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说了要让那两个小孩进府给小孩伴读,就绝不能马虎。

    齐景云办事效率很快,当晚发了话,便让管家将偏殿里的客房收拾妥当,第二天一早又吩咐侍从以世子伴读为名将武艺和顾著两个接进了王府里住着,吃穿用度也都用的是最上乘,将他对这二人的看重体现的淋漓尽致。

    两个孩子也因此身份地位都变得更为尊贵起来。

    而两个孩子前头在家时本就得了家里大人不少叮嘱,能得了进来景王府伴读就是得逢机遇效忠的机会,不过景王对世子的态度尚不明确,往后尚需他们自己谨慎行事。

    至于生活居住上定然不会像在家中那般妥帖,不过他们前来的目的并不在此,是以他二人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没想到景王竟会考虑的如此周到,不但将他们安置在世子的殿宇同吃同住,一应起居饮食亦都是最上乘,甚至比他们在家中还要妥帖。

    心里头感慨景王对世子的疼惜爱护之际,对景王的感激里又不免更多了些对世子的尊崇。若当真只是表面功夫,景王绝无必要考虑这些细微之事。

    或许景王对世子,也并非外头所揣测的那般别有用心呢。

    然而不等二人细细思虑,就听外头传报景王驾到。二人赶忙出去见礼,却见景王领着世子殿下一起过来的,世子殿下还一脸刚睡醒的朦胧模样。

    二人心头又是一阵讶异,莫非世子殿下并未住在自己殿宇里?这是...与景王同住?

    不等他二人思考个所以然出来,就听景王笑着免去他们的礼,言语温和道,“在这里可还习惯?本王先前只说让人精心准备着,倒还未曾过来瞧过,若还有何不当之处你们只管提出来,本王再着人去准备。”

    顾武二人闻言哪敢怠慢,赶忙诚惶诚恐的回道,“臣下谢过景王,这里一切皆好,并无何不妥之处。”

    “既如此,那本王便只当是一切妥帖了。今后你二人在此居住的时日还长,若有何需求只管找了管家就是。”

    齐景云见他二人并不似客套便也不再提,笑了笑,而后又道,“既是入得景王府,也无需多拘束。阿沅年幼,又是初来,也没甚好友。你二人瞧着与他也差不了几岁,本王也希望你们今后能多多相处,除却君臣之外,能再多些手足情谊尽心陪伴着他便更好不过了。”

    “你们别看阿沅年纪不大,心里其实稳重着呢,绝不会无聊了去。且我对阿沅的眼光也很是信赖的,你俩既是他欣赏的人,想来必然也有各自的过人之处。本王可就盼着你们学业有成,今后也好辅佐阿沅掌管这锦州封地。”

    齐景云顿了顿,又道,“不过学识并非朝夕便能成,紧着学业也不能忘记了休养,本王特许你二人两日休沐可以回家慕亲,也好生歇息两日。”

    齐景云这一番话将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为小孩拉拢人心的空当也趁机提点了两个孩子。

    顾武二人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这一番话自然领悟了其中要领,当即恭恭敬敬回了话,心里对于今后要如何自处却是更明晰了。

    而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沅卿自然也看得明白。听着老师说的每一句都在为自己考量着,心里对老师的喜爱也越积越满。等到齐景云说完,他也早已笑的两眼弯成月牙,小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直跳。

    心里充斥着想要与老师亲近的冲动,沈沅卿在这事上向来是绝不亏待自己的性子,当即便扑进了齐景云的怀里蹭蹭撒娇。

    这一番举动毫不意外的惊着了正回话的顾武二人。虽然早前二人便已被世子殿下的博学才智所折服,不过世子殿下历来表现的都沉稳,这番同寻常天差地别的举动仍是惊得二人瞪大了眼睛。

    齐景云也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这小孩虽然黏他,但平日在外还是很稳重的,这一番动作怕除了对自己撒娇的同时也意在表明他对自己的信赖依恋给这二人看。

    反应过来后齐景云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对小孩回护自己的举动感到暖心不已。心里享受的很,嘴上却又笑话他道,“都多大人了,也不怕给人看笑话。刚夸了你稳重就原形毕露了?”

    “沅卿本就是景王世子,同老师亲昵有什么好笑话的,再说谁敢笑话了去?”

    沈沅卿就跟个耀武扬威的顽童似的斜睨着看向顾武二人,看得顾武二人连忙垂头表态说臣下不敢,心里头却有些忍俊不禁。

    那日相处时世子殿下给他们的是个博学多才睿智沉稳的少年老成形象。没想到世子殿下与景王私底下相处竟又是这样活泼俏皮,仿佛在景王跟前完全抛弃了顾虑的孩童。且瞧这情景,怕也是习以为常,他们的确没想到世子与景王竟是如此亲厚。

    而被他们思量的沈沅卿却只顾得老师,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当即便得意的笑着冲齐景云挑了挑眉,那模样逗得齐景云好一阵大乐,笑过之后又拍拍他,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收拾妥当就赶紧过去云墨轩,别让文相等急了。”

    沈沅卿闻言望了眼天色,这才作罢,恋恋不舍的从老师怀里出来,与顾武二人一齐见了礼便去上学了。

    ******

    将三个孩子打发走后,齐景云也跟着回了书房批阅奏折。虽然近来渐渐熟悉了流程,对于批阅奏折还算得上手,批阅完毕却也费了不少力气。等着将最后一本奏折扔开,他也跟着长长舒了口气。

    齐景云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感觉整个人都要累得虚脱了。

    无端的就有些想念小崽儿。齐景云抬头望了眼外头的天色,问身边的侍从道,“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未时已过半了。”

    未时...那小孩应当正在午休了。

    这样想着,齐景云招呼侍从端些饭菜上来,打算等吃完饭便过去学堂看看。他记得今日下午武相将会教授几个孩子武艺,他还没见识过,正好过去瞧上一瞧,也顺带看看小孩们学的如何了。

    因为心里存着事,齐景云吃饭的速度便不由自主的比平时加快了些,等着一顿饭毕,也不过刚过去半个时辰。摆手让人收拾了,他也没乘轿辇,领着贴身侍从便徒步往云墨轩那头走去。

    云墨轩离着这里隔了两条长廊和大半个池塘,徒步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才到。

    到时武相已经开始上课,大些的武艺因为有着功夫底子就在一旁练习木桩,武相时不时的上前指正他的动作,而稍小的顾著和齐沅卿因为没有基础,被武相勒令站在木桩上蹲马步,两个孩子双脚分开分别站在一块木桩上,手里还端着一盆清水。

    此时头上的太阳正烈,两个孩子的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掉,前胸的衣襟都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在上头蹲了多久。

    齐景云抬头看了眼刺眼的阳光,再看两个孩子紧绷的神色,心里头有些不落忍,不过却也没说上前,只站在树荫处暗自观察着。

    那顾著的皮比起来要黑些,可能是长久的蹲姿实在太难熬,紧抿的双唇此时泛着些许的苍白颜色,看着就跟随时要摔倒似的。

    而一旁的沈沅卿,一张脸亦是憋得通红,可整个人却是稳稳的立在上头,眼神更是坚毅的盯着手中的水盆。

    齐景云暗暗看着,虽然心疼,却也徒然生出股骄傲之感。他家的小崽儿虽年岁较小,其心性却是异常坚定的。

    齐景云观看了一阵,确定孩子们只是吃些苦头并不会受伤后便悄悄离开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其实早在他靠近时沈沅卿便已经察觉了,只是见并无人通报,而老师也无上前的打算这才假装没看见。

    不过他却是瞬间挺了挺脊背,原本有些涣散的神色也跟着一紧,以期让老师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而在老师悄然离开后,他又忍不住稍稍有些失落,老师根本没有过来同他说话的打算,也不知道看见自己没有。

    思绪一时间飘得有些远,沈沅卿当下便有些愣神。

    就在这时,只听身边叮哐一声,接着是水泼到地上的哗啦声。沈沅卿侧头,就见一旁的顾著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摔去。

    那木桩离着地面有两尺高,这一摔下去可有的受。周边的侍从赶来营救明显有些来不及,沈沅卿来不及多想,当即将水盆里的水倒尽,拿空盆往顾著肩侧一撞,将摇摇晃晃的顾著撞回去了些许。

    在宫里生活并不容易,汲汲营营这些年,沈沅卿早练就了一身脱身的本领,更是深知如何才能紧急自救以避免受到重伤。

    虽然他的力道不大,却也为赶来的侍从争取了些时间,在顾著落地前险险将人给接住了,也免了一场受伤。

    等着顾著到了地上,众人也都纷纷舒了口气。

    顾著经过这一吓面色更加惨白了些,整个人也懵懵的反应不过来。

    武相过来赶忙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一番检查后见他并无大碍,只肩膀那块有些淤青的痕迹,这才偷偷舒了口气。

    虽说习武过程中难免会有伤碰,但几个孩子年岁实在太小,他自然也怕出了状况。

    看着依旧有些呆愣的小孩,知道这是还没缓过神来,武相干脆将人都遣散了让他们回去歇息。

    沈沅卿等着将顾著送回偏殿,又陪了他一阵,等着顾著缓过劲来,吩咐侍从好生照看着,便去了老师的寝殿。

    今日一整日都没瞧见老师,又遇上顾著受了惊吓有些想家,连着他也有些想念老师了。

    等着到了老师的寝殿,就见那人正倚在软榻上看书,见到他进来,头一回没怎么搭理,只冷淡的说了句,“哟,小英雄回来了。”

    之前武相便过来同他禀告了下午的那场变故,还顺带夸赞了小孩临场应变能力敏锐。而在知道小孩并未受伤后,他这才压下了前去找小孩的冲动。

    沈沅卿脚下一顿,明显感觉到对方生气了,不由呐呐喊了一声,“老师...”

    齐景云却不理他。

    沈沅卿抿着唇走过去,认真道歉,“沅卿错了,请老师责罚。”

    “哦?”齐景云瞥了他一眼,依旧冷淡的问,“错哪儿了?”

    “沅卿不该不顾及自身安危,自作主张去救人。”

    齐景云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好了不少。沈沅卿见状,赶忙又道,“沅卿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

    齐景云默了默,这才伸手将人拉起来“不觉得我自私?”

    沈沅卿摇了摇头,“老师都是为了沅卿好。”

    齐景云叹了口气,将人拉到软榻上坐下,这才道,“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今后再不可如此鲁莽。救人之前你首先得有正确的自我认识,超出了就只会让自己受伤,甚至陷入危难险境。”

    “就算你觉着我自私也好,我只希望你能够健康平安的过完一生。阿沅可记住了?”

    上一世小孩便是事事亲为,什么时候都冲在最前面,才会落得一身的毛病。虽然也因此收获了属下的忠心,但他并不愿小孩过着那样的日子。

    齐景云话落便定定的看着小孩,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情绪。然后就见小孩忽然就红了眼眶,突然冲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声音闷闷道,“阿沅记下了。”

    齐景云不知道,他这话看似严厉的训斥在沈沅卿心里却是极暖的。

    在宫里这些年,即便是母妃也从未曾对他说过这样暖心的话。老师会如此,不正是太过在乎他心疼他吗。

    沈沅卿想着便忍不住弯起了眼睛,老师真是对他太好了,好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

    想了想,他忽然抬起头来,红着脸小声道,“老师,沅卿能亲亲你吗?”

    而后不等齐景云回应,他便踮脚伸长脖子在对方脸上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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