,也破罐子破摔的堕落下去。

    成绩不好,所以人生毫无意义了吗?成绩不好,就能甘愿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吗?

    如果不是云姝来找他谈话,赵成山也还没意识到,他带的这群似乎无法无天,调皮捣蛋的孩子们,竟然自卑到了骨子里。

    赵成山也不指望这一次的谈话可以一劳永逸,让这群孩子一下子就有所改变。但是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里便有了底,以后他会多加强这方面的引导。

    他们可以成绩不好,可以叛逆,可以毫无上进心,但是绝对不能把根子给毁了。

    赵成山说了挺久,说完后让大家写一份感想总结,字数不限。

    赵成山走后,班上还是静悄悄的,一时间谁也不敢弄出大声音来。

    ·

    秦影来过阳光班的消息传了开来,穿多了就变成了一些奇怪的版本,引来了更多人的来前来围观。

    而阳光班的人态度开始变得外的强硬,谁要是过来找云姝,他们第一时间就把人给怼走了,有人骂阳光班废物,还引起了一场群殴,惹来了老师。

    但是在他们这样的态度之下,特意过来找茬的人大大的减少,就算是过来看人,也不敢再那样轻视和嚣张。

    阳光班的人也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各个都觉得解气,神清气爽。

    那两个掀云姝桌子的男生还梗着脖子来道歉了。

    云姝却没有接受他们的道歉,她手指间夹着一支笔,看着他们认真的道:“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我辛苦抄的笔记都被你们给毁了,一句道歉能换回来吗?”

    偷偷围观的众人:……

    这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是他们主动道歉,然后握手言和达成班集体大和谐吗?

    其中一个男生面子有些挂不住,面红耳赤的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云姝琢磨了一下,想,既然他们来道歉了,再按照原本的想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不太适用。

    “补偿。”云姝道:“你们毁了我的笔记,真心道歉就应该要补偿我的损失。”

    “怎么补偿?”

    云姝没直接说,而是低头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他们,道:“按照上面的做,做完了我就不生你们的气了。”

    云姝对两人眨了眨眼睛,冲两人微微一笑。

    两个男生看了纸条原本还有些犹豫,却因为云姝这一笑红了脸。

    云姝真的很漂亮啊……

    其他人都很好奇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但是两个男生守口如瓶,谁也没说出去。

    而同时的,班上传出了一个八卦。

    王宇喜欢孟佳慧,假借闺蜜之名偷偷吃孟佳慧豆腐,还和别的男生抹黑孟佳慧,意图靠这样赶走其他男生。

    王宇喜欢孟佳慧的事情其实没几个人知道,王宇本来就有点娘,和孟佳慧走在一起大家也没多想,反正他跟很多女生都走的近。

    其实爆出他暗恋孟佳慧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八卦的笑一下,可是他借闺蜜之名吃豆腐,又在背后抹黑孟佳慧,这种事情做的就不太光明了。

    和王宇关系不错的女生心情都一言难尽,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被占过便宜,而孟佳慧则是直接气得当众给了王宇两巴掌。

    班上风风火火的过了两天,赵成山在班上宣布了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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